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信給母親,讓她等到父親真正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再讓李家出兵相助。」
這就已經是晏既能做出來最狠的事了。
「若是不到這樣的時刻,父親永遠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將他從煉獄之中救出去的妻子更好,還是同樣身在煉獄,美其名曰陪伴,其實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妾更好。」
前生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還看不明白萬麗稚和兩個兄長對他的惡意,他就是死在他們手里的。
今生他不會手軟了。指望父親自己想明白誰對他而言更重要,還不如直接趁亂要了萬麗稚的性命。
若是可以的話。
伏珺點了點頭,「不錯。妻妾身份這麼多年都不分明,李家的嫡女同一個不名一文的小族之女共享妻這個名分,也早就該撥亂反正了。」
沒有人知道當年李夫人嫁給晏既父親的時候究竟是怎樣想的,也沒有人知道她是怎樣忍過了這些年。
但是她不能再這樣忍氣吞聲,毫無怨尤地過下去了。
萬夫人是先嫁給晏徊的,可李夫人卻是文嘉皇後一直認定的弟媳,她親近的佷兒,也從來只有晏既一個。
重新立下規矩,晏既也就是太原晏家唯一的繼承人了。誰都不要想再動搖他的地位。
她重又說起了別的事,「上郡和北地郡向來為李家所指示,听李郜的話,如同搖尾乞憐的狗。」
「看來是北面三郡圍攻太原給他們的勇氣,令他們也覺得自己可以一試了。」
那一盞茶放在手邊,伏珺不過才喝了一口。顧著和晏既說話,又已經涼透了。
她站起來將茶水潑到門外,忽見空中一群飛鳥,在往南方遷延。靜靜看了一會兒,她才走回了屋中,同樣也為晏既倒了一盞茶。
晏既接過來,「北地崔氏一蹶不振之後,眾多的世家心不齊,又沒有能力,誰也不能壓服誰,如同一盤散沙,自然是好拿捏的。」
「可上郡安氏,可從來也不是狗。不過是狼王被打怕了,所以暫時龜縮不前而已。」
「你想不想看有一日隴西李家如今日的晏家一般,為這些邋狗圍住的樣子?」
太原若是當真陷落,于隴西李家而言,也是有百弊而無一利的事。
伏珺不知晏既要做什麼,「此時還不是做這些事的時候,明之,你要三思而後行。」
晏既輕輕笑了笑,「自然不是這時候了,母親還準備讓李家出兵去解太原之圍呢。我怎會去拖她的後腿。」
他現在當然不會做什麼了。
他已經家破人亡過一次,難道要讓他母親也經歷一次這樣的苦痛麼?
「收拾李家這些人,總是要等到拿下薛郡之後了。」
伏珺很快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先拿下蕭氏,而後再攻打薛郡麼?這可不明智。」
在她看來,他們最大的對手早已經不是梁帝了,而是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進攻勢頭,手腕強硬的蕭翾。
拿下薛郡最大的意義,無非是報了當年之仇,而後挾天子以令諸侯而已。
先與蕭氏對陣,不過是鷸蚌相爭,還不知道要被哪一個漁翁得利呢。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我連和鐘家人的帳都沒有算完。」
「晏氏進攻,于鐘家人而言也是背水一戰。當年他們能算計了我們家與馮家,鐘軾這個人身上也並非是毫無可取之處。」
他原本不想在今日談公事,想要休息半日,此時好像也不得不談了。
「近來陽翟城中可有什麼動靜?」
伏珺想了想,只覺得乏善可陳。
「鐘訴已死,鐘家人忙著為他治喪,鐘諾仍然在修城牆,駐軍那邊,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
鐘訴的頭顱被送回了陽翟城,他的母親是鐘軾的繼室。
兒子還沒有娶親,留下一兒半女便過世了,她覺得她的一生都沒有什麼意義了,听說還莫名其妙地和鐘諾的妻子鬧了一場。
拎不清。
晏既走到了屋中的沙盤面前,眼前展示的是潁川一郡之地的地貌。
「讓人繼續好好盯著鐘家人。才死了一個兒子,鐘軾想必心中越加悲憤,更加要想著打幾場勝仗,好給他後方的梁帝看看了。」
伏珺自然知道,她是不會松懈輕敵的。
她又問晏既,「年前碭郡楊氏便已經送了信過來,願意與你合作,兩面圍攻鐘氏。」
「這件事你考慮的如何了?似乎還沒有給楊氏的家主回信。」
「不過一個鐘氏,哪里還需要旁人同我合作?」晏既提起筆,在紙面上隨意描畫著什麼。
「我不需要他們出兵,只需要他們能夠切斷梁帝給潁川鐘氏的補給,這就足夠足夠了。」
他其實是願意同楊氏合作的,白送上來的助力,他為何不要?
晏既一下子又心煩起來,「你說這些世家,為什麼一個個都要打他們族中女兒的主意?」
「裴沽當年要把他的女兒許給我,過三川的時候,王氏也要將女兒送給我做妾。」
「到了碭郡楊氏來談合作,他們倒是也有自知之明,尚未戰敗,便只說要送女兒過來給我做妾。」
他越說越激動,「難道他們的女兒都是什麼絕世妖姬,頃刻間就能將我迷惑。而後他們想要如何,便能如何。」
「否則為什麼就非要塞一個女人到我枕邊,他們才能放心?」
他只做那些他認為該做的事,旁人影響不了他的判斷。
伏珺看著他這副樣子,反而覺得好笑,到底是忍不住大笑了一陣,才停下來。
「你方才這幅模樣,又像是從前在長安拒絕那些小娘子一般了。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怎麼你還是在困擾這些事。」
「誒呀,這若是李玄耀,不知道是要高興成什麼樣了。」
晏既白了她一眼,「我在認真苦惱,你卻在認真發笑,這便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很快更氣憤起來,「也別和我提什麼李玄耀,這幾日為了太原的事,他在我面前又有多少得意,你也是看見的。」
伏珺好不容易止了笑意,面容又沉肅下來。
「其實我這里還有一件事,是與李玄耀有關的,或許能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讓晏既知道沒有關系,只是她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出口,讓李玄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