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 黨爭端倪

既是打算冷處理新老將領的爭端,柴宗訓便一直對兩邊的奏章視而不見,隨他們爭去。

可這些將領們不這麼想,這一日早朝,鐵騎軍統領宋渥彈劾楊業涿州時按兵不動,以至于讓皇上身陷重圍。

這個事情,本來應該要怪鐵騎軍攻堅不力,現在反倒怪起楊業。

柴宗訓氣憤得將奏章扔在地上,怒到︰「宋渥,當日你也在戰場,具體情勢如何,難道你心里沒數?」

「回皇上,」宋渥說到︰「當日情形,臣已于奏章中寫明。」

鐵騎軍另一統領陳思讓跟著說到︰「皇上,當日遼軍鐵騎將新軍重重圍困,楊業卻一直在涿州城內飲酒作樂,若非臣苦苦哀求,他是決計不會出兵的。此次靈州之圍,潘仁美同樣向楊業求援,他也一直按兵不動,楊業不臣之心,可見一斑,請皇上下旨將其治罪。」

柴宗訓陰沉著臉︰「若有此事,當日涿州城內為何不說?朕班師凱旋時為何不說?卻偏偏這個時候拿出來說,陳統領,你究竟是何居心?」

陳思讓解釋到︰「皇上,當日大軍出征在外進行到半途,臣恐說出來引致軍心不穩,班師回朝之時,臣以為楊業會有所收斂,哪知他卻變本加厲。若再不將其治罪,臣恐怕…」

「一派胡言,」一旁的曹彬開口到︰「當日楊業與潘仁美共謀攻打雲州,哪知潘仁美卻按兵不動,若非皇上廟算,下旨齊王率兵救援,楊業怕是早已戰死,爾等反污他有二心,恐怕有二心的是爾等吧。」

「曹太尉,」陳思讓說話被打斷非常不爽︰「當日遼軍將新軍重重圍困之時,你是親歷者,楊業是否在涿州城按兵不動?」

「楊業未接到旨意,怎敢隨意調兵?」

「後來他率背嵬軍趕到,可曾接到旨意?」

「當時鐵騎軍攻堅不力,消息不通,旨意怎能傳出去?」

「曹太尉,」一直不開口的慕容延釗冷冷到︰「鐵騎軍攻堅不力,是什麼意思?」

柴宗訓閉了下眼楮,一拍龍案︰「好了,都不要爭了,楊業潘仁美之事朕自有聖斷,不勞眾位卿家費心。」

「皇上。」慕容延釗拱手到︰「原本潘楊之事,臣無意參與,但曹太尉口口聲聲鐵騎軍攻堅不力,臣不得不辯駁幾句。」

「齊王,」此時一個熟悉的面孔站出來說到︰「是非曲直自有公論,齊王又何必強加辯駁。」

柴宗訓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是趙德昭,一年多未見,他已于宋州歸來,此時剛剛因趙匡胤的蔭封,擢升吏部侍郎。

「好了好了,」柴宗訓擺擺手︰「爾等就別煩朕了,若無他事,退朝吧。」

散朝之後,柴宗訓到了勤政殿,還有一堆其他的政事等著他處理。

歷朝歷代以來,因為一直弱化宰相的權力,以至于皇帝要忙里又忙外,柴宗訓自然也不例外。

趙匡胤雖然總攬朝政,但很多事情的決定權還是在柴宗訓手上。

加上五代時文官一直處于弱勢地位,很多辦事機構要麼是沒有,要麼繁雜得很。

柴宗訓有了仿照明時內閣以及六部的想法,起碼能讓他有更多的精力去干別的事情。

這時太監萬華過來小聲到︰「皇上,吏部侍郎趙德昭求見。」

柴宗訓抬起頭來,欣喜到︰「快傳。」

趙德昭快步進殿,口頭到︰「臣趙德昭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柴宗訓上前扶起他︰「日新,就不要與朕客氣了。」

趙德昭起身,與柴宗訓相互打量︰「皇上,一年多未見,你曬黑了,更成熟了。」

柴宗訓笑到︰「天天打仗東奔西跑麼,能不黑嗎,快坐。」

趙德昭坐了下來,柴宗訓繼續說到︰「日新,當日嘉敏之事,朕實屬無心,當日朕也不知她是南唐諜者,以至于亂點鴛鴦譜,弄得你上心。」

趙德昭淡淡一笑︰「皇恩浩蕩,臣明白。再說不過一女子而已,臣早已將她忘記。」

「甚好,甚好,」柴宗訓點頭到︰「來日攻下南唐,搶回嘉敏,朕仍賜予你。」

「皇上,」趙德昭不想再提此時︰「臣此來,是為潘仁美與楊業爭端而來。」

「哦?」柴宗訓問到︰「日新可是想到解決之法?」

趙德昭笑到︰「最好的辦法,便是皇上即刻下旨出征南唐。」

柴宗訓搖搖頭︰「朕何嘗不想,只是收歸幽雲耗費大量國力,須得等上一兩年,國力恢復再說。」

趙德昭又是一笑︰「皇上,南唐收歸後,潘仁美與楊業還是會繼續鬧的。」

「哦?怎麼說?」

「皇上,這潘仁美和楊業倆人本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不過是潘仁美得了軍功卻因為楊業之事未拿到相應的賞賜,所以發幾句牢騷而已。」

趙德昭繼續說到︰「只是沒想到,這幾句牢騷給鐵騎軍的老將看到機會,群起而攻楊業。此事說到底,還是新老將領意氣之爭。」

「若處理得當,自是同仇敵愾,為皇上收歸南唐盡力;若處理不當,便會相互掣肘,說不定還會惹出什麼大亂子。」

這些事情,柴宗訓早就想到了,只是暫時還沒想到解決的辦法。

「日新可有解決之策?」柴宗訓問到。

趙德昭搖頭︰「此乃數千年來朝政頑疾,臣愚鈍,未得解決之策。」

應該說,這是炎夏人骨子里的斗爭基因,有外侮,便與外斗;外面平靜了,就內斗,引導得好,便能讓國力蒸蒸日上,引導不好,便會空耗國力,弄不好還會亡國。

炎夏歷朝歷代,哪一朝不是亡于內斗?或者嚴謹一些,始亡于內斗。

雖然大周目前還不至于如此,但這便是有了苗頭,須得小心引導。

趙德昭繼續說到︰「臣雖未勘破其中道理,但可設法暫息新老將領爭斗,為皇上早日解決此事爭取一些時間。」

柴宗訓抬起頭,這一年多未見,趙德昭一改文弱書生的模樣,眼神比先前堅毅了許多︰「如此,便有勞日新了。」

「為皇上分憂,乃是臣子的本分。」

出了皇城,趙德昭便直奔齊王府。

他本也是齊王府的熟人,管家看到他便說到︰「趙公子,我家公子加封少師,皇上賜了新的宅院,已經不住在齊王府了。」

趙德昭說到︰「管家,勞煩你稟告齊王,我有要事求見。」

「趙公子少待。」

不一會兒,管家出來到︰「趙公子,齊王在前廳候著你。」

趙德昭進到前廳,慕容延釗端坐著淡淡到︰「世佷這一向可好?本王常年在外征戰,此次回京,听說你進了吏部?」

慕容家與趙家是世交,慕容德豐與趙德昭都字日新。不過慕容家一直被趙家壓著一頭,但現在慕容德豐改變了這一狀況,慕容延釗終于能揚眉吐氣。

「世佷可要好好為朝廷當差,切莫辜負了爾父嘔心瀝血為你討來的這份蔭封。」

對于慕容德豐靠自己封了少師,他卻只能靠蔭封拿個侍郎,趙德昭似乎並不在乎︰「謝王叔教誨,佷兒定當實心為朝廷辦事。」

慕容延釗神在在的點頭︰「你此來,所為何事?」

「回王叔,」趙德昭淡淡到︰「為了齊王府的興衰。」

「嗯?」慕容延釗皺起眉頭︰「齊王府的興衰,與你有何干?」

「王叔,非是小佷危言聳听,齊王府即將大禍臨頭了。」

慕容延釗氣得站起來︰「趙德昭,你便是嫉妒,也不該咒本王吧,要怪,只怪你那沒用的二叔和膽小的父親。」

「王叔,」趙德昭上前扶住慕容延釗︰「且听小佷慢慢道來。」

「王叔,對于潘楊之爭,您怎麼看?」

慕容延釗瞪眼到︰「潘楊各領一軍,並不屬本王鐵騎軍麾下,與本王何干?」

趙德昭說到︰「確實無干,但鐵騎軍各將領因與潘仁美有舊,所以紛紛上書聲援他,引得龍顏不悅,這個事王叔在朝堂上也看到了吧。」

「看到又如何?」

「王叔,您侍奉皇上這許多年,難道還不知皇上秉性?便是潘楊二人在朝堂上你一刀我一刀互砍,砍死砍傷皇上也只會訓斥幾句,然後再加以厚恤。」

「但此時多位鐵騎軍和新軍將領已牽涉其中,不免得讓皇上懷疑,也是為君者最為忌諱的事。」

說到這里,趙德昭停了下來。

慕容延釗思索一下,抬頭到︰「你是說,黨爭?」

「不錯。」趙德昭定定答到︰「就是黨爭。」

慕容延釗冷笑一聲︰「不過是因幾位將領有舊,說了幾句公道話而已,何來黨爭之說?」

趙德昭淡淡到︰「可說話的將領涇渭分明,王叔可有見到鐵騎軍將領為楊業說話?再說是否黨爭,可不是王叔說了算的,不過在皇上一念之間而已。」

慕容延釗上下打量趙德昭一陣︰「皇上派你來的?」

趙德昭搖搖頭︰「小佷不過剛回京中,只在朝堂說過幾句話,還未蒙皇上恩召,只是覺得今日早朝局面有異,所以特來勸勸王叔而已。」

慕容延釗沉吟半晌︰「依你之見,該如何?」

趙德昭說到︰「王叔當約束鐵騎軍各將,勿要再上書卷入潘楊之爭。」

「倘新軍將領仍上書彈劾呢?」

「那黨爭的就是曹彬了,與王叔何干?」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