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廢立

韓德讓被擒獲之後,即行押往遼澤。其曾在瀛洲救駕之事,軍中多有耳聞。

上次安州之行,董遵誨與他有一面之緣,知道這個人胸懷博大,便開口問到︰「皇上命將韓德讓生擒遼澤,是否有勸降之意?」

柴宗訓搖頭到︰「韓德讓心智堅定,恐很難說降,暫且將其關押,冷靜一段時間再說吧。」

「遵旨。」

「記住,」柴宗訓叮囑一句︰「要以禮相待。」

劉光義上前到︰「皇上,據劉廷前線奏報,韓德讓中伏,約定與其一起出戰的遼宗室宋王耶律喜隱八萬大軍竟見死不救,這其中怕是有些蹊蹺。」

柴宗訓略一思索︰「令劉廷派一支人馬前去試探,看這個耶律喜隱是故意見死不救,還是害怕中王師埋伏。」

劉光義追問到︰「敢問皇上,該如何試探,請皇上明示。」

柴宗訓淡淡到︰「劉廷前去挑戰,倘耶律喜隱拼死與他一戰,則證明其按兵不動是怕跟著中埋伏;倘耶律喜隱避戰,足證明其是為保存自身實力,救駕之心不純,或可利用一番。」

錦州城內。

耶律賢正與蕭氏一同巡查府庫,如今天寒地凍,許多兵士身上仍著單衣,糧食怕也只能將將撐到開春。可這里是遼東,即便立春,也一樣是冰雪覆蓋。

耶律賢心情有些沉重︰「如今情形,怕是只有拼死一戰啦。」

蕭氏接話到︰「周師火炮凶猛,大軍無法正面出城,以臣妾看,可自城內掘地道而出。」

耶律賢眉眼稍稍放松一些︰「朕就知道皇後會有辦法,那以皇後之見,該從哪個方向掘地道呢?」

蕭氏說到︰「錦州西南西北,背靠幽雲,其兵力輜重可源源不斷輸送,我軍不可力敵。唯有東面遼澤,土質松軟,方便挖掘。且遼澤登陸不易,極大延緩周師補充,後背還有安州韓德讓與我兩面夾擊。」

「更重要的是,中原皇帝此刻便在遼澤,倘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擒獲,則侵佔之仇,宗社之辱,皆可報之。」

「好,」耶律賢說到︰「朕即刻命人設法傳遞消息與韓德讓,待城內地道掘通,與其兩面夾擊。」

「皇上,娘娘,不好啦。」孤穩軍統領蕭婁國匆匆跑過來跪下。

耶律賢略有不滿︰「何事如此驚慌?」

蕭婁國涕泣到︰「皇上,宋王耶律喜隱與樞密韓大人率軍救駕,韓大人為前鋒先行,于安州與遼澤交界之響水谷遇伏,耶律喜隱貪生怕死不予相救,韓大人力戰殉國,余部除幾個火頭軍外,盡皆壯烈殉國。」

「什麼?」耶律賢只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蕭氏急忙上前將他扶住︰「皇上,你沒事吧。」

耶律賢瞪眼指著蕭婁國,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終于一口氣接不上來,昏死過去。

蕭婁國趕緊上前幫忙扶住耶律賢,轉頭大叫到︰「韓大人,韓大人,皇上暈倒啦。」

蕭婁國呼喊的韓大人,正是韓德讓之父韓匡嗣,以醫術見長,因耶律賢體弱,所以一直隨侍在側。

救皇帝休克和救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也是灌姜湯,掐人中,再扎上幾針。

耶律賢幽幽醒轉,映入眼簾的正是韓匡嗣關切的臉。耶律賢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到︰「匡嗣,朕對不起你,韓四哥,沒了。」

韓德讓之所以受耶律賢信任,除本身才能外,他倆小時候還是玩伴,韓德讓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私下里耶律賢一直以四哥相稱。

韓匡嗣渾身一震,雖極力克制,但豆大的淚珠還是掉了出來。

蕭氏看在眼里,起身怒到︰「氣死朕了。」

耶律賢連忙問到︰「皇後何處去?」

蕭氏說到︰「皇上,臣妾要去質問那喪心病狂的中原皇帝,為何連救命恩人也敢殺,就不怕遭天譴嗎?」

韓匡嗣抹了把眼淚︰「娘娘,兩軍陣前何來恩人仇人之說,何況刀劍無眼,四郎投身軍旅,便已做好準備會有這一天,娘娘何苦冒這風險?倘娘娘落入敵手,不僅有辱國體,更會大傷我士氣,四郎泉下有知,何以克當?」

耶律賢岔開話題︰「朕早知喜隱有異心,豈知他竟明目張膽害死四哥,待錦州之圍解後,朕必治其死罪,為韓四哥報仇。」

頓了一下,耶律賢又憂慮到︰「只是外圍無韓四哥配合,該怎麼辦?」

蕭氏說到︰「可將地道挖至周師火炮陣地之下,只要其火炮起不了作用,周師兵士豈是我大遼鐵騎的對手。」

「好,」耶律賢艱難起身︰「朕身體不適,挖掘地道之事,怕是又要勞煩皇後了。」

蕭氏淡淡到︰「皇上,你我夫妻一體,何須說這些外道話。」

既是開挖地道,蕭氏便無暇前往遼澤,問柴宗訓一個道理。

柴宗訓方接到劉廷奏報,昨日其率一支人馬沖向耶律喜隱大營,沒想到耶律喜隱根本不接陣,丟下大批輜重後撤回了安州城內。

「如此看來,這耶律喜隱大可利用。」柴宗訓淡淡笑到︰「劉卿,準備準備吧,朕與你一同去會會這個遼國的宋王。」

「皇上,」劉光義說到︰「耶律喜隱既無意救駕,正好將其困在安州不與理會,如此大大減輕我軍負擔,何須再去會他?」

柴宗訓搖頭到︰「那怎麼行,朕不僅不能不理耶律喜隱,還要好好的與他親近親近。」

劉光義本不以智謀見長,忙問到︰「皇上,臣不太懂,懇請皇上示下。」

柴宗訓淡淡到︰「朕要扶持耶律喜隱,做遼國的皇帝。」

「啊?」劉光義說到︰「皇上,如今江北之兵盡入遼境,只為滅遼,皇上為何還要扶持耶律喜隱做皇帝?」

柴宗訓解釋到︰「遼之幅員遼闊,不下于中原,以中原人力,很難實控遼境,不如扶持一個听話的人,替朕將遼境管好。」

劉光義略有擔憂︰「皇上,倘耶律喜隱做了皇帝之後,調轉馬頭集全國之兵攻錦州怎麼辦?」

柴宗訓哈哈大笑︰「劉卿,你還得多看看書。」

董遵誨插了一句︰「最好也不殺耶律賢,將其放歸草原後與耶律喜隱狗咬狗一嘴毛。」

「老董這個提議不錯,」柴宗訓起身到︰「劉卿,速聯絡耶律喜隱,就說朕遣你為使,與他和議。」

耶律喜隱帶著一群宗室,仍是日日在安州城內尋歡作樂。

他現在最盼望的,就是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帶兵救駕,然後向韓德讓那樣中埋伏全軍覆沒。

只要耶律賢的親信全部死絕,這大遼的天下自然就會落到耶律李胡一系手上。

雖然這樣會讓大遼實力受損,且周師必將佔領遼東。

誰在乎?

大遼實力強勁,那些鐵騎又不歸他耶律喜隱指揮,反倒是鎮壓他的利器。

至于遼東,雖佔著個遼字,實際也並非遼土,不如就此還給中原人,也省得日後爭端。

一群人飲至酣處,正嬉笑之時,侍衛入內跪下到︰「啟稟宋王,周師統帥劉光義遣使拜見。」

耶律喜隱打個酒嗝︰「那劉光義前日遣將攻我,今日又派使者,究竟是何意?」

侍衛說到︰「回宋王,使者乃為議和之事,前來呈送拜帖。」

「議和?」耶律喜隱更加雲山霧罩,他不想救駕,更不想得罪周師,只想看周師和耶律賢拼個兩敗俱傷。

「先叫他進來吧。」

使者緩緩步入,拱手到︰「鐵騎軍特使劉信,見過宋王殿下。」

耶律喜隱醒醒酒,問到︰「爾等既是議和,為何不找明扆,卻找到本王處?」

劉信淡淡到︰「如今大遼皇帝被困錦州,不出旬日,我王師便可攻破錦州城,屆時大遼最有威信之人便是太祖直系的宋王,在下不與宋王議和,卻與何人?」

「簡直信口開河,」雖然心內竊喜,但面子上仍得照拂住,耶律喜隱喝到︰「如今大遼舉傾國之兵救駕,本王麾下亦有十萬鐵騎,不日便會兵發遼澤,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哩。」

劉信倒也不慌,只說到︰「既是大王不願議和,請恕在下打擾。在下告退,宋王盡興。」

「且慢,」史載喜隱輕僄無恆,小得志即驕,他豈肯錯過任何機會︰「本王雖不敢僭越,但你可說說中原和議條件,若有些影兒,本王或可代為上奏。」

劉信說到︰「目下遼帝既被圍,中原可承認宋王為遼主,只須將遼東有城池之地盡皆歸還,中原便可退兵。」

遼人本逐水草而居,不立城郭,這北邊兒又城池的地方都是漢地,盡行歸還倒也無所謂。

這個條件正如耶律喜隱所想,但中原不該如此明火執仗的說出來,如今各宗室听到這話,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早知中原有此心思,先前便應派人通下款曲,至少不像現在這樣被動。

耶律喜隱實在不想失去這個機會,便說到︰「貴使遠道而來,可先去館驛歇息,容本王與眾位叔伯商議後再做定奪。」

劉信走後,耶律葛只第一個跳了起來︰「喜隱,你是不是背著我們,暗地里與中原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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