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朝歌酒 第八十八章 殺氣與陰影

朱凰宮頂有一只玄鳥圖騰,也就是鳳凰圖騰。

圖騰可以是一種具象化的物體,也可以是一種精神上的信仰。

這幅玄鳥圖騰同時有著兩種屬性,既是連接朱凰大陣的一個重要樞紐,也代表了所有大商子民的信仰。

大夏朝以神龍為圖騰,大商以玄鳥為圖騰。

這幅玄鳥圖騰銘刻在朱凰宮頂,通常都很是黯淡,只是一座石頭雕成的鳳凰振翅而飛的浮雕,除了那雙靈動的雙眼與巧奪天工的雕刻刀法,沒其余特殊的地方。

通常來到朱凰宮大殿的許多臣子連端坐在金椅上的商王都不敢抬頭看一眼,更別說高高揚起頭顱盯著大殿頂部看了。

人類總是會無意識地忽略在他們頭頂上的事物,比如屋頂,比如星空。

看似尋常不代表真的尋常,至少在朱凰宮剛剛建成時,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邪道妖人前來宮中行刺,往往剛踏入宮門,就被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灼熱火焰燒成了灰燼。

很少有人注意到,那時候的玄鳥圖騰雙眼忽閃,有火光一閃而過。

隨著朱凰大陣的凶名越來越盛,越來越少有人敢于到朱凰宮行刺,這幅玄鳥圖騰也就更加的不顯眼。

除了五年前那一晚,身為三朝元老又是叛臣之首的老大人祖保質疑子受的血脈天賦時,這幅玄鳥圖騰極有靈性地發出了火紅而鮮艷的光芒,發出了自己的抗議。

祖保大驚失色,後悔不已,高呼「玄鳥天命」四字,再無顏面苟活于人間,隨後一頭撞死在了朱凰宮冰冷的地面之上。

巫之祁沒提過什麼玄鳥天命,子受也從來不知道,或許是人族口口相傳的某種秘辛,但是子受這一路修行確實從未受阻,扶搖直上,已是天仙。

五年來玄鳥圖騰又恢復了往日的普通模樣,從未顯示過什麼特異之處,直到今日夕陽西下,白玉長階被夕陽的光芒照得一片血紅,誠侯拿出了一樣事物,大祭司驀然回首,比干黃袞與雍檀面色凝重,玄鳥圖騰才再次散發出無窮火紅的光芒,不同于上次的是,這次它還發出了獨屬于自己的聲音。

如鳳清鳴,或者說,這就是玄鳥在遇到了自己的同類之後會發出的鳴叫。

其音清脆高昂,直入九重雲霄。

朱凰宮的溫度上升了幾許,比干原本已經發青發紫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誠侯手上拿的是一根鳳凰翎。

七彩光芒流轉,絢爛瑰麗,不可方物。

與當年巫之祁從青銅神樹中取出來的那根鳳凰翎比起來,這一根略短了些,但是靈氣之濃郁卻不稍弱,反而更有勝之。

大祭司緩緩走了回來,默默看著那根鳳凰翎。

另一邊的三人中只有身為皇族的比干隱隱猜到了什麼,他震驚無語,一時說不出話來。

大祭司開口說道︰「我那徒兒連這件事都告訴了你,看來他……是真的很看好你啊。」

青銅神樹中的秘密只有歷代大祭司之間口口相傳,大神祝早就是大祭司指定的傳人,知道這個秘密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他何時把這件事告訴了誠侯。

「知道倒也罷了,那位居然會真的賜下一根給你……也是難得。」

黃袞有些茫然,而雍檀聯想到曾看過的古籍中的內容,也十分驚訝。

如果誠侯背後真的站著一位……彩凰

那事情就確實是很麻煩了。

畢竟這是祭司一系這五百年來供奉的本尊,雍檀雖然不知道彩凰與大祭司通過什麼方式來聯系,但是很顯然誠侯心中是有數的。

誠侯只是個不曾習武的凡人,手舉了半天已然累了,兩只手臂不停地顫抖,但是他仍然倔強地高舉起手臂,又不發一言,像是等待判決的罪犯,又像是個犯了錯卻不肯認錯的孩子。

夕陽漸漸沉沒了下去,玄鳥圖騰的熱量早就被西風吹散,夜風更寒,沒有發力在身的誠侯與比干已經有些瑟瑟發抖,可大祭司依舊沉默,這位擁有無窮智慧的老人不知遇到了什麼難題,仿佛一直在思索,又一直沒有得到答案。

鳳凰翎是鳳凰一族性命交關的神物,也是煉制法寶極好的道具,道法越高的鳳凰族人,能生成越多的鳳凰翎,也就能通過鳳凰翎發揮更多的作用。

青銅神樹中原有的那根鳳凰翎是來自天南的一只彩凰,她以賜下玄鳥血脈,助帝湯開國為交換,獲得人族香火願力已有五百年。

直到子受請巫之祁出馬,親自將鳳凰翎取下,與朱凰大陣煉做一處,斷了彩凰的香火願力。

說起來,人族這五百年一直處在鳳凰一族或者說那只彩凰的羽翼保護之下,雖然遠古三族早就敗落,但是傳承了億萬年的他們總有許多壓箱底的手段可以保障人族更好的發展。

所以大夏朝才會供奉神龍,而大商則以鳳凰為圖騰。

可是處在羽翼保護之下的另一重含義就是受到他們的控制。

換句話說,這五百年來以大商王室為代表的人族其實一直生活在彩凰的陰影之下,如帝湯的嫡系血脈中除了他本人可以修行以外,直到子受出世,五百年間無一人有修仙天賦。

大祭司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但是他總是認為人族的力量尚且孱弱,有一個保護神其實是不錯的選擇,付出一些代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直到子受橫空出世,這位君王連天地鬼神都不敬畏,更不可能對鳳凰一族有什麼敬畏之心,他也必然不會願意生活在彩凰的陰影之下,所以他才會十分直接地斷掉大商國運與鳳凰翎之間的聯系。

如果這個身有玄鳥天命,天賦異稟的年輕人真的能帶領人族走向更好的明天呢?

可是他真的還活著嗎?

大祭司看了眼雍檀身側的幽藍玉佩,有些好笑地輕輕搖了搖頭,雍檀難得有些心虛地低頭看向地面,緊緊閉嘴,一言不發。

誠侯的手臂已經凍得沒了知覺,鳳凰翎依舊流轉著絢爛的光芒等著大祭司的選擇。

這其實是那只彩凰與子受出給大祭司的選擇題。

為了人族的未來,究竟是重新回到已有準聖實力的彩凰羽翼之下,還是選擇前途不可限量的子受呢?

陛下……你真的……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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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歷史是一架巨大的水車,永不停歇的同時又不斷重復、不斷掀起無數波瀾壯闊的場景,那就讓我們暫時把這架水車倒轉方向,回到兩天一夜之前的那個時間點,來到距離朝歌城無比遙遠的東海海面。

三天前,沖出了那片濃霧的艦隊已經接近了東夷的海岸線,士卒們早已休整完畢,一路上被東夷人用陰險手段不斷騷擾的將士們早憋了一口惡氣,只等血戰一場,教教東夷人什麼才是真正的實力。

子受不顧手下臣子顧及他安全的請求,堅持將余皇巨艦留在艦隊最前方,作為最鋒利的斧刃向東夷一路劈波斬浪,高速行進。

有了余皇在最前方開路,艦隊的航行速度不但快了許多,而且一路上再沒遇到過海獸的襲擊。

一路安穩地有些詭異,就連東夷人的派出探查軍情的小股艦艇隊伍都見不到了。

子受這兩天修煉時總是覺得道心不寧,他以為是即將第一次親自指揮大戰的緣故,並沒有多想。

直到第三天晚上,風高浪急,天空不見星月,艦隊中指引方向的羅盤也失去了作用。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子受很討厭這種感覺,皺著眉來到海面遠眺,辜季隨著陛下來到余皇巨艦頂部,隨陛下一同眺望遠處。

風浪雖高,但是並不能撼動余皇巨艦,只是船身有些微微的晃動,一開始時或許會覺得眩暈惡心,但是習慣之後,晃來晃去反而有種奇異的舒適感。

子受心中煩躁,並不想開口說話,辜季則一向沉默寡言,只是習慣性地靜靜站在陛後。

船身忽然有一陣較大幅度的晃動,風更急了些,灌入鼻中的海腥味更加濃重。

一向沉默的辜季忽然驚覺,語氣有些急促︰

「陛下,臣感知到一股殺氣,請您小心應對。」

畢竟是時刻跟隨在子受身邊的人,辜季最了解自己這位陛下的心思,霸道絕倫的子受遇到危險根本不會躲避,他一貫的做法就是迎難直上,所以辜季並不勸陛下躲開,而是讓他小心些應對,何況若是天仙境的陛下都攔不住的危險,這艘巨艦也未必擋得住。

子受撫模余皇欄桿的手緊了緊,他知道辜季因為所修煉功法的緣故,對殺氣極為敏感,甚至要超過自己的感知,所以不疑有誤,知道前方有了危險,一顆不安的心反而瞬間靜了下來。

不管前方的是什麼妖魔鬼怪,只要你敢冒頭,朕就要把你斬于戟下!

子受伸手一招,太漪長戟破風而來,散發出明亮的銀白色光芒,照得子受身前的那片海面亮如白晝。

果然有極重的殺氣!

子受皺了皺眉,正想問辜季些什麼,那片海面就突然被劇烈地撼動!

數十丈高的浪花撲面打來,一個巨大而扭曲的陰影在水浪後方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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