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回︰要以一縣為棋盤

「瞧康將軍這話說的。」鳳染搖回來,誚笑道,「如此關心我這侍女身價,可是要買回來做暖床嬌寵?」

「這,這……夫人莫跟卑職玩笑,我不過就是……」康鎮結結巴巴地辯白,侯爺夫人是真敢往他腦袋上扣帽子啊!

寧梧躬身退到鳳染身後,仍然不屑解釋一個字兒。

「康將軍緊張什麼?瞧上她,便是她的造化,能服侍將軍是她三生有幸。寧梧是我花五兩銀子買回來的,簽得死契,她的大事我能做主。」

鄧媳婦兒使勁兒往寧梧臂膀上擰一把,又把她往康鎮面前推去,催促說︰「小蹄子,造化來了還不快點磕頭謝恩,見過你的新主子。」

寧梧還是不肯吱聲,捂著被掐疼的臂膀耷拉下眼皮兒。看起來又倔強又憋屈,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不樂意跟著康鎮。

「在府里倔,在外面還倔,看以後康大將軍咋收拾你!」鄧媳婦兒繼續在身旁煽風。

「我真沒那意思,夫人快別再折煞卑職,剛才不過隨口問問。」

鳳染主僕這麼一攪合,搞得康鎮像是垂涎寧梧美色的登徒子。仗著自己身份地位,可隨意強搶民女一般。

鄧媳婦兒又在寧梧上拍了幾下,躬身諂媚道︰「不瞞康將軍,這丫頭就是力氣大,瞧這體格以後肯定好生養。保準兒讓將軍你呀,三年抱倆娃。」

一直淡定從容的寧梧,終要繃不住了,鄧媳婦兒這是得了鳳染的真傳?今日這種情況之前沒排練過啊,臨場發揮的效果還真是……不錯呢。

「不不不,君子不奪人所好,這麼好用的姑娘得留在夫人身邊伺候。」

「就是因為太好用,才要送給將軍使使,將軍沒少照顧我們侯府,一個丫頭而已,我們夫人舍得給。」鄧媳婦兒豁出去了,葷話說得一套接著一套。

康鎮甘拜下風,這把算是徹底領教過了,再不敢多看寧梧一眼。小心翼翼賠了半天小心,終將鳳染主僕送走。此時天色漸晚,擔心他們侯府這點單薄人力在路上不安全,又派出一列軍士將其護送回去。

康鎮獨站在點將台前,抱臂望向天空,一時感觸頗深。

一副將笑哈哈地跑過來,說︰「將軍,今兒不輪值的兄弟都在伙房里面喝酒呢,一起過去唄?建晟侯夫人送來的那些酒還挺香,吃食的味道也不錯,大家伙都夸他們侯府有心呢。」

康鎮月復笑,鳳染還挺會收買人心,至于那個寧梧……算了,跟他關系不大。

「走,喝酒去!」康鎮隨副將大步流星地去往伙房。

主僕三人自回到侯府後,就開始大笑不止。一個剛停下來,另一個又忍不住笑起來。

水生榮旺等紛紛納悶兒,她們到底是在知縣府邸吃壞了東西,還是在邊軍那里被康鎮揍傻了。

三人笑了甚久,寧梧方躬身屏息說︰「夫人,那康將軍應是識破我了?」

「許是上一次替他抓獲東野人,讓他對你有了印象。」鳳染輕揉眉梢,「不過沒關系,他不是苗刃齊,即便能猜到幾分也管不著你。侯府里有幾個隱世高手,這很正常。今兒我們插科打諢搪塞過去,他心里應該明白,我就是不想讓他打你主意。」

「以後我再低調些,盡量不讓自己有存在感。」寧梧戰兢說,「我絕不給侯爺……和夫人添麻煩。」

鳳染豎起耳朵听得真切,但她沒追問什麼,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隔日晚夕,鳳染又去了趟延邊街米鋪。她撩開帷帽黑紗,望向米鋪上方的匾額——桑梓米鋪。已然開業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踏進來。

米鋪里冷冷清清,幾只大米缸紛紛見底,稱稻子的斗干淨如新。要不是門楣兩側的桃符,和前廳里貼的幾個大紅福字襯著,這屋子里真就一點兒人氣兒都沒有。

芸兒急急忙忙跑出來相迎,見了鳳染便撲過去,抱住她嗚嗚哭起來。

金生作好作歹地相勸,才把她給拉開,假意叱道︰「你這個人真是的,大過年的哭什麼哭?多晦氣!夫人好容易過來一次,你還不好好招待?」

「我就是太想念夫人了嘛。」

芸兒擦了擦眼淚,抬眼才看清楚鳳染身後的鄧媳婦兒和寧梧。心里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妒忌,她們現在能日日和鳳染生活在一起,而自己連見主子一面都困難。

芸兒引鳳染走進內室,燒得暖暖的火炕上擺滿一炕桌家宴。

「小的就等著夫人過來呢!」芸兒主動幫夫人褪去外衣,「夫人炕上坐著。」

「幾月未見,芸姐兒長點兒肉呢?看來金生把你照顧得特別好。」

鳳染搭坐在炕沿邊,正準備月兌下絮棉小花靴,鄧媳婦兒和芸兒同時彎下腰身,倒把鳳染弄得不得勁兒了。

「芸姐兒起來。」她撈起芸兒,宜笑說,「你現在是常家娘子,戴夫人,咱倆還需這般?」

鄧媳婦兒隨身附和︰「芸姐快炕上坐吧,這些交給我們來做。」

「再這麼說,我這臉不要也罷。」芸兒窘笑,半推半就地和鳳染同坐到炕里。

芸兒又命珍兒、珠兒搬來兩個小杌子,讓鄧媳婦兒和寧梧在下首坐定。金生沒敢進到屋中,一直候在門口听信兒。

鳳染索性沒有喚他,先與芸兒敘了敘家常,講了多時體己話,方喚人叫金生來屋中。

「夫人都沒吃幾口,可是飯菜不可口?不然小的教人重新置辦一桌?」金生站得有些遠,躬身說道。

鳳染唉聲,連連搖頭,「咱們以前又不是沒在一張桌上吃過飯?這可倒好,如今寬裕些,反而生分了呢。這飯菜我真不喜歡,就想讓芸兒親手給我下碗面吃。」

「那時候咱府上艱難,沒轍,其實是逾炬的。」金生撓了撓頭,使喚起芸兒,「還不趕緊去廚房下面?」

听聞,芸兒欲要下炕,鳳染趕緊按住她,「你急什麼?我又不是餓得緊。金生往前來,我有話要對你們講。」

金生依言上前,芸兒也靜候在小炕桌邊,但听鳳染緩緩道︰「按說咱們這米鋪我不該來,但開張這麼久,不過來一趟里外看看,這心里老惦記著。平日里金生還能往侯府那邊走走,芸兒我是連個影兒都見不到。」

「這米鋪暫沒想過靠它賺錢,可依舊得開著,咱們今年秋收後,你們有得忙。」鳳染自顧呷了一口溫酒,「府後那一百多畝地,開春兒我要全部開墾出來種上莊稼,不光李老頭他們身上的擔子重,你們也一樣,得替我變現。」

這些金生和芸兒心里都有數,在他們搬出建晟侯府時,就已和鳳染商議好。

「年前,你們又往侯府送了一個月的盈利,博施生藥鋪最多,有近四十兩,邵氏緞子鋪和紉蘭絨線鋪少點,好歹一家湊足十兩銀子。」

「生藥鋪的營生一直不錯,緞子鋪和絨線鋪是從臘月之後開始有好轉的。」金生回道,「三家鋪子,小的每隔幾日便去轉轉,有什麼動靜會第一時間往侯府那邊送。」

「從長遠了看,你們覺得誰更有前程?」

「自然是生藥鋪,只要是人就會得病,可以少穿衣,甚至少吃飯,但只要有錢,一定得花錢看病吃藥。」芸兒瞅了眼金生,自信說道,經過這幾個月的歷練,她已懂得許多經營之道。

「所以你們都很看好博施他們家?」

這才是鳳染想要表達的重點,她一直想在背地里扶持生藥鋪,先前被耽擱,如今她認為是時候了。

「這家老板很有良心,當初水生考察多時才推薦給夫人。我與他們打交道這段時日,也覺得他家沒有昧著良心掙錢,以前接連虧損,太有運氣不好的成分。他家在朝暉街上門店雖小,因著鬧災荒,還救濟不少周遭百姓。」

听金生這樣說,鳳染更加有了底氣,「我就見過一面,只覺得老板面善。再觀察一二個月瞧瞧,要是沒甚麼大問題,你們便回府上回我,我想……再加幾股錢,之後再替他們進購草藥。」

「進購草藥?」芸兒大驚,「夫人,咱府上已搭上這渠道了?」

鳳染輕咳幾聲,眯起眼眸諱莫如深地道︰「大興山里啥沒有,忘了我是什麼出身?侯爺雙腿可是我治好的。」

對于這點大家有目共睹,那大興山沒少替鳳染「背鍋」,她每次還能自圓其說,時間久了大家也都深信不疑。

「你們別不吱聲,都來暢所欲言。我的想法很簡單,去歲咱們月兌貧,今年必須致富,明年便要建晟侯府重新成為朱門大戶。到時候你們就可大大方方地回去,咱們天天在一起生活。」

金生思忖半晌,鄭重地說︰「我覺得可以。」

「我也覺得可以。」鄧媳婦兒在下首表態,鳳染早幾日就跟她聊過,她真覺得這法子可行。

「夫人,加股需慎重,不過進購草藥倒可以先考慮。」芸兒求穩,折了中。

「那便這麼辦。」鳳染打定主意,「咱們光有這三家鋪子遠遠不夠,過了正月在錦縣上道出逛逛,我要知道錦縣里衣食住行這四個方面,有哪些商鋪最賺錢。錢存在府中有什麼用,還是要投出去,錢生錢才是我們該走的路。」

眾人齊聲稱是。

鳳染又道︰「我既放你們出府,你們就要成為我的眼楮和腿腳。」隨即從袖子里掏出一張名單遞給金生,「這是水生在苗刃齊書房里記下的名單,他們應是把握錦縣各行各業命脈的鄉紳富賈。去花時間了解,這是個長久之事。但我要的結果是,你們得和他們慢慢相熟,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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