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敢質疑帝尊

承光殿內,所有人以額點地,俯首高呼︰「恭迎帝尊。」

就連李皇後都跪了下來,慌亂之下也不怎麼想的,一雙眼楮依然死死地盯著夜溫言。

夜溫言跪是跪著,但沒磕頭,不但沒磕頭,她還把頭仰了起來,看著大殿上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太多人都激動得哭了起來,太久沒听到帝尊的聲音了,他們已經記不清是十年還是二十年,听不到聲音,看不見人,要不是炎華殿還在宮里立著,他們幾乎要以為帝尊已經不在了。

就像史籍中記載著的那些先輩一樣,仙壽到盡頭,悄無聲息地隕落。

現在帝尊說話了,不管說的是什麼,對于人們來說都是一顆定心丸。

只要有帝尊在,北齊就依然是這片大陸最強大的存在。

人們嗚嗚地哭,哭聲很快就連成一片,比哭大行皇帝還要隆重,唯有跪在高台上的李皇後抓住了一個關鍵。

剛剛帝尊說什麼?七皇子繼皇帝位?可……可七皇子是個啞巴啊!

她仰起頭大聲道︰「帝尊,不能是七皇子,七皇子他不會說話,如何當得了皇帝?」

這一語點醒了滿殿的人,人們這才反應過來,是啊,七殿下從小就不會說話,一個不會說話的啞人,怎麼可以做北齊的皇帝?

哭聲止住,大殿上鴉雀無聲,人們心中有質疑,可是他們不敢像李皇後那樣問出來。他們甚至知道,要是放在平時,李皇後肯定也是不敢的。

之所以現在敢了,怕是還想為她的六皇子再爭取一下。

大殿上空,帝尊師離淵的聲音再度轟壓而下︰「請夜家四小姐,為七皇子醫治。」

人們集體驚了,讓夜家的魔女給七皇子醫治?夜家的魔女跟「醫」這個字搭邊兒嗎?有關系嗎?他們在臨安城生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听說過夜溫言還懂醫術啊!

李皇後也懵了,但她懵的不是夜溫言會不會醫術,她懵的是︰「啞人,還能治?」

帝尊破天荒地回了她一句︰「本尊說能,就能!」

夜溫言差點兒沒笑出聲兒來,「敢情在這兒等著我呢!」

李皇後急了,「帝尊可是當真?」

可惜,再沒等來帝尊大人的回話,甚至承光殿上空那種一度讓人窒息的威壓也撒了去。

人們知道,這是帝尊走了,人家不屑再跟李皇後講話了。

李皇後自然也明白這個理,只是臉沒處擱,壯著膽子又問了句︰「帝尊,啞人如何能開口說話?夜家四小姐今年不過十五歲,她怎麼有那樣大的本事?」

一直跪著沒吱聲的雲臣終于不干了,揚聲問了句︰「皇後娘娘這是在質疑帝尊?」

李皇後一哆嗦,大滴的汗從額頭上滲下來,連聲道︰「萬萬不敢,哀家只是擔心,萬一治不好呢?這可是關乎國本的大事。」

夜溫言嵌嵌嘴角,「沒有萬一。」

李皇後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把夜溫言拍死的沖動,道︰「沒听說夜家四小姐還懂醫術。」

「那您現在不就听說了麼。」夜溫言不再跪得直直溜溜,干脆坐到自己小腿上。

李皇後氣得整個人都在哆嗦,她聲嘶力竭地質問夜溫言︰「既然懂醫術,還能讓啞人開口說話,那你為何不醫六皇子?為何不醫?」

狼吼一般的聲音,震得整座大殿嗡嗡作響。

夜溫言卻無所謂這位皇後冷靜還是崩潰,她只是陳述一個事實︰「娘娘是想說,我若醫好了六殿下,這個皇位就該由他來繼承嗎?不能的!就咱們這片大陸的情況來說,選擇新帝,肯定是要往小了選,這樣更有利于今後的國家發展。六殿下比七殿下大,所以娘娘您就別再惦記這個事兒了。何況……」

她頓了頓,輕輕地帶出一聲冷哼,「何況我也不會給他治。」

「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

李皇後氣瘋了,「你竟敢這樣同哀家講話?」

「為何不敢?」夜溫言站了起來,雙手負于身後,躍過人群,冷冷地看向還跪在高台上的皇後娘娘。

待新帝登基,皇後就要被尊為太後了。事實上,不管哪位皇子繼位,李皇後都會成為李太後,所以她選擇在這個時候跟未來的太後翻臉,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可她是夜溫言啊,一身反骨,從不低頭,她怎麼可能因為時機不對,就向這個女人妥協?

「且不說六殿下還欠我一個交待,只說我能治好七殿下這件事,我就是于國有功之人。不求所有人都記著我的好,只要七殿下一個人能記住,就夠了。」她直勾勾地看著李皇後,「世間萬事,都不是一個巴掌就能拍得響的。所以我想要交待的那件事,也絕對不是夜家單方面就能辦得成的。娘娘您說是吧?」

問完,也不等李皇後再搭話,她低頭看向還跪著的雲臣,「雲大人,七殿下這會兒在哪呢?咱們還是先把正事給辦了。」

雲臣站起身,連帶著邊上的吳否也跟著站了起來。

雲臣說︰「所有皇子公主眼下都聚在寶極殿,為大行皇帝做超度的法事。」

她點點頭,「那就先將七殿下請出來,尋一處安靜些的宮院,我給他看看。」

雲臣立即應下,「都听四小姐的。」轉而又對吳否說︰「吳公公常年在宮中行走,就由你來辦這件事吧!」

吳否行了個禮,轉身就要往殿外走,李皇後的聲音卻又傳來了——「等等!」

吳否一哆嗦,下意識地看向夜溫言,目光中盡是乞求。

殿內的大臣們也紛紛往吳否這邊看來,有同情的,也有等著看戲的。

李皇後已經起了身,皇後的氣勢又端了起來,語重心長地對吳否說︰「大行皇帝在世時,身邊最得力的人就是你。這麼些年內務府也沒少安排新人到神仙殿侍候,可沒有一個他用得慣。你說,這冷不丁的到了那頭,沒個人侍候可怎麼辦啊?」

吳否心一抽,當時就沒了主意。

本以為跟著去夜府請人,能躲過這一遭呢,沒想到李皇後始終不想放過他。

他重新跪了下來,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到底是一句都沒說出來。

雲臣見狀想要說話,卻被夜溫言給攔了,「臣女生活在民間,對民間的事情多有耳聞。且府上接連兩場大喪,所以對喪祭方面的細節還是很清楚的。」

她往前走了兩步,正好將吳否給擋住,「民間有人故去,家里人都會燒上一些紙扎,比如床榻啊、枕頭啊、馬啊、轎子啊之類的。還有的大戶人家會燒紙扎的丫鬟和小廝。不如宮里就按吳公公的樣子扎個紙人燒了吧!畢竟下面有講究,只有紙扎的東西燒掉,故去的人才能接得著。像陪葬這種事其實根本沒用,因為誰也說不準人死之後誰先投胎。萬一先投胎的是吳公公,那大行皇帝不還是沒人侍候麼!只有紙扎的才能長長久久,娘娘跟大行皇帝又沒仇,不會弄個半路奴才故意去惡心人的。」

殿上人都為夜溫言捏了把汗,這一宿,夜家的魔女可是把李皇後給得罪夠嗆啊!這一出又一出,一句又一句的,句句都在把李皇後往瘋里逼。都說夜家的魔女跋扈,如今看來,坊間傳聞還真是一點兒都沒錯。這丫頭跟她故去的祖父,性子簡直是一樣一樣的。

好在李皇後沒瘋,雖然的確是氣到了極點,但她忍住了。

以前只知道夜家四小姐被夜振威寵得沒了邊兒,她一直以為那是個只有膽子沒有頭腦的女子,今日才知竟是這般利齒伶牙。

這哪里是沒腦子,這腦子是相當夠用了,夠用到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這些話。

就這麼一恍神兒的工夫,夜溫言已經跟著雲臣走出了承光殿,吳否也跟著二人一並走了。

她想把人給叫回來,宮女寶蟾卻沖著她微微搖頭,「娘娘,吳公公除不掉了,雖然听起來人是夜四小姐保下的,可實際上真正給他們撐腰的卻是雲臣。雲臣保,就相當于帝尊保,這人啊,十有八九是留給新帝的。」

李皇後死咬著牙,指甲都握得嵌進了肉里。

「那吳否從前就沒少在先帝跟前壞我好事,五年前祿兒被議太子,也是他多說了一句話,就讓皇上打消了念頭。若再讓他跟了新帝,以後還能有哀家的好日子過?」

寶蟾趕緊勸她︰「娘娘別想太多,他再怎樣也就是個太監,掀不起多大風浪。何況七殿下不是先帝,听不听他的還不一定呢!眼下要緊的還是七殿下那頭,咱們真就眼睜睜看著他繼位了?」

「不然呢?」李皇後一臉絕望,「帝尊的話,誰有反抗的本事?」

的確沒有,這個道理人人都懂,就連那些多年擁護六皇子的朝臣都懂。

有人主動開口勸慰,特地叫了聲太後娘娘,他說︰「請太後娘娘為新帝登基做準備,無論哪位皇子繼位,您都是太後。」

李皇後深吸一口氣,是啊!無論哪位皇子繼位,她都是太後。可她不是唯一的太後,那七皇子的生母,也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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