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是帝尊的聲音

關于無岸海以北的這片大陸,世間傳說紛紜,版本奇多。

但無論是哪一個版本,都離不開「靈力」二字。

可人人都說靈力,這片大陸如今卻又實實在在是與靈力沒有半點關系。

或者說,所謂靈力,早已經在這片大陸上消失近五百年了。

如今的北方大陸,人們耕種繁衍,過著再普通不過的生活。

但是相傳五百年前,這天下是有靈力存在的。人們修練靈力,築練根基,成功者少則長命百歲,多則壽有千年。

那是這片大陸最輝煌的時代,也是人類最野心蓬勃的時代。

人人都想成仙,人人都想借靈力擁有更強大的能力,擁有更充足的壽元,也擁有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話語權。

于是他們沒日沒夜的修靈,一刻不停地掠取著天地資源,千年壽元已經不能讓他們滿足,他們還想活萬年,想與天地同壽。

各國之間戰事頻發,修靈門派爭斗不止,終于在一次大戰之後,天地靈力完全消失,一夜之間,這片大陸上的人們改變了數千年以來的生活方式,無靈可修,解甲歸田。

再也沒有修靈門派,再也沒有人間修士,人們像凡人那樣的拾起刀劍,劃分各國。

終于天下大定,卻發現,原本充足的壽元也隨著靈力的消失而不復存在,甚至變得更少。

壽不過一甲子,所有人都活不過六十歲。不管身體如何康健,都會在年滿六十那一天,一睡不起,氣絕身亡。就更別提那些本就有疾者,壽命更短。

人們開始恐慌,尋遍一切辦法想要破開這個死局。可惜,數百年過去,一無所獲。

漸漸地,所有人都習慣了,所有希望也都破滅了,他們不再反抗,開始向自然規律妥協,開始安安穩穩地過起普通人的生活。

這一切,是北齊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對于原主來說無關緊要。也正是因為她覺得無關緊要,故而在夜溫言借尸還魂時,有關于這件事情的記憶並沒有第一時間涌入腦海。

現在想起來了,方才明白為何師離淵會說,這世間會使用術法的僅她與他二人。原來靈力早已被剝奪,所謂術法,都已經是傳說中的事了。

「四小姐?」雲臣叫了她一聲,「四小姐在想什麼?」

她輕輕搖頭,「沒什麼,就是想起我祖父和父親,他們可離六十壽盡,還有些年頭呢!」

雲臣的聲音又低了些,「夜老將軍五十三,夜大將軍三十六,可不是還有些年頭麼。」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承光殿門口。

這座承光大殿是平日用來早朝的,眼下一個個扎著孝帶子、戴著白帽子的大臣們在此議事,議的都是該由哪位皇子來繼承帝位。

雖也有人不時地抹一下眼楮表示悲傷,但是一提到皇子繼位,他們又馬上加入辯論,互不相讓。

吳否嘆了一聲,很是有些無奈地道︰「對于這些大人們來說,皇帝去了就是去了,哭靈也就是個做做樣子,他們真正關心的是下一任新君是誰。至于已經死去的人,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身後,夜景盛大步走上前,悶哼一聲,「合著在京官員全都來了,獨獨少了本將軍。」

終于有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剛好就看見夜景盛,開口問了句︰「喲,這不是夜家二老爺麼,您怎麼來了?」

夜景盛更來氣了,「我怎麼就不能來?我也是正三品的官,是武將!」

「是嗎?」那人想了想,「哦,你看,差點兒把這茬兒給忘了。不過您也別怪咱們,畢竟您這武將不上戰場不打仗的,還真是咱們北齊頭一份兒,想不起來也實屬正常。」

「你……」夜景盛覺得特別沒面子,很想跟這人好好理論一番,但眼下真不是時候,也真不是地方,便不得不把這口氣先忍下去。

可他這頭才剛忍下來,邊上又有人找他晦氣了,有人問︰「夜二將軍,令嬡如何了?臉上的傷能治好嗎?我家夫人跟城外一間姑子廟相熟,要不給您搭個線,出家總比抹脖子好。」

夜景盛氣得都翻白眼了,眼瞅著就要暈過去,這時,終于有人轉了話題,不知道是誰說了句︰「那不是夜四小姐嗎?她怎麼到承光殿來了?夜四小姐的臉怎麼那麼白?一點兒血色都沒有,這大半夜的看著滲人啊!」

「那邊上是誰?好像是欽天監的雲大人,他怎麼跟夜四小姐站在一起?雲大人一向都是跟在帝尊身邊的,眼下國喪,也不知道帝尊能不能露一面,我已經有近十年沒見到過帝尊了。」

大殿上亂得很,說什麼的都有。夜溫言就站在原地听,听著人們的話題很快又從她這里轉回到繼位皇子那處去。

畢竟比起該由哪位皇子繼位來說,她一個小姑娘來承光殿,實在是不值一提的。

夜景盛也加入到討論中,他是六皇子一派的,自然是跟那些死保六皇子的人站到一處。

要知道,他們這一伙人原本是很得勢的,因為六皇子是嫡子,在所有皇子里面,他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國君之人。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傍晚時分肅王府門前鬧的那一出事,太多的人看見了,雖說肅王府已經在第一時間把人都清走,卻還是有不少人把那碎了一地的男子命脈看在眼里。

所以這會兒,最有優勢的變成了最沒優勢的,而他們之所以還聚在一處,是因為有人說了,不管六殿下有沒有希望,至少皇後娘娘還在。且不管哪位皇子繼位,皇後娘娘都會是太後,所以咱們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生了異心,否則皇後娘娘那里怕是不好交待。

的確不好交待,人人皆知李皇後是位極有心機的皇後,自從二十年前先皇後難產過世,當時年僅十七歲的李氏從區區嬪位一躍成為皇後,著實驚呆了不少人。

那年她還沒生六皇子呢,一個沒有皇子傍身的嬪妃居然能繼了皇後位,可見李氏除了長得極美,其手段也是非同一般。

大殿上鬧哄哄的,時不時還有人就皇位繼承人的選擇打起來。

終于止住喧鬧的,是一位太監挑著高音喊了聲︰「皇後娘娘駕到!」

大殿立時安靜下來。

但依然有人小聲說︰「這時候是不是該叫太後了?」

皇後李笑寒,年三十七,六皇子權青祿生母。

夜溫言隨著眾人跪拜,遠遠看了李皇後一眼,卻不想,只一眼,直接就迎上了李皇後向她投過來的凜冽目光。

如果目光能殺人,怕就是李皇後現在這樣了吧?

她模模鼻子,冷冷與之對視,雖隔著重重人群,依然能看出李皇後雙手在控制不住地顫抖。要不是邊上有個大宮女一直壓著,只怕那雙手立時就要伸過來,活活把她給掐死。

也難怪這位皇後急眼,皇上駕崩,兒子繼位,謀劃了那麼多年的事,眼瞅著就要夢想成真了。結果就在這種關鍵時刻,她兒子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永遠退出了競爭舞台,擱誰誰都得瘋。

可是這能怪誰呢?

夜溫言把頭又仰了仰,人雖然是跪著的,可這副樣子怎麼看都看不出是在向皇後行禮。

李皇後一口牙幾乎都要咬碎了,身邊大宮女寶蟾死死抓著她的胳膊,話音從牙齒縫里往外擠︰「娘娘一定忍住,六殿下特地派人囑咐咱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一個都活不了。」

「那就不活好了!」李皇後也是發了狠,「整整二十年,哀家十七歲做皇後,十九歲生祿兒,這半生都在為今天謀劃。眼看大事已成,卻全毀在了一個丫頭手里,你叫哀家如何甘心?不如就都別活,我殺了她,再讓帝尊殺了我!」

話說到這里,目光毫不掩飾地往夜溫言腰間看去。可惜擋著的人太多,她實在看不清楚什麼。于是小聲問寶蟾︰「你看看那鈴鐺還在不在,祿兒不是說她有一只鈴鐺掛在腰上,跟帝尊曾經用過的一模一樣?」

寶蟾站的角度好,眼楮也尖,偏頭看了一會兒,輕輕咦了聲︰「鈴鐺不在了。」

「不在了?」李皇後往前走了幾步,殿下大臣不明所以,紛紛抬頭看她。

寶蟾又拉了她一把,「娘娘千萬冷靜,眼下不在不代表真就不在,興許她就是放在別處了。娘娘,就算六殿下沒有指望了,咱們的日子也不能不過。」她湊到李皇後耳邊,聲音放得更輕,「肅王府的人不是說了麼,紅妝小姐已經懷了身孕,所以咱們得為小世子打算打算。更何況還有……」

她的話沒再說下去,因為李皇後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打住了她的話頭。

跪在殿下的人听不清楚上面主子和宮女在說什麼,但夜溫言卻讀懂了二人唇語。

這樣看來她猜得沒錯,之所以在肅王府門口折騰出那麼大一番動靜,也沒人把她怎麼樣,問題原因就出在師離淵給她的那只鈴鐺上。

她湊近雲臣,小聲道︰「看來師離淵的震懾力還是挺強的。」

雲臣不知她為何整出來這麼一句,但帝尊震懾力強這卻是事實,于是趕緊道︰「四小姐說得極是。」

朝臣們已經開始就皇子繼位一事開始向李皇後發難了,有人提議大皇子,立即就遭遇反對︰「你這不是鬧呢嗎?大皇子已經四十歲了,他還能做幾年皇帝?」

還有人提議三皇子,同樣遭遇反對。

反正不管是提哪個,總有對家出來阻撓。

正當人們為此爭論不休時,忽然就听見大殿上方,有一個聲音壓頂般灌耳而來——

「新君立幼,擇七皇子權青城繼皇帝位!」

眾大驚!

這聲音是……帝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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