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審案

柴宗訓正在思索銀行下一步的部署,董遵誨不聲不響的進來站在一邊。

良久,柴宗訓才回過神來︰「老董,你怎地在這里?有什麼事嗎?」

董遵誨執禮到︰「皇上,有件事情,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說吧。」

「皇上,魏樞相長子咸美在市集被人打斷了手腳。」

「什麼?誰干的?」

「回皇上,據說是魏咸美在市集偷了魚販的魚,倆人起了爭執打起來,周圍商販一起幫忙,將魏咸美手腳打斷。」

「哼,」柴宗訓冷笑一聲︰「魏仁浦的兒子偷魚?朕仿佛听到這個世上最好的笑話。」

「魏咸美倘是那偷魚之輩,又何苦在家中做個雜役似的人物?所謂宰相門人七品官,更何況宰輔長子?若是魏咸美想做官,多的是人巴結。」

「此事必與魏仁浦署理銀行有關,」柴宗訓喝到︰「查,馬上查,查個水落石出。」

董遵誨說到︰「皇上,汴梁府正在調查此事,已將打人者捉拿,關押于大牢。」

「朕信不過他們,」柴宗訓說到︰「命熙謹將相關人等全部移交侍衛親軍司,由你來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查案期間,敢有不配合者,可先斬後奏。」

熙謹就是柴熙謹,柴宗訓的弟弟,原本叫柴宗謹,不過為了避柴宗訓諱,將宗謹改為熙謹。前文的楚王柴宗讓也叫柴熙讓,被關入大牢後,由柴熙謹接任汴梁府尹。

「臣遵旨。」

董遵誨轉身就要離開,卻又被柴宗訓叫住︰「等一下。」

「皇上還有何旨意?」

「萬公公,去內庫取一千兩銀子,讓老董一並帶去。魏家遭逢此劫,正是需要花錢的時候。順便讓太醫去魏府會診,只要能治好魏咸美,需要什麼藥材,需要多少銀子,朕都在所不惜。」

「皇上,」董遵誨說到︰「魏樞相雖是不富裕,卻也不差這一千銀子吧。歷次出征,皇上都賞賜得不少哩。」

「你手下的密探,都是吃干飯的,」柴宗訓說到︰「魏樞相歷次得的賞賜,都資助了窮學生,他根本沒錢。」

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卻得了一頓搶白,董遵誨郁悶的離開。

侍衛親軍司將參與打入的六個商販,以及調查卷宗,全都從汴梁府押走。

親軍司副指揮使王德斌小聲到︰「大人,皇上是否小題大做了些,不過是市井打架而已。」

董遵誨剛遭了一頓白眼,說他的親軍司是吃干飯的︰「叫你查,你就好好查。皇上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方從汴梁府出來,沒想到正遇上韓智興和向興洲。

董遵誨是韓通的心月復愛將,自然和倆人很熟。

「董指揮,這是有何公干?」韓智興打了個招呼。

「公子,」董遵誨回禮到︰「皇上旨意,命將打傷魏公子的商販押到侍衛親軍司審理。」

「不過是些打架的小事而已,」韓智興說到︰「哪還用得上董指揮出馬。相請不如偶遇,我也很久沒和董指揮喝酒了,不如今日小弟做東,我等痛飲一番如何?」

董遵誨忙到︰「公子盛情,在下心領了。只是公務在身,還是下次吧,下次我做東,地方任公子挑。」

韓智興拉住董遵誨的手︰「下次不知等到什麼時候。審案麼,也不急于這一時,再說王指揮一樣可以審,莫非你信不過他?」

話說到這份上,若是董遵誨還要親自審問,倒真顯得有些信不過副指揮王德斌了。

「既如此,」董遵誨說到︰「公子少待,我交代幾句。」

一頓酒喝到天昏地暗,待董遵誨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他急忙趕往親軍司衙門。

副指揮使王德斌正在整理卷宗,董遵誨忙問到︰「王指揮,審得如何?」

「回大人,」王德斌說到︰「與汴梁府審出的結論一模一樣,就是市井打架。」

市井打架恐怕交不了差,董遵誨想了想︰「帶我去看看。」

倆人一同來到大獄,六個嫌犯個個被折磨得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躺在稻草上。

「扶他們起來。」董遵誨喝到。

差役將六人扶得坐起,董遵誨問到︰「本官問爾等,爾等若有一句虛言,本官保證會讓爾等後悔做人。」

主犯張小二強撐著一口氣說到︰「大人,小人知錯了,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爾等可識被打之人?」

「回大人,並不認識。昨日早間,那人在小人攤位買魚,原本稱了三斤五兩,哪知他趁小人不注意,偷偷放了一條魚在籃子里。」

「小人與他理論,哪知他竟蠻橫的推了小人一把。小人身單力薄,哪是他的對手?還好隔壁攤位的幾位大哥出手相助,哪知那人雖是蠻橫,卻也不經打,竟是將他手腳打斷。」

「此事皆因小人而起,小人願一力承擔,還請大人放了幾位好心的大哥。」

董遵誨想了想他的供詞,又問到︰「市集離官府尚有一段路程,當時是何人報官?」

「回大人,當時無人報官,只是恰好有一隊控鶴軍的兵丁經過,將小人等拿獲送往汴梁府。」

控鶴軍的兵丁?是了,近日控鶴軍全都在銀行存錢,正好趁機會在市集上逛一逛,遇到此等事情,必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董遵誨對照了一下汴梁府和王德斌審問的供詞,基本上沒什麼差別,他又問到︰「這幾人的身份,可有核實?」

「回大人,」王德斌說到︰「這張小二在市集賣魚已超過十年,便是下官都曾在他手上買過。其余這幾人,也常在市集出沒,都是賣菜的小販。」

看看他們身上的傷,想來王德斌用的刑不輕,大刑之下與前兩次供詞一致,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想到這里,董遵誨便拿著卷宗回宮中復命。

柴宗訓認真看了兩份供詞,前後相隔一天,基本沒有出入。

事情因賣魚的張小二而起,他願意一力承擔所有責任,其余商販也並未埋怨,都願意認罪。

重要的是,幾人都矢口否認認識魏咸美。

柴宗訓思慮半天,開口問到︰「王德斌認識賣魚的張小二?」

「回皇上,」董遵誨說到︰「據調查,張小二本是打魚為生,在市集賣魚超過十年。」

柴宗訓微微皺眉︰「親軍司的副指揮使,三品武官,即便親自去市集,次數也是有限的吧。他都認識張小二,每日負責采買家中所需的魏咸美竟與張小二不識?」

「這個,」董遵誨說到︰「樞相既是將錢財俱都資助學生,想是家貧吃不起魚吧。」

「就算吃不起,魏咸美每日都會去市集采買,總該混個臉熟吧?」柴宗訓起身到︰「前頭帶路,朕要親自審問。」

「皇上,」董遵誨說到︰「親軍司大獄又髒又臭,臣怕沖了聖駕。」

「朕什麼時候有那麼多講究?」柴宗訓喝到︰「魏樞相在前面為朕拼命,朕豈能放任魏咸美被人打傷?」

「皇上…」

「少嗦,前頭帶路。」

到了親軍司大獄,那六個人緩了一天,精神頭比先前要好一些。

柴宗訓匆匆進門,王德斌領著一干密探差役急忙迎上前︰「臣等參見皇上。」

「免禮,」柴宗訓急切到︰「朕要去大獄審問打人者,王統領前頭帶路。」

「啊?」王德斌慌忙到︰「皇上,不過是市井潑皮打架而已,何須聖駕親臨?」

「朕要你帶路,听不懂麼?」

「是,是,臣遵旨,」

一行人來到大獄,王德斌大喝到︰「見到聖駕,還不跪下。」

六人齊刷刷的跪下,柴宗訓喝到︰「誰是張小二?」

張小二低著頭往前爬了一步︰「皇上,草民有罪。」

柴宗訓又問到︰「你在市集賣魚十年?可曾見過被打的魏咸美?」

「回皇上,小人只覺面熟,但不認識。」張小二戰戰兢兢到︰「但他偷魚在先,小人當時只與他理論,他卻仗著身材魁梧,推搡小人…」

「夠了,」柴宗訓打斷他,又走到另一人身旁︰「你叫什麼名字?」

「回皇上,草民叫楊鐵鼓。」

「你在市集賣何物?」

「回皇上,草民販賣蓮藕為生。」

「既是販賣蓮藕,朕且問你,蓮藕多少錢一斤?」

「回皇上,近日的蓮藕一斤五十個銅板。」

「蓮藕自何處來?」

「回皇上,草民與汴梁郊外幾個漁民熟識,蓮藕皆是從他們手上販來。草民低價買入,高價賣出,賺點差價養家糊口。」

柴宗訓點點頭︰「很好,朕再問你,蓮藕有幾個孔?」

楊鐵鼓怔了一下︰「回皇上,有七孔,有九孔。」

柴宗訓淡淡一笑︰「那朕問你,是七孔的能煮爛,還是九孔的能煮爛?」

「啊?」楊鐵鼓一驚,抬起頭來。

「大膽。」董遵誨喝了一聲,他慌忙低下頭去。

「朕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柴宗訓的聲音很冷︰「既是販賣蓮藕做營生,想必對蓮藕性狀應該是非常熟稔的吧。」

楊鐵鼓低頭咬咬牙︰「回皇上,九孔的能煮爛,七孔的只能清炒。」

「胡扯,」柴宗訓喝到︰「還不將爾等密謀打斷魏咸美手腳之事從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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