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回︰侯爺是個王八蛋

听聞鳳染這番堅定言辭,金生和芸兒皆感恐難勝任。夫妻倆面面相視,一時竟然語塞。

鳳染喚了聲鄧媳婦兒,鄧媳婦兒立馬會意,從小杌子上站起身,取出一張錢票交付到芸兒手里。

「夫人?」芸兒不大敢接過去,訥然問道,「您這是……」

「侯府里現下能富余出來的錢暫有這麼多,你們夫妻倆收好。」鳳染詡笑,「你們在外面,需要用錢打點的地方多,府中夠吃穿就行。不要跟我推月兌,你們是什麼樣的人,侯爺與我心中再清楚不過。侯府能不能翻身,還得多多托賴你們。」

「夫人說的哪里話,就是我倆都不是啥好出身。」芸兒瞅了眼金生,慚愧地說,「勉強識個字兒罷了,根本不懂得經營之道,腦子還不大靈光。夫人交代下什麼,我們用心去做便是。」

「誰一下生就什麼都會呢?慢慢來,咱們一起成長,先前那麼糟糕咱們都挺了過來,不會有比那再慘的時刻。」鳳染慰藉道,「腳下每一步都走穩了,侯府強大起來,我們才能將曾經被人踐踏過的尊嚴一塊一塊拾回來。」

「對!」金生獻笑,攥緊拳頭說,「到時候亮瞎雒都那幫人的狗眼,讓東野那邊望塵莫及。」

鳳染離開桑梓米鋪時已經很晚,芸兒再三挽留,希望主子可以在他們這里留宿一夜。

鳳染自己動了心思,以前她沒少和芸兒同睡、同沐浴。可身側的鄧媳婦兒和始終不大言語的寧梧卻非得拖她回侯府,嘴里名曰︰「大器見不到夫人回去,肯定得鬧一夜不睡。」

實則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們是怕跟家里那位侯爺沒法子交差。今夜出府之前,隋御就直勾勾地跟在她們身後,倒是沒開口絮絮叨叨,但那眼神已將周圍人驚到。

鳳染被康鎮帶出侯府那兩日,她自己不清楚,後來隋御也未曾提起,然而留守在府邸里的人都知道,侯爺那兩日是如何發得瘋。

隋御對鳳染的轉變,是潛移默化的,也是周遭眾人有目共睹的。

可惜應了那句老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事人往往都看不清楚本質。

金生手提提燈,引著鳳染又在米鋪里外轉了轉,方把鳳染主僕等送出門外。臨行前,教勝旺等跟車而來的人走夜路需小心謹慎,不能因為還在年節里就放松警惕。

一俟回到侯府,果見隋御端坐在霸下洲中堂里,細長的鳳眼都快瞪得溜圓,胸中火氣眼瞅著就要壓不住了。

「我以為娘子要天亮以後才能回來呢!」

鄧媳婦兒望向寧梧,二人均是一副「幸好把夫人拉回來了」的表情。

「你們回去歇著吧。」鳳染朝她二人說,之後沒搭理隋御,轉身往東正房里邁去。

隋御面兒上掛不住,緊跟鳳染走進房中,自顧念道︰「大器睡了,是我哄的……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得虧姐姐提前支會我。」寧梧垂眸含笑,隨鄧媳婦兒回往對面屋中,「今兒要是不把夫人帶回來,明兒咱這侯府里誰都別想好過。」

一夜晚景不提,卻說不日,已來至上元節。

「大家在府中憋悶這麼久,今兒是個好日子,後晌沒什麼事都可出去逛逛。我只說一點,平安地去,平安地歸。」

鳳染對面站著一排人,依次是水生、榮旺、勝旺、李老頭。

「那個我就不去了。」水生柔聲笑道,「你們大家都去吧,我留下來候著侯爺。」

「用不著你。」鳳染單臂支額,「他現在躥起來能把房蓋給揭了,你候著他作甚?我把大器交給你們,你和郭將帶著他一起出去玩兒。今兒不去撒歡了玩兒,春耕以後忙起來,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聞言,眾人不再推托客套,紛紛退了出去。唯獨李老頭沒有走,鳳染知道他要跟自己商議什麼,遂安撫地說︰「你老今兒出去散散心,找佃農的事咱們明日細聊。」

「小人就是有點心急。」李老頭咧開沒有門牙的嘴笑笑,說道。

「你老之前便說,去歲因著饑荒,錦縣現在定有不少百姓沒了田地,招人不是太難的事。」

「是了,是了。」李老頭欠身作揖,也隨之退出門外。

「你們二人。」鳳染沒抬眼皮兒,但寧梧和鄧媳婦兒都已垂立在她眼前,「今兒也去燈市里逛逛。我連日往外跑,累得慌,趁著空檔在家中歇歇。」

寧梧不言語,鄧媳婦兒卻道︰「奴還是……」

「整年里就這麼一日,你們可得自由自在,都去吧。」鳳染又睇向寧梧,「哪怕是探子、歹人,今兒估計都得給自己告個假。」

「那我們早去早回。」

「三更天前回來就成,花燈就是要到晚上才好看。」

鳳染將底下人都打發出去,頓時屋中靜然無比。榻幾上的香爐里飄來陣陣燻香,她有點恍惚,抬眼便瞧見隋御出現在自己面前。

「把所有人都攆出去,是為了給你我制造獨處空間?」隋御掀袍坐到鳳染對面,「你不想去燈市麼?我記得去年,你和大器玩得很開心。」

「侯爺真是大言不慚。」鳳染慵懶地道,「這個年過得,數我在外面出溜兒的勤。府里就這麼些忠僕,又不是靠工錢把人家攏住,這種日子還不給人家點甜頭?」

「你明明可以跟她們一起出去的?」

「我要是為了侯爺,大可以讓你坐著輪椅推你同去?」鳳染一拍前額,「哎呀,剛才料理半日,真就把你給忘得一干二淨,只想著要他們帶大器出去玩兒。不然你自己坐輪椅出去轉轉?」

隋御面色憋得紅漲,咬緊後牙槽,說︰「算我自作多情行不行?娘子能不能別這麼羞辱我了?」

「我怎麼敢哪。」鳳染望向窗外已灰蒙蒙的天,「快至掌燈,燈市估模著要亮起來了。剛才忘記跟大器說,要他回來幫我買串糖葫蘆吃。」

隋御想起去年上元節時,買一串糖葫蘆要幾個人分著吃的場景,心里霎時酸楚起來。他側過身,手掌撐在榻幾上,說︰「不管怎麼說,今晚這庭院里只有你我兩個人,上元節就得咱們一起過。」

「一起過?怎麼過?」鳳染笑彌彌地道,「要不侯爺給我表演個單手舉石鎖?或者抬腿踹沙袋也行。」

「你干脆說,讓我胸口碎大石好了?」

「你真的會麼?咱家後院好像有把大錘子,不然我去找一找?」

隋御按下鼻梁,暗啞地說︰「我只怕你砸了自己的腳。」

鳳染過了嘴癮,自從羅漢榻上起身,「我讓他們在花廳里留了飯食,再不去吃,只怕要冷了。」

以前就覺得建晟侯府過于寬敞,今日底下人再一出去,單一個霸下洲就讓人覺得空曠至極。春台上發出丁點碗碟相踫的聲音,都讓人感覺異常突兀。

隋御挨在鳳染身側,動箸筷替鳳染夾菜,動作很是僵硬,他自己倒是樂此不疲。以前身邊有人在,他亦不大在意,今兒身邊沒了人,更加放得開了。

原本春台上沒有酒,隋御在旁邊捅捅咕咕半晌,桌面上便忽然多了一壺酒。

鳳染乜斜隋御一眼,心道,他這是早有準備啊!

「之前我跟康鎮喝酒,你不是說以後不讓我喝了麼?」鳳染戲笑說,「我都沒看清楚你從哪端上來的?」

「我是不想讓你跟別的男人喝,跟我,你自己的夫君,我還能害你不成?」隋御狡辯,鳳眸一挑,「只燙了一壺,我們點到為止,畢竟過節麼,烘托一下氣氛。」

他一壁說,一壁替鳳染斟滿酒盞,推送到鳳染跟前。

「是什麼酒?」鳳染端起來嗅了嗅,「有點熟悉呢?」

「是……康鎮上回送的藥酒。」隋御睜眼胡謅,「我看你挺喜歡喝,特讓水生備了出來。」

「不對吧?」鳳染輕輕呷了口,蹙眉說,「水生拿錯了吧?這哪里是藥酒?我去廚房那邊找找。」

還沒等鳳染站起身,就被隋御給壓了回來,裝得特正色說︰「別費事了,什麼酒不是喝?一壺而已。難不成你有了酒癮,還得品出個好壞?」

「說的也是,我喝啥都一樣。」鳳染搓了搓雙臂,「出去還怪冷的。」

「娘子,我敬你,這一年多……我……」隋御還在醞釀詞匯,鳳染已仰頭灌了自己一杯。

她一抹唇邊,大喇喇地道︰「磨磨蹭蹭地干啥?敬我就喝光呀?」

隋御被鳳染弄得特無語,索性一飲而盡,喝空以後,又給自己和鳳染斟滿酒盞。

「這酒……」鳳染咂模半刻,「不對勁兒。」

「不可能,這酒沒毒。」隋御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鳳染托起腮邊,喃喃地說︰「再過不久,東野使團就該回來了吧?他們此次進京,應收獲不小。不知凌澈對你的態度會變成什麼樣?尤其使團在錦縣這邊被打劫一事,我覺得他們東野內部應該也會有些動蕩。」

「狄格多半會被處死,丹郡和赤虎邑之間的關系要變得緊張了。這件事與我們無關,但我們確實被裹挾進來。」隋御撫了撫鳳染的背脊,寵笑道,「凌澈不會對我輕舉妄動。此番凌恬兒去往雒都,關于我的流言,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她都會復述到凌澈耳朵里。」

「凌恬兒……」鳳染眼前發虛,身子搖晃不穩,「這是金鞭酒?隋御,你真是個王八蛋。」

語畢,鳳染已妥妥栽進隋御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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