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卷 第046章 丁丁凍疼的長談

第046章丁丁凍疼的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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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時有人這麼肯定自己,劉漢少一準爽的哈哈大笑,但是今天心事重,沒過分夸張,只是莞爾一笑,說道︰「好,難得志才信我。那哥就給你講一講將來的事吧。」

「將來的事?」

戲志才充滿疑惑。

「嗯,將來的事!」

劉漢少鄭重地點點頭,繼續說道︰「差不多再過三年,劉宏就要掛了,哥會當上皇帝,可惜只是個傀儡。太後臨朝稱制,大將軍與中常侍相斗,兩敗俱傷,董卓會趁機入京,獨攬大權。到那個時候,哥這個皇帝不僅會被董卓廢黜,連小命也保不住,還會被他宰掉。」

說道這里,劉漢少本想自嘲地苦笑一下,戲志才卻突然躥上來,一把拉住劉漢少,大吼道︰「不!你不能死!」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劉漢少嚇了一大跳,隨即明白過來,敢情這娃是真情流露啊。于是拍著戲志才的手背,假意安慰著說︰「乖,乖,不怕不怕哦。哥又沒說現在就死,還有三年多呢,這不是喊你來一起想轍了嘛。」

「你!你!你!」

戲志才一把甩掉劉漢少「撫慰的手」,指著他「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好了,好了,知道你關心哥,別生氣了唄。」

臉色蒼白,為之氣結,戲志才干脆扭過臉,專心烤火,再也不肯搭理劉漢少。其實戲志才心里都快悔死了,虧得自己自覺多智,可是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一不小心就掉漢少挖的坑里。也賴劉漢少,哪有人能這麼不正經?好好的說著事,就拿自己的小命開起了玩笑。

甭管男人女人,發脾氣的時候都不能一味地哄勸,否則越哄越來勁。劉漢少立刻換了一副面孔,繃著臉訓斥道︰「將你找來,是要共商大事,可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年輕沖動,心浮氣躁,讓哥怎麼放心委以重任?」

敢請這還賴我啦?不過漢少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自己是太沖動了些。

戲志才暗自思忖。

自從最初見到劉漢少,戲志才就知道他非比尋常,可是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堂堂皇子,史侯劉辯。進入北邙山之後,更是大開眼界,拼音字母漢簡字、乘法口訣表;棉花紡布做衣,水泵汲水灌田。那些工匠農家有地種,有活干,人人有飯吃,個個有笑臉,學校里更是養活了上千的小娃。雖不敢說北邙山就像另外一個世界,無疑也是亂世中一處寧靜地,難怪蔡邕、盧植這樣的名儒大家也會拜服,甘願窩在小小的北邙山里。

戲志才還很年輕,骨子里拿高傲當個性,看不慣繁文縟禮,不甘與世俗同流,但是胸膛里卻滿是理想、抱負的熱血。要是這個天下都能像北邙山這樣,也許稱不上盛世,起碼是真的太平。所以,戲志才也像北邙山的人一樣,認準了劉漢少將來是要當皇帝的,不是因為他是皇子,而是因為他能讓天下人過上好日子。再所以,戲志才也認準了追隨劉漢少,將來能憑借自己所學,一展心中抱負。

當然,北邙山里也有戲志才不敢苟同的地方,比如史老道和其他人所鼓吹,劉漢少是臨世下界的什麼神啊、仙兒的。盡管有那麼多「發明創造」,以及對黃巾的讖緯之言佐證,憑著自己的才智,也解釋不了其中緣故,可戲志才就是固執地不肯相信。但是,在山里呆久了,耳濡目染,潛移默化的,雖然不肯相信劉漢少是神,卻又相信他說的話。

問題在于,劉漢少最大的毛病就是吊兒郎當沒正形,喜歡「挖坑埋人」,而且埋的人越聰明,好像他越有成就感。所以戲志才進山之後,自然成了被埋首選,起初沒混熟,戲志才只是小心翼翼地躲著坑邊,被動挨挖。後來相互了解了脾氣,戲志才也開始反挖坑,一見面就斗嘴取樂,好像誰把誰忽悠懵了,就打贏了一場仗似的。

在別人看來,他們有點君不君,臣不臣;大的不大,小的不小,但是這種「挖坑式」的友誼卻以近乎瘋狂的速度生長起來,牢不可破。到目前為止,戲志才嘴硬,始終沒喊過一句主君什麼的,但是劉漢少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無可取代。所以當劉漢少說自己會死的時候,戲志才信了,急了,吼叫了。不僅是為劉漢少而急,也為天下的運勢,自己的抱負……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他都不能容許漢少出一點差池。

看到戲志才被自己唬住了,劉漢少心情大好,卻還是擺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樣子,又沉聲喝問︰「後邊的事,你還听不听?」

戲志才點了點耷拉的腦袋,于是,劉漢少將「自己死了以後」的事故娓娓道來。從另立劉協,到諸侯割據;從三分天下,到立晉代魏;從短暫一統,到五胡亂華。

「你是說,咱們漢人會被胡虜夷狄當作兩腳羊活活吃掉?我整個漢家天下,所剩人口,不足百萬?」

戲志才又激動了。

大概每一個漢人,听到這樣的事情,都沒辦法不激動。相比起戲志才,劉漢少並沒有那麼多的「大漢情結」,畢竟前生後世之時,已經民族大團結,學會了相依共存。但是,這並不代表劉漢少可以無動于衷,從整個人類發展史的角度來看,無論如何,能夠使一個最為繁盛的民族幾近亡族滅種,都是人類歷史上最黑暗、最野蠻的慘劇。

「嗯!」

劉漢少沉重地點點頭,重復了一遍。

「所剩……不足百萬!」

「該死!他們全都該死!」

戲志才暴怒了,倏然起身,一腳踢飛了火盆,斗牛般喘著粗氣,在亭子里來回溜達,好像現在就恨不得找誰拼命似的。

火盆飛出亭外,燒著的木柴散落在雪地上,冒出大股白煙。劉漢少靜靜的看著戲志才,他還年輕,情緒需要渲泄,誰也沒有規定聰明人打從生下來起,就必須沉穩,乃至陰郁。

「如果我們不團結,不強大,就只能被生吞活剝,淪為敵人的口食。」

看到戲志才停來,雙眼通紅地望著自己,劉漢少又說︰「所以,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此言一出,連劉漢少自己也感覺到一些沉甸甸的東西,或許就是責任、使命?管它應該叫什麼呢,都是從未有過的。仔細想想,似乎自己一直都在逃避,在她身邊時,逃避現實;不在她身邊,逃避活著;回到漢朝,逃避董卓,即使有心斗一斗,也還是為了逃避悲催的命運。

前生小人物,可以怨天尤人、憤世嫉俗,也可以悲天憫人,大發感慨,卻從未想過自己應該承擔起什麼樣的責任,更別提「使命」這樣高大尚的詞。只有她督促自己上進,勸告自己努力,說的多了自己還嫌她嘮叨,嫌她煩。現在想一想,一個男人承擔一個家的責任,和一個皇帝承擔一個國的責任,是一樣一樣的。可惜,這麼淺顯的道理,自己卻用了很多年,才搞清楚。

不是她拋棄了自己,而是自己辜負了她。

頃刻間,劉漢少淚如雨下。

戲志才早就如鯁在喉,堵的難受,此刻見漢少悲戚,也覺得將大漢未來這樣一副重擔壓在這個小娃身上,實在太過沉重。走上前來,將漢少攬進自己並不寬厚的懷抱,本想安慰一番,自己卻不爭氣地也跟著痛哭起來。

假如戲志才能夠知曉,劉漢少此刻模樣,全是因為想一個女人,跟他所想的大漢未來,一毛關系都沒有,不知道會不會直接抱起劉漢少,順手丟山崖下邊去。

「漢少,漢少……難道這就是我大漢命數,無可更改嗎?」

讓個男人抱住,這得多丟人啊。起先,劉漢少向外推了推戲志才,沒推動,這娃還真實在,抱的挺緊。後來听到戲志才邊哭邊問,一下怒了,用力向外一推,順便踹上一腳。

「什麼粗話的命數,哥的命只能自己說了算!我們……都應該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

也許,這只是發狠的一句話,卻使劉漢少散發出磅礡氣勢,至少,戲志才此前沒見過,漢少還有如此威嚴的一面。只是癱坐在地,呆呆地怔住了。

「今天喊你來,曉予天機,便是要你發揮聰明才智,為我們自己,為大漢未來,好好謀劃謀劃,就算是留給你的一次課業吧。」

劉漢少說的那些話,必須要戲志才相信,但是又該怎麼解釋未卜先知呢?所以,劉漢少耍了個小聰明,直接用「天機」二字,給糊弄過去。不然的話,去解釋前生後世,哥騎著小電電抓搶匪,一下被到你們漢朝來了?那還不如說自己是神仙,听起來更靠譜呢。

「你還年輕,驟聞惡事,難免心緒不寧,哥不怪你。但是將來,看到董卓之時,如果你還是只會想著沖上去,咬死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那就太令哥失望了。」

其實,劉漢少自個兒有時候就是這麼想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劉漢少對戲志才,不像是皇子對臣下,也不像校長對副校長,倒像長者對後輩,充滿了老氣橫秋的意味,偏偏一切還顯得那麼自然而然。也難怪,劉漢少前生存了三十好幾年,如果能加上來到漢朝之後又攢的幾年,都四張多了,而戲志才現在才二十出頭。

戲志才站起身,很少有地向劉漢少深深一揖,說道︰「忠,謹遵教誨。」

劉漢少裝作高深地說︰「今日之言,唯你可知,此生,你都不得再出口半字。」

廢話,為了干翻董卓,哥都快把老底交代了,要是你娃還到處說去,別人都跑來問,哥怎麼往回圓?

戲志才神色一凜,慎重地應道︰「忠,謹記!」

「嗯,去吧。」

「是。忠,告退。」

望著走入風雪之中,有些削瘦的戲志才,劉漢少不禁暗想,把自己的小命和大漢未來,系在他的身上,真的能成嗎?再想,自己能做好一個皇帝嗎?干翻董卓之後該怎麼辦?哎……自己就別忽悠自己了,說點實在的……這個,真沒譜!

走吧,走吧,你走哥也走。粗話的,連哥的火盆都敢踢,這冷風一灌,小丁丁都凍的疼,回去哥也得弄條老棉褲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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