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那年春,我把白面涂滿身

這是劉荊州的麾下?

徐元直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竟直接往江邊走去,仿佛那些兵士在他們眼中也不過幾個人畜無害的小蝦米。

「什麼人?站住!」兩名兵士轉身過來,手中的利箭對著二人的腳下。

徐元直將廣元護在身後,大步走向二人,直至二人身前數米處才站定︰「你等可是劉荊州麾下?你等手持弓箭,意欲如何?」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兵士甲斜眼看了徐元直一眼,「難道你看不出我們在抓逃犯嗎?」

徐元直冷冷一笑︰「既為逃犯為何不身著囚衣,戴鐐銬?我知道軍中多有弊端,卻不想你等在光天化日之下,依舊敢以利箭對準落江平民,這可是你等應做之事?

上命所出不敢有違,徐某也不為難你等,你等只把你們的將官叫過來便是,我自與他辯理!」

「格老子滴,是哪個酸茂才敢管我的閑事?」二人正遲疑間,甘寧大馬金刀的從船艙中走了出來。

徐元直朝甘寧拱了拱手,辭嚴意正慷慨陳詞︰「徐某乃是龐德公門下學生,敢問閣下何人?為何縱容或者指使軍中健兒以利器迫害手無寸鐵的百姓?」

「原來是龐德公高足,失敬失敬!」甘寧頓時大吃一驚,急忙深鞠了一躬,「甘某並非劉荊州麾下,我等于此也並非抓逃犯,同樣也沒有迫害這些人的意思。」

原來甘寧一直以來便輕視錢財,敬重士人厚待士卒,但徐元直並沒有因為甘寧的尊重而改變態度,亦只是點了點頭,言語間依舊犀利︰「你等既非劉荊州麾下,卻在此處作甚?你等若沒有迫害百姓,那手中的長箭利刃又是為何?」

二人說話間,那江中的水手已經被甘寧麾下的水鬼一網打盡,一個個渾身濕漉漉的押上岸來。

甘寧朝麾下兵士暗示了一眼,伸手向徐元直發出邀請︰「此事說來話長,先生可否到艙中一敘?」

「文大叔、三兒,你們沒事吧?」

徐元直二人見甘寧依舊畢恭畢敬,點了點頭正欲大步向前,突然听得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船艙上傳了下來,一條精壯的大漢亦從船艙中一躍而下,直到那群濕漉漉的百姓身前。

大頭?

徐元直眼楮一掃,頓生警覺,一把將廣元護在身後,腰中的長劍出鞘,朝甘寧怒喝道︰「你等究竟是何人?不但與我荊州百姓兵戈相向,竟然還敢劫持我兄弟?」

你兄弟?

「將軍,這…這是我家兄長!」甘寧一懵,大頭已听見徐元直的聲音,飛速的奔了過來朝甘寧行了一個禮,又訕訕的看著徐元直,「兄長,這個是小弟的頂頭上司!」

徐元直大吃一驚,手中的長劍歸鞘,疑惑的看著大頭︰「你什麼時候參軍的?我怎麼不知道?」

呃?

這下輪到甘寧神情訕訕了,甘寧模了模額頭遙遙朝船艙一指︰「先生,甘某還是那句話,此事說來話長,可否請入艙一敘?」

「哼!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我單福光明磊落,就算是龍潭虎穴也敢闖上一闖,一區區船艙有何懼之?」徐元直朝甘寧冷哼一聲,看也不看大頭,「只是希望閣下一會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否則休怪單某

不客氣!」

「哦,你徐元直要怎麼個不客氣法?」船艙門口再度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

抬頭望去,只見數名將士和一文弱士人擁簇著一名年過弱冠的白衣青年站在船艙門口。

那白衣青年看著自己,神色間竟似老友相見般,充滿了點點的笑意︰「王某听聞當年潁川有一俠士名喚徐元直,為人甚是俠肝義膽,因與友報仇被官軍所獲,以白面抹于身上,散發出走江湖為石廣元所救,更名單福逃至荊州。

思及俠者不過恩澤一人,而天下太平則是恩澤萬家黎民。遂棄武從文,換儒服,棄刀劍,遍尋名師,立志訪求明主共圖王霸之業,早日解天下黎民于倒懸。怎麼今日一見,王某好像又看到了當初那為友拔劍的徐元直?」

徐元直聞言一僵,目瞪口呆的看著身旁的石廣元,二人眼中俱是駭然。

這人是誰,為何會對自己的過往了如指掌?

原來這徐元直乃是潁川人氏,單福並非徐元直真名,而徐元直也只是他的字,他叫做徐庶。

年少時喜歡弄槍舞劍,好打抱不平,行俠仗義。因為好友為他人所害,于是此劍闖入仇家將其當場格殺。遭官軍圍捕,至昔日茶肆酒樓名伶處尋白面涂滿全身,披頭散發出走江湖。投奔至同郡好友石韜石廣元處,一同蟄伏于荊州。

在石韜陪伴下以及荊州的文化氛圍中,他明了俠之含義。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為友為鄰。于是,他飽讀詩書,改頭換面,把過去的那個游俠兒藏于心中,以書生之容重現人間。

但,徐庶依舊是那個徐庶,依舊是那個「那年春,我把白面涂滿身」的徐庶,一腔正義,滿月復熱血。

只不過,他再也不再羨慕江湖中的仗劍天涯白馬西風,他已經將劍隱胸中俠藏儒道,天下、諸侯和江山戰圖才是他的江湖。

所以,他與石韜留戀于兵家險要,留戀于諸子百家。

卻不曾想到,在這銠蟠山下被人道出了馬腳。徐庶穩了穩神,朝王黎拱了拱手正色道︰「不錯,徐某正是徐庶。閣下何人?是否也要徐某進船艙才可一敘?」

「這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並非一人之天下!船艙內說話固然周密,漢江邊長談卻也來得敞亮。元直固然是儒俠之人,為人豁達誠信,但王某同樣磊落光明,與你說話何須居于一隅?」

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並非一人之天下!

徐庶和石韜二人心中一震,如此大氣雄渾、胸懷天下的言辭竟然出現在眼前的這名年輕人口中,這人究竟是誰?

徐庶臉上浮現出一絲凝重和驚疑之色︰「白衣青年?白衣銀狐?閣下可是前將軍冀州王德玉!」

「正是王黎!」王黎正色的朝二人點了點頭,周倉早已吩咐親衛將船艙中的凳子、胡椅和案桌抬了幾條放置于眾人身前,又燙了幾壺酒置于案桌上。

王黎當先走到案桌旁坐下,親手斟了五七盞酒,朝賈詡、趙雲夫婦、甘寧以及徐庶二人示了示意。

「誰知江上酒,還與故人傾。元直和廣元雖然素未謀面,但也多曾听聞文若和奉孝提及,你等又是王某的心月復兄弟,都算是故人。大家勿需拘禮,還是坐下來一起談一談吧。」

徐庶二人互視一眼,朝王黎行了一禮徑直走到對面坐下︰「昔日楚霸王烏江畔置酒看虞姬歌舞,今朝我等漢水旁小酌聊江山風月。既然王將軍執意相交,徐某兄弟二人就當仁不讓了!」

「哈哈,果然不愧是最為豁達的徐元直!」賈詡哈哈一笑,與趙雲夫婦及甘寧也圍了上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哦不,江風過五味。

待听得王黎親自解說暫且軟禁眾人之緣故後,徐庶二人俱是一陣感嘆︰君子慎密,機事不密則害成的道理他二人如何不知。但能夠如王黎般只是軟禁且照發工錢之人,這天下卻哪里可尋?

不害己,不害人,這才是亂世中真正的仁義!

徐庶呼吸略微急促起來,臉上現一酡微紅︰「徐某在潁川之時便听得將軍大名,如今在這荊州地界上,將軍的名聲更是如雷貫耳。將軍伐黃巾討董卓,安雒陽定長安,逐曹操、呂布于關內,懷忠義、百姓于心中。

徐某自學武以來便崇尚熱血江湖、金戈沙場,也有一顆俠義為民之心。但今日一見,方知將軍才是為國為民之俠之大者,徐某自愧不如也!」

看著徐庶急促的表情,王黎突然想起演義中這徐庶本是一個敢于自薦之人,急忙將手中的酒盞往徐庶二人遙遙一敬曰︰「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元直此言過謙了!俠者,不關地位不關權勢,唯一顆愛國愛民之心而已。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下看你。元直既非我等,又怎會知道我等其實也很羨慕當初你那仗劍江湖、快意恩仇之事呢?當年你白面散發為友報仇,至今想起來依然讓我等覺得熱血沸騰。

莫道當年擊築歌,易水河畔無荊軻。仗劍恩仇舒快意,乘風萬里過山河!王某早年間看見朝廷腐朽無能,無數人家破人亡,遂立志平天下安華夏。元直,廣元,你我皆是同道中人,可願屈尊扶持王某一把?」

「固所願,不敢請耳!」徐庶、石韜二人就座位上起來,雙雙下拜。

待王黎扶及之時,徐庶卻又又稽首道︰「主公,你遠行之事早已擬定,庶本不該勸諫,但身為幕僚庶又不得不說。主公此行所經之地除蘄春、廬江和丹陽外,還有徐州廣陵及下邳。

蘄春不足為慮,廬江太守陸康忠心朝廷也不用擔憂,但丹陽和徐州兩地主公還請務必小心。丹陽太守吳景乃孫堅妻弟,下邳及廣陵又即將面臨曹操的正面攻擊。

此去下邳可謂是深入虎穴艱險重重,主公雖有文和先生及子龍三位將軍在側,但一人智短眾人智長,眾人拾柴火焰高,庶願隨主公前往下邳,懇請主公同意!」

「那令慈處…」

「家母處就暫時有勞廣元兄和大頭安置了,待異日返回雒陽途徑荊州時再和廣元的家小一並接取吧!」

徐庶霍然起身,轉頭看向江邊,仿佛已經看到了柴門外翹首以盼的阿母,也看到了整個荊州的山山水水。

正是阿母以及這里的山水才讓自己的思想得到了沉澱和升華,讓自己從那個任俠使氣涂白面的游俠變成了胸懷天下的儒俠。只是可惜,如今就得隨主公踏上新的征程了。

從此遠離這片山水,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若是有緣,江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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