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絕強的煞氣出現在余皇巨艦前方，凶惡的煞氣不停地沖擊著船上士卒的心神，身無法力的普通士卒只是冥冥中感覺到前方有危險，但是身有法力卻又不夠精深的那些士卒與修道者就倒了霉，意志堅強的還在苦苦支撐，意志不夠強大的人早暈倒在各自的崗位上、
一時間，東海面風雲變色，原本湛藍的海水變得渾濁無比，泛著白沫的浪濤起伏不停，除了余皇還能穩住船身，就算是大翼樓船都在風浪中不停搖擺。
戟尖劃出完美的弧線，如同一輪明月在暗夜中冉冉升起，銀白色的神光驅逐了煞氣也護住了船上士卒們波動不定的心神。
懸浮在整只艦隊最前方的子受宛如天神降世，他的眼神平靜如水，看著前方仿佛還在朱凰宮中俯視著那些臣服于他的臣子，但是他眼中平靜的水面之下仿佛藏著無盡風雷，隨時會破水而出撕碎一切道路上的阻礙。就算前方的壓力磅礡洶涌而來，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也沒有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這就是……玄仙境的實力嗎？」
子受眯著眼仔細感受著這股氣息，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甚至一不小心整個鎮東軍都會葬送在這里。
「全體後撤，小心結陣以防東夷人趁機偷襲。」子受對殷破敗吩咐道。
「陛下，待臣等前去攔截一陣，請您先走！」殷破敗抱拳說道。
「這次的敵人不是你們能應付的，去了也只是送死罷了，好好守住船隊，朕先攔截一陣。」
姜桓楚等人也趕了過來，子受淡淡開口，冷酷到有些冷漠地拒絕了他們出戰的請求。
殷破敗還想說什麼，更加冷靜的姜桓楚攔住了他，知道不是逞能的時候，與其留在這里給陛下添亂，還不如安頓好普通士卒，讓陛下少些後顧之憂。
「你也去吧。」
子受不用回頭就知道辜季還沒走。
「艦隊有國丈爺與大司馬等人坐鎮已經足夠，臣去了也無用處，臣只願為陛下先行探陣。」
辜季單膝跪在余皇艦首，那身紫衣在船首狂舞不止，陰氣森森的他在這漫天凶煞之氣中更如一只陰鬼，他面目比平時看著更加陰冷，黑白分明的眼中卻有著一團火在燒，仿佛不知道對面那片陰影中藏著可以輕易把他化作齏粉的恐怖存在。
這位對殺意的感知無比敏銳的宦官知道那片陰影是可以摧毀這支艦隊的強悍存在，他見過陛下全力出手的實力，他很清楚就算是天縱之才的陛下都未必能逃過一劫。
那麼自己還不如先去赴死，至少讓陛下多了解幾分對方的實力招數，多增加些逃月兌的可能。
子受回頭看了一眼辜季，見到每日相伴的這個同齡人眼中神情的時候，他就知道辜季是不會走的，姜桓楚他們有自己的職責所以要先離開，但是辜季是不會離開的，辜季心中自己的職責就是死在他之前。
辜季是個宦官，在大商，宦官的地位從開國以來就十分低微，他們也向來沒什麼權勢，因為身份的卑賤，大商歷史上從來沒有什麼宦官干政之類的事情發生，因為沒一個人人會有耐心听他們說話，甚至皇宮中很多大臣看都不願意看他們一眼，只是子受從小就不這麼想，他認為這些人中或許有的人確實很可恨，但大多數也只是悲慘的境遇造成的心理扭曲。
都是可憐人罷了。
可是生在這個世上，誰人不是可憐人呢？
他從沒把辜季當做一個畸余之人看待，甚至在發現了辜季的修道天賦之後，還親自到巫之祁處求了一套功法給辜季修煉，閑暇時也會指點指點他的修行。
果然辜季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很快就在同儕之中月兌穎而出，如今的實力在整個大商的年輕人中都很是拔尖。
可以說他于辜季算是有著師徒之情的。
至于辜季那個「魔頭」的名號，子受不過是一笑而過，因為辜季殺的人在他眼里都是該死之人，那麼手段酷烈些又有什麼錯呢？
而在今天，在東夷的國境一旁，那片陰影展露出的實力是天仙境的他都望塵莫及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但是身為帝王，受著天下人的供奉，滿朝文武的朝拜，總不能發生危險了還讓那些不如自己強大的臣子頂在最前面。
所以子受橫戟而立，站在正在掉頭回撤的艦隊最後，站在余皇之前，強悍地準備出手，為身後艦隊搏得一絲生機。
所謂天子守國門，不過如是。
而在他身後，辜季渾身血氣勃發，陰森如從上古傳說中的幽冥血海走出的魔神，堅定而不容拒絕地請戰。
或許這就是最後一戰了，那麼你先還是我先本沒什麼分別，既然你要先上，那就上吧。
「允了。」
子受淡淡地開口，薄唇微微牽動。
辜季頭更低了些，一如這些年他每次向子受請示時做的那樣，只不過這時他不是拿著酒杯要為陛下斟滿烈酒，而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試探敵人的虛實。
辜季甚至都沒站起來，但是他的身影眨眼間在船首消失了，陰沉的海面上不時有一襲紫衣或隱或現，即便以子受的眼力，如果不仔細去看都發現不了他的動作。
子受忽然想，如果是雍檀在沖向敵人，想來那個自戀家伙一定會踏波而行擺足神仙排場，恨不得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不是像辜季這般悄無聲息如同鬼魅。
不過辜季本就習慣了輕手輕腳的做事，從來不引人注意，辦事也不會讓人有不舒服的地方。
子受正想著，忽然看到一股肉眼可見的濃郁血氣從前方噴薄而出，如同九條血龍般出現在巨大的風浪之中，東海上空的天地靈氣的流動居然有了一瞬間的停止，然後瘋狂往辜季離開的方向涌去！
不愧是行事決絕酷烈的辜季！這個平時對敵人心狠手辣的宦官對自己也毫不手軟，他要借著前幾天那場獸潮中汲取到的無窮血氣破境入大乘，要借此破境之勢發出此生最強的一擊！
「啊！啊！啊！」
辜季原本束地極緊的長發驟然披散，渾身血氣澎湃，紫色長袍無風自動，瞬間鼓蕩成一個圓球又瞬間癟了下去，被他用秘法逼出體外的九條血龍栩栩如生，此刻又一頭撞進他的頭頂百匯穴中，每有一條血龍沖入百匯穴，他就要經歷一次全身血肉被撕裂的痛苦，衣衫九次鼓蕩又九次收縮，他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早就被每個毛孔中溢出的鮮血染成可怖的血色！
大道漫漫，世事輪回。修行破境以求長生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而破境時分就是修道生涯中最為凶險的時刻，修道者一旦把持不住道心就是經脈被毀，穴竅破碎的淒涼下場。
不論修道者天賦多高，實力又有多麼強橫，閉關修行都是求個清靜所在，因此那些洞天福地才如此稀罕搶手，而每到破境之時，原本平靜的修行就會立刻進入凶險的境地之中，稍不小心就會墮入深淵粉身碎骨。
之所以無數人對昆侖山玉虛宮趨之若鶩，就是因為聖人法門清靜平和，修行途中少有風險，也更易證得長生。
破境一直是修道者通往仙途中最重要的時刻，不但要提前做好如服食丹藥的各種準備，最好要讓道行高深的長輩為自己護法以防被人打擾，就算如子受般天姿絕世，都會在破境入地仙之時請巫之祁親自坐鎮。
而那些修行功法與血氣鬼氣魔氣有關的修道者，他們修行的功法天生走的就是羊腸小道，雖然修行破境的速度比正道功法快上許多，但是這些氣息中更是蘊含著無盡的凶煞氣息，哪怕是平時修道都有被心魔控制，墮入魔道的下場，更不要說在破境的凶險時刻。
此時的東海風浪大作，每一滴海水中仿佛都蘊含著無盡的煞氣，普通修道者甚至連清醒地站立都做不到，這個年輕人居然在此時此地選擇破境，還是破境入大乘境界？
瘋狂。
只有瘋狂這個詞才能形容辜季的悍勇與決絕。
每一條血龍進入身體之後，渾身血肉就會被瞬間撕裂再重組，九條血龍，便是九次比千刀萬剮的凌遲還要可怕的刑罰。
或許換做另一個人，早就在這痛苦之中暈倒，但是辜季不能也不願意暈過去，他以強悍的神經與冷漠的控制力死死保持著清醒，硬生生扛下了著疼入骨髓的痛苦！
九就是極致。
極致的痛苦與極致的瘋狂帶來的是極致的成長，辜季的實力在不停地飆升，等到那九條血龍入體，他已然成就了大乘境！
外之體魄，內之法力，圓融交匯，生生不息。
只差一步便是陸地神仙！
已是大乘境的辜季身化一道妖艷陰森的紫色長虹，身為宦官小意了一輩子的他發出了高亢的長嘯，仿佛一口就要吐盡胸臆之中的郁結！
大商首宦辜季身化紫虹，直直撞入那片包含了無盡危險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