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北齊人都活不過六十歲

銀鈴不大,剛夠她食指和拇指環起來的大小。由一條紅線串著,正好夠掛在腰間做裝飾。

紅線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很細,卻扯不斷,也不覺很勒手。顏色柔和,總覺得在越是黑暗的地方就越是有些隱隱發光。

這種紅跟師離淵在郊外為她拔刀時釋放出來的紅光很像,可惜她只看到過一回,後來他身上有傷,紅光就再也沒放出來過。

她將手里的銀鈴搖了搖,里面明明有鈴芯兒,但鈴鐺並不響。

便想起師離淵曾說過,她若有事相求,需灌入靈力搖動。想來這不是普通鈴鐺,應該類似于法器一類的東西吧?

前世今生,她都沒有過固定的法器。她的術法是以花為引,變化萬物,所以無論走到哪里都會隨身帶著花。

這只鈴鐺于她來說很是新鮮,縱是換了衣裳不方便掛在腰間了,也舍不得摘下來放在家里。何況這里于她來說,還算不上是家。

嫁衣換下,素服穿起,夜溫言將銀鈴的紅線試著套上手腕。

原本略長的紅線竟在觸到腕間的那一刻有了變化!

紅線自動調節,從長度到寬度,迅速調整到了最適合的狀態。

銀鈴掛在腕間,就像女兒家常戴的一條手鏈,精巧好看,她甚是滿意。

再出來時,夜家四小姐素面朝天,未施任何粉黛,就連頭發都是隨便用銀簪挽起,多余的裝飾一樣沒有。

即使這樣,依然美得叫人移不開眼楮。

穆氏是熟悉自己女兒的,她知道這個三女兒有多美,也知道外界那些關于臨安第一美人的傳說,多半都不是夸張,而是真的。

可眼下她就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興許是夜溫言那張煞白的臉,也興許是她握她手時,那種冰冷如死人一般的體溫,還興許是語言神態中透出來的那一點別扭。

總之,今晚的夜溫言讓她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距離感,就好像這不是她的女兒,而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可不是她的女兒又是誰呢?這明明就是她的言兒啊!

院子里,夜景盛正在問雲臣︰「眼下宮里是什麼情景?大臣何時能入宮議事?皇上駕崩,按理說臣子都應該披麻戴孝,進宮跪靈的。」

雲臣點點頭,「確實如此,在京的大人們早就進宮跪著了。」

夜景盛懵了,「那為何沒叫我?」

雲臣反問︰「夜大人想進宮?那便跟著四小姐一起去吧,也算沾個光。」

「本將軍為何要沾她的光?」夜景盛怒了,「我堂堂正三品的武將,原本就應該進宮議事跪靈的,有她沒她我都應該去!為何不叫上我?」

雲臣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沒叫就是沒叫,本官掌管欽天監,朝中之事一概不知。夜二將軍若想知其中緣由,那也得去問該問之人,而不是問本官。」說完,扭頭看向已經走出來的夜溫言,「四小姐,咱們走吧!」

夜溫言點點頭,跟著雲臣和吳否一起往外走。

人們自動為幾人閃開一條路,穆氏也往邊上站了站,正好听到夜連綿小聲嘀咕了句︰「這這個魔女怎麼跟從前不一樣了?」

她心里咯 一聲,二女兒都看出來了,那麼別人呢?別人是不是也看出夜溫言不對勁了?

邊上,蕭氏看了夜景盛一眼,向他遞了個眼色。

夜景盛雖心有不甘,但還是咬咬牙,跟在夜溫言後面,準備一起進宮去了。

老夫人站在原地,一直看著那一行人走遠,方才長出了一口氣,再看向穆氏一家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深意。

但她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只由君桃扶著,慢慢地離了清涼院兒。

穆氏提醒蕭氏︰「弟妹也回吧,天色晚了,該歇了。」

將軍府的夜路不好走,因為誰都沒提燈。墜兒本來要跟著給照路的,被夜溫言打發回去照顧穆氏了。

三人都著素服,吳否還扎著白帶子,夜景盛在後頭遠遠看著,就感覺前面走的像三個鬼,怎麼看怎麼滲人。

夜溫言到不覺如何,她只是有點兒冷,即使素服是棉的,寒意還是侵骨而來。

雪還在下,地上積雪越來越厚,一踩就咯吱咯吱響,到是好听。

她壓低了聲音問雲臣︰「是誰讓我進宮的?」

雲臣含糊作答︰「在下只听一人的話。」

「師離淵?」她笑了開,「那就有勞大人走這一趟了。」說完又看向吳否,「也有勞吳公公。」

吳否趕緊擺手,「奴才還要感謝四小姐。」

她不解,「謝我什麼?」

吳否苦笑了下,沒有說話。

雲臣把話接了過來︰「他還真是得謝謝四小姐,否則這會兒皇後娘娘就該下好懿旨,讓他準備給大行皇帝陪葬了。」

夜溫言听得皺眉,「陪葬?」

吳否點頭,「對,陪葬,因為奴才曾是大行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太監。」

她沒有再問,舊時禮制中,陪葬是一項極其殘忍又始終沒有被摒棄的制度。有的是因情,有的是為主,還有的,是在權力斗爭下不得去充當的犧牲品。

她不知吳否是哪一種,但是很明顯,吳否是不想死的。

一股冷風吹來,夜溫言打了個寒顫,雲臣問她︰「四小姐這是穿少了?回去取件披風吧!」

她搖頭,「不用,許是白天凍著了,身上有些冷。」

雲臣面帶關切︰「四小姐臉色不好,待宮中事情解決完畢,尋個太醫瞧瞧。」

她還是搖頭,「沒事,我心里有數。」

幾人匆匆出府,上了欽天監的宮車。夜景盛坐了夜府的馬車在後頭跟著,時不時催促車夫將車趕得快些,把前面宮車跟住了。

子時已過,臨安內城的大街上一個閑雜人都沒有,白幡早就挑起來了,紙錢也撒了滿地。

吳否說︰「按說紙錢都是在出殯那天才撒的,但皇上生前喜歡微服出宮,所以宮里認為還是先撒上,萬一皇上這會兒重游舊地,沒有錢花是不行的。」

夜溫言以前不信這些,但如今她自己便是後世之魂借尸起命,有些事就也由不得她不信。

宮車外掛著欽天監的牌子,所有官差行禮避讓,連帶著夜將軍府的馬車也跟著一並放行。

直到了皇宮門口,吳否先行下車,再請下了雲臣和夜溫言。

夜景盛也下了馬車,一路小跑地追上前,站定時,就見宮門口的禁軍伸手將夜溫言攔住,冷冰冰的聲音說︰「此處德陽門,乃上朝官員所走之門,女子一律不得從此門進宮。」說完,又看了夜溫言一眼,然後對吳否說,「吳公公,今夜沒听說有召女子入宮,請公公解釋。」

吳否沒解釋,也沒介紹夜溫言是何人,他只是指著雲臣說︰「這位是欽天監的監正大人。」

禁軍聞听此言立即收手,低下頭講了一個「請」字,就再不說什麼了。

夜溫言一行走在宮道上,遠處有和尚念經超度的聲音傳來,吳否說︰「是奉國寺的高僧進宮來為皇上做超度法事,這會兒所有大臣們都集中在承光殿內,皇子公主們跪靈,大臣們商議該由哪位皇子繼位。」

夜溫言沒接話,也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此番請她進宮是由雲臣出面,但她跟雲臣既不認識也沒往來,所以真正想要讓她入宮之人肯定不會是雲臣。

可就算這是師離淵的主意,她也依然猜不到師離淵為何會有此所為。

皇帝駕崩,這事兒跟她有關系嗎?

到是師離淵為平定無岸海大嘯身負重傷,這事兒更讓她操心一些。

她想問問雲臣師離淵的傷好了沒有,結果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一開口問的卻是︰「你那頂頭上司死了沒?」

雲臣嚇了一跳,雖然沒太反應過來「頂頭上司」是個什麼意思,但架不住他這人聰明,只略微一想便明白這問的是帝尊。于是趕緊擺手︰「四小姐可不好亂說,帝尊他老人家康健著呢!」說完還撇了吳否一眼,見吳否低頭垂眼,這才放下心來。「四小姐為何有此一問?」

夜溫言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但又不好承認她是想關心一下那人傷勢,便只好硬生生地轉了話題,還沒話找話——「皇家真是有錢,宮里的地面竟全是玉石制成的。」她指著腳下踩著的一塊塊玉磚,「北齊盛產這種玉嗎?」

雲臣答︰「算是盛產吧!但用來鋪地的這些算不上名貴玉料,若用來打制首飾就顯得粗糙許多,就是用來制玉枕,家底子稍厚點的人家也是不願意用的。所以干脆都磨成磚,用來鋪襯皇宮,踩起來比青磚柔和些,也不愛壞。」

說完,又補了句︰「四小姐怎的說起這玉磚來了,好像您頭一回來似的。這皇宮里,以前您可沒少隨夜老將軍一起來過,不管前朝還是後宮,對于夜家人來說都是不陌生的。」

她多少有些尷尬,含糊道︰「許是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樣了,感觀自然就也跟著不同。雲大人,問句不該問的,大行皇帝高壽?是壽終正寢嗎?」

雲臣點點頭,「大壽五十八,近幾年身子一直不大好,算是壽終吧!」

「五十八就算壽終?」她听得疑惑,「那活到七老八十的又怎麼算?」

雲臣愣了下,「四小姐說笑了,這片大陸上的所有人都活不過一甲子,怎麼可能有活到七老八十的。大行皇帝五十八,確實算是壽終正寢。」

「一個甲子?」那便是只有六十歲!

夜溫言強壓住心中驚訝,再一次努力翻找原主記憶。半晌,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了有關于北齊人壽元一事。

這一翻,著實讓她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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