第四百五十六章 攻心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觀若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黑暗。

她如蕭翎所言,沐浴更衣之後,好好地休息了一場。

室內什麼光線也沒有,涼風暮雨天,她靜下心來,靜靜地听著窗外的雨聲。

已經很晚了,不知道蕭翎回來了沒有。

城樓之下的那一片狼藉,幾萬英魂,又有沒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她閉上眼楮,仿佛已經看見了一張一張的訃告,乘著馬蹄聲,夜入千家萬戶,換來千家萬戶的啼哭聲。

眼淚若是全部匯在一起,會不會匯成這世間最為壯闊的一條河流,連魂靈也跨不過。

今夜傷心的蕭翾,此刻又是在做什麼?

想到此處,觀若坐了起來,點亮了燭火,隨便將頭發一綰,拿了一件外衫,便出門往蕭翾的院子去了。

到了丹陽城,誰都再沒有閑情逸致要為自己所住的院落取什麼名字。

夏氏的宅邸很大,院落與院落之間間隔很遠,她如今與蕭翾的距離,反而比在廬江城時更遠。

觀若一進蕭翾的院落,走至廊下,合上了油紙傘。

院中有數名穿著簑衣的匠人,正在將院落之中茂盛的芭蕉樹盡數砍去。

觀若還來不及為這些芭蕉感到惋惜,凌波便已經為她通傳,得到了蕭翾讓她進屋的允準。

她也就回了頭,很快進了蕭翾的內室。

卻原來蕭翾自己也倚靠在窗前,看著那些芭蕉葉傾倒下來,如大廈傾頹。

「阿若,今日你睡的好麼?我也睡了一覺,只是很快就醒了,反而覺得很累。」

觀若坐在她身邊,同她一起看窗外。

「大人是覺得雨打芭蕉的聲音太吵鬧了麼?」

蕭翾的笑容淺淡,又轉瞬即逝。「雨打芭蕉,殘荷听雨。那都是閨閣女兒家,或是文人墨客閑來無事的消遣。」

「對于我這樣一生步步驚心,難得一場好夢的人來說,我沒法和他們共情,最重要的是一場好夢。」

觀若的目光從窗外黑暗之處移回來,在燭光之下抓住了她的手。

她用她的體溫溫暖著她的,「大人,或者請凌波去取兩壺酒來,我陪您飲酒吧。」

蕭翾的笑容更深了些,不過調動起她面上的皺紋而已。

她這樣笑著的時候,總是讓觀若覺得有些想哭。

「今夜不喝了,我和你不一樣,越喝越清醒。若是做了夢,時間就太快了,明日也只會更痛苦。」

觀若低著頭,不敢叫她看出她面上的哀戚來。她不喜歡這樣。

一陣沉默之後,院中也已經安靜下來,觀若靠在她的腿上,希望她的陪伴能給蕭翾帶來一點安慰。

而後她就听見蕭翾開口問她,「阿若,你覺得這是我的錯嗎?」

觀若沒有猶豫,她很快回答蕭翾,「這怎麼會是您的錯呢?有太多的事情鑄成了這個結果。」

有太多人的命運交織在一起,早已經理不清楚,沒有人能夠言之鑿鑿地指責某一個人應該為蕭鷳的死負責任。

若是蕭翾想听的話,她可以同她說上一整個夜晚,究竟有誰造成了這樣的命運。

但蕭翾從來也不需要她來告訴她這些。

「阿鷳給我的信里說,她之所以喜歡戰爭,是因為這回讓她覺得她身邊所有人,和她都是一樣的。」

「她一生都想要和她的姐姐爭勝,並非是出于惡意,她只是想要得到我平等的愛而已。」

可是每一個孩子都是不同的,這世間也沒有哪一份愛同另一份是完全一樣的。

她捫心自問過,她愛蕭鷳,並不比愛蕭鷂少。

「早年為我四處征戰的人是阿鷂,後來成了阿鷳。她說她被戰爭困住的時候,就會想到阿鷂。」

「她想到阿鷂也和她一樣,被困在同樣的難題之中不能月兌身,她就覺得很高興。」

蕭鷳逝世之時,也不過只有十七歲而已,與觀若是一樣的年紀。

再幾年之前,她也還是一個心智不夠成熟的小女孩。想要得到母親的愛,又究竟有什麼錯。

在她心里,或許她是被蕭翾和蕭鷂這對母女一同玩弄了。

觀若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回應蕭翾,本來也不必回應。

蕭翾不過是在平靜地訴說著那封信上,蕭鷳留給她那些復雜情意的一角而已。

那封信是鼓鼓囊囊的,厚重到不像一封信。是金釵年華的少女,最後留給這世間與她有著最多羈絆的女子的愛意。

她相信那是愛意。

「阿若,你將那封信拆開看過麼?」

蕭翾的問話,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上面分明有火漆的痕跡,卻是敞開的。

「那封信原本就是拆開的,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也許是二小姐又添了一些話進去,戰事來的太急,沒有來得及重新封好。」

蕭翾的目光深沉,觀若並沒有發覺。

「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拆開的,是旁人拆開的,又放了一些東西進去。」

「阿鷳的死,或許並不是意外。」

她下了這樣的結論,觀若自然不能再安然地枕著她的膝蓋,「是什麼東西?」

那封信就放在一旁,蕭翾將它取出來,先將真的那一封信在燭火之前燒去了,而後才將剩余的那些遞給了觀若。

火舌頃刻之間吞沒了那張信紙,留下來一些難聞的氣味,觀若展開了剩余的信紙。

一目十行,「大人……」

這些信件,全都是蕭鷳被貶,裴俶叛逃之後他們之間的往來書信。

于蕭翾而言,字字誅心。

若是蕭翾意志稍微軟弱一些,沉浸在失去女兒的痛苦和這種背叛感之間,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蕭氏會大亂的。這種混亂,不是如今的觀若能完全應付下來的。

蕭翾將她的驚訝盡收眼中,帶上了一絲不屑和蔑視,「不止這些,在阿鷳的住處,還找到了另外的幾封信。」

「布局之人是害怕我將阿鷳放逐,便連她的生死也不會再理會。」

「不會著人去取她的遺物,看不到這些他們要我看見的東西,所以才將一些信塞到了阿鷳隨身的信封里。」

她輕哼了一聲,「有人做了蠢事了,活不過今夜。」

「是裴靈獻。他自己長了顆七竅玲瓏心,手下的人,卻不能個個都似他聰明。」

而他的目的也很明顯,他就是要打擊蕭翾,打擊蕭氏。攻心為上。

為什麼偏偏是這一日?

觀若又望了窗外一眼,風驅急雨,從來也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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