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生不能同床共衾,死亦同塋而眠

作者︰楊柳初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一日,前兵部尚書杜大人花甲大壽。久不出宮的熹貴妃,也奉天耀帝之命,盛裝打扮,回了娘家,恭祝她家老爹壽辰。

天耀帝體諒她多年不回娘家,特準許她在娘家住上一兩日。

當賓客散去,杜家老二杜湘承去了熹貴妃住的院落。

「微臣叩見貴妃娘娘。」杜湘承對熹貴妃叩首見禮,眼眶微紅。

「二哥……」熹貴妃扶起杜湘承,手指微顫,喉嚨動了幾下,才哽咽出聲。

碧痕很有眼色地屏退了所有下人,並把院落守得密不透風。

娘娘她,多年未見二公子,一定有很多心里話要對他說。娘娘和二公子一母同胞,自小親近。二公子是整個杜家最疼娘娘的了。

「若若,」杜湘承蒙了淚,「當年,二哥無能,讓你一個弱女子,為了整個杜家,割舍舊愛,只身入了宮」

熹貴妃也蒙了淚,搖了搖頭︰「不,二哥。你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當年之事,我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妹子,從未怪過二哥。」

兩人淚眼相對,說著兄妹之間的話。

在兄妹二人執手淚千行的時候,那窗戶外邊,似有白影一閃。

杜湘承抬眸看了一眼窗戶的方向,微微搖頭,又轉頭看了看熹貴妃,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開了口︰「若若,這麼多年,你還怨著他嗎?」

熹貴妃搖了搖頭,淡淡道︰「怨又如何,不怨又如何,有些事,再沒了回頭的余地。」

杜湘承拍了拍熹貴妃,心里微嘆一聲。若若她,說著不怨,其實,還是在怨啊。可因為她也知道當年那情況,實則是怨不得他的。所以,她這才想怨卻怨不得,苦了自己。

「若若,你想見他嗎?」杜湘承手指微捏,低頭,不去看窗外。

他知道,那人,從若若回杜家那天,就一直潛伏在杜家了。若若走到哪里,他的身影就在哪里。或許是一個掃地的下人,或者是一個上菜的小廝,或者是

昨日,他在無人處,堵住了那人,問他,是否要見若若。可他,搖了搖頭。

但是,他杜湘承,卻不管那麼多,他也想問問若若的想法。

在杜湘承話一出口的時候,窗外那身影,身姿一僵,全身崩緊,條件反射就想遁走,卻終究頓了腳步,手指微顫。

熹貴妃也身子一僵,風眸緊盯杜湘承,眸光深邃復雜得,似那古井突然起了波瀾。

窗戶起了風,引得院里樹影婆娑,迎風輕晃,映在窗上,似那人影稀疏。

熹貴妃抬眸,似有似無地掠過那樹影輕搖。房門是開著的,那冷風從門口吹了進來。陰雲冷風下,吹得她那綢緞錦袖起了晃蕩不休的波紋,似那流水一般,搖擺不定。仿若她此刻那周折糾結的心情,翻騰不休。

熹貴妃隨後似不經意地移開了眼,眼角已紅,聲音微澀,卻道一聲︰「不想。」

聲音堅定,卻揪了杜湘承的心,也讓窗戶外那人心里一痛。

窗外那人,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微微冒起的汗,似長長舒出了一口氣。眸底卻溢滿了失望,落寂和沉痛。

她終究,還是記恨上了他啊。

她終究,還是怨他的啊。

涼風吹過,窗外那身影,淡了去,消失在院外。

熹貴妃垂下眼,那握住茶杯的手,隱隱顫抖,蔥玉指尖,微微發白。

杜湘承接過她的茶杯,放在桌上,「若若,茶涼了,哥給你換一杯。」

熹貴妃卻似沒听到,端起冷茶就喝了下去。直到喝光了那冷茶,都似乎沒發現茶水冷了。

杜湘承心里一痛。

「若若,你上次,托二哥給你找的東西,二哥終于給你拿到了。」杜湘承拿出一個玉匣子,遞給熹貴妃。

熹貴妃接過,打開看了看,舒了一口氣,又蓋上,道︰「若若謝過二哥。」

杜湘承遲疑了一下,道︰「若若,你找這個東西是?」

這東西,他費勁了周折,才在苗愕族那里輾轉尋到。只是,他卻不知這東西,有啥作用。

熹貴妃笑笑,似隨意道︰「二哥,這處在深宮,天天處在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之中,總得有點啥神器傍身不是?」

「這倒也是。」杜湘承嘆了口氣,這一入宮門深似海啊。不過,這些年,讓他稍微安慰一點的是,那皇帝,似乎對若若,確實挺好的

次日,熹貴妃啟程回宮。

龍餃寶蓋,鳳吐流蘇,玉輦香車。

儀仗隊浩浩蕩蕩,那聲勢足以說明,這輦中之人,是如何聖寵無邊。

風吹起玉輦的輕紗,掀起一角,讓周圍偷偷窺視的百姓,驚鴻一瞥那南風第一妖妃的傾城驚艷之色。只是那輦內人,目不斜視,似對周圍環境漠不關心。

老百姓自然不會多想,那高貴如那天上明月星辰之人,自然是不會垂眼看一下他們這些濁世螻蟻凡人的。玉輦一路遠去,老百姓的目光就追隨了一路。

混雜在老百姓那目光里的,還有一道沉痛不舍卻無可奈何戚戚然的目光。那目光,一直追著玉輦,飛過那阡陌縱橫的帝京大街小巷,飛到那紅牆金瓦的宮門口。

宮門一關,玉輦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他的目光,透過那厚重深鎖的宮門,追隨著她的身影,順著那高高的宮牆,掠過那雕龍畫鳳的藻井,掃過那屋頂的七彩琉璃,一路穿梭到翊坤宮里,最後停在那翹起的飛檐之上,久久不去。

他說︰若若,你可知道,我是多麼地想見你。你每一日的一舉一動,我都默默關注。可是,我卻不能去見你,既然如今,你在宮里,安安穩穩。也許那樣,才是對你更好的方式。不打擾,默默守護,就是我如今,唯一能為你做的。

他轉身,再次看了看那緊閉的宮門,離去。

他卻不知道,那玉輦內,她看似坐得清冷端莊,看似對一切漠不關心。其實,清淚早已打濕了她的兩頰,一路流淌。

她說︰宮鈺,我知道,昨日,你在那窗戶之外。你的氣息,哪怕化成灰,我也能識別出來。

她說︰宮鈺,你可知,我是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才生生阻止了自己說出想見你的話。

她流淚。

宮鈺,你可知,我也許,真的怨過你,卻從未,恨過你。我從來,恨的都是自己啊。昨日那一刻,我恍然,原來,這些年,我從未怨過恨過。我只是,假裝怨著你,這樣,我才有理由,不去找你。我才能,管住自己不像過去那樣,不管不顧,為愛痴狂。

宮鈺,我知,那一刻,你的心,痛了,我知,你失望了。可我的心,在說出不想的時候,比你更痛啊。

宮鈺,如今,我不能去見你了。因為,我怕見了,我就再也無法實施我的計劃了。

因為,我舍不得你啊。

可是宮鈺,我們的悲劇,已經發生。

人生,已無重來的機會。

我不想,再讓悲劇,毀了孩子們的未來。

宮鈺,不知我們,這輩子,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

宮鈺,如果我死了,我好想,和你葬在一起。

生不能同床共衾,死亦同塋而眠。

可這,也許,只能是我永遠無法實現的念想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垂楊紫陌帝京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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