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酒桌交鋒

「沒人讓進,我就不能自己來?」

張御循聲望去,一位白衣公子正慢悠悠的從舞姬中間穿過,臉上精巧的金色小面具為其增添了難以言喻的神秘氣息。

閑庭信步。

身材挺拔的年輕人仿佛是走在自家客廳,舉手投足都是處之泰然的從容。

「李大人是鎮上的父母官,草民囊中羞澀吃不上飯,來此討一口吃的難道不是情理之中?」

「你!」李本雙一時語塞,暗道這討飯之人嘴巴夠毒,眼角掃過笑看年輕人的張大人,將到了嘴邊的問候之詞咽了回去。

年輕人看似走的不快,可談笑間就到了桌前,居高臨下打量著豐盛的飯菜美酒。

「你這人年紀輕輕,臉皮倒是厚得很!今日本官宴請貴客,你且去找管家領上三兩銀錢吃飯,速速離開,我不會與你計較。」

一番言辭足以彰顯他這父母官的大度和愛民之心!

然而白衣公子卻並不領情,眼看著李大人眼中壓抑著怒火,偏偏不識趣地拉開椅子在桌邊坐下。

「錢就不用了。我不挑食,湊合吃一口就行!」

拿過呂召言還沒來得及用的碗筷,不客氣地給自己夾了一顆肉丸,用勺子分成小塊舀著吃。

「味道不錯。」

秋焱細嚼慢咽,儒雅的吃相襯著俊朗的外形引得在場美女們面色微微潮紅,心中泛起春意。

一道道柔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秋焱仿佛全然不知,一口一口地將肉丸子分食干淨,然後提起筷子準備再給自己添些青菜解膩。

真把自己不當外人!

李本雙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已經出離了憤怒,要不是顧及另外兩位在場,他肯定早就掀了桌子,直接喊人提刀將這小子剁了!

「囂張的小子,你可知本官身邊這兩位都是什麼人?你不請自來得罪了二位會有什麼下場?」

「我勸你最好立刻跪下道歉,否則……」

「否則怎樣?」秋焱又吃了一根青菜,感覺後味有點苦,便微微搖頭放下筷子,從懷里模了條手帕輕輕擦拭干淨的嘴角。

「是判我個三年五年,還是取了我的命給二位大人賠罪?」

無情的嘲笑給李本雙氣得面色鐵青,恨不得一拳砸在臭小子的臉上,讓他把剛吃下去的東西全吐出來!

李大人氣得要死,秋焱已經若無其事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張御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淡笑不語。他從政十三載,這還是第一次在朝堂之外近距離地與其接觸,想不到在眾人面前不苟言笑殺伐決斷的人私下竟有著如此可愛的一面,其人格魅力確實令人折服。

就在李本雙已經忍不住要喊人過來驅趕的時候,穩坐不語的呂召言忽然開口。

「秋公子,今天是我等為巡察使張大人接風洗塵的日子,你若有事可以改天來我府上,我必專門為你設宴款待。今日可否給老朽一個薄面,咱們改日再聚?」

秋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這老頭怎麼一副跟他很熟的樣子?之前用彈珠打了文甜甜一下,他還沒上門討說法呢,還敢腆著臉要他給薄面?

他抬眼瞧了瞧張御,想起一年多前似乎听蘇梓鶴說過這個人,便隨手給了個巡察使的職位讓他做著。可沒想到不過一年時間此人竟連續扳倒了王周兩人,給保守派以重擊,他這才注意到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

「既然呂老爺開口,這面子我也不能不給。」他站起身走到李本雙旁邊淺淺躬了,「李大人,草民不會白吃你家的肉丸子。我今日來除了蹭飯,還另有要事要說。」

「何事?」

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李本雙的臉色更難看了。

「前段時間,草民應征去給呂夫人看病,然而呂夫人病好後坊間卻傳出流言,說是草民裝神弄鬼造謠呂府鬧鬼。」

「草民實在委屈,便去請呂老爺給個說法,可結果卻不盡人意。」

冰冷的目光看向呂召言,他聲音低沉,頗有磁性,繼續道︰「呂老爺不由分說將草民打傷囚禁,折磨了兩日,草民才僥幸逃出。還請李大人當著巡察使大人面為草民討個公道!」

一口一個草民,秋焱把自己的身份安排得明明白白。旁邊的張御頓時明了,蘇御史在找到這位秋公子之後沒有大張旗鼓的迎接,明顯是遵從了他的意思。處理一些小事的時候,如果身份過高,反而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而他恰好巡察到此處,以巡察使的身份來解決再合適不過。

李本雙看了看呂召言的臉色,回道︰「你有冤情便去衙門,這里是我的私人府邸,不是斷案的地方。」

「那怎麼行?呂老爺是什麼身份,怎麼能跟我去衙門那種地方?」

「再說,或許我與呂老爺之間不過是個小誤會,鬧到衙門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如就借著這頓酒宴將事情說明白了,該道歉道歉,該罰酒罰酒,咱們大事化小就此將誤會解開便是了。」

「公子所言不錯!身居官位必要將百姓之事示為已任,凡有所求,我們當隨時做好為其主持公道的準備。」

許久不曾開口的張御站起身,後退一步拱手行禮,恭敬道︰「下官巡察至此,正打算听取民意。公子請坐,有何事且與下官細說。」

在兩道如炬的目光注視之下,秋焱看了一眼張大人,微點下頭,坐在了他的位置上,而張御則退到了秋焱剛進來時坐的位子,態度依舊恭謹。

兩人不經意間交換了座位,呂召言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更甚。

無論是那姓嚴的神秘人還是突然到訪的巡察使,他們對待這年輕人的態度都令人匪夷所思。

說到底,秋公子的名號再響,也只限于在江湖之中,放到官場他依舊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平民百姓,憑什麼讓堂堂巡察使對他敬讓三分?

「有勞張大人。」

秋焱好像個頭腦簡單的毛頭小子,人家給他讓座他就坐,絲毫沒覺得不妥。

「既然有巡察使大人開口,想必李大人也沒意見。草民接下來要說的當屬公事,還請大人將在場無關者請出去,免得為呂老爺平添流言。」

事已至此,李本雙只能清場。

「現在只剩我等四人,有張大人在你有什麼話盡管直言,咱們一次說清楚,講明白了再討論解決的辦法。」

「李大人痛快,草民也就不與大人繞彎子了。」

接下來,秋焱語氣平緩地將近來在呂府經歷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也听不出絲毫的不滿和抱怨,仿佛只是在單純的說一件與自己關系不大的事情,並順口將坊間傳言也夾在其中講了個明白。

「原來如此,若果真如公子所言,呂老爺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妥。」

「不妥」兩個字用得精妙,呂召言甚至因此懷疑了一下自己的判斷。這巡察使可能真的只是習慣了待人謙卑,並非對秋公子態度特別。

「李大人,你對此事看法如何?」

張御抬頭詢問,壓力給到了李本雙這邊。

「呂老爺私自關押囚禁秋公子的做法的確不妥,應該通知官府解決此事。」李大人沉吟片刻,繼續道,「但秋公子私闖民宅,打傷打死呂府家丁,也實屬不該。」

一個「不妥」一個「不該」,沉浸官場多年的李大人簡單兩句便將涉及人命的大案化成酒桌上的小事,各打二十大板,雙方都理虧的情況下誰也不好再追究。

然而他這點小手段在秋焱和張御面前卻好似過家家一般無趣,根本沒人理會他和稀泥的調解之言。

「大人,草民當時也是被逼無奈才做出反擊,若束手就擒,呂老爺肯定會殺了我的。」秋焱無奈攤手,雖然結果還是被抓,但有那神秘人在呂老爺也沒找到機會對他下手。

「張大人,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李本雙看向張御,此時的張大人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琢磨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其實相比二位的恩怨,下官更好奇秋公子在別院的發現。那十余具尸體究竟從何而來,呂老爺當真不知?」

「還有,鎮上失蹤了十幾個人難道也沒人報官調查嗎?」

十幾具尸體已經不是簡單的命案了,可他來此後根本沒有收到半點關于這件事的消息,听了秋焱的話才大吃一驚,注意力也被此事吸引。

桌子上的酒菜還熱著,呂召言的心卻涼了。

他明明早該察覺出來的。從這位秋公子出現,姓嚴的就對他十分忌諱,顯然是看到了他的厲害之處,而巡察使來自朝廷,再體恤百姓也不可能對著一介草民自稱「下官」,更不可能擺出如此恭敬的態度給他讓座。

事出反常絕對不是沒道理的!他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兩人在秋公子面前的表現,那就是眼前這年輕人的來頭必然在神秘人和巡察使之上,除了江湖游俠的身份他一定還與朝廷有著不可告人的關系。

手眼通天的秋公子,究竟是誰?

「呂老爺,您怎麼不說話了呢?過了這麼多天,別院的尸體應該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吧?您編個理由搪塞一下兩位大人也是好的,不是嗎?」

秋焱笑意不變,面上依舊從容。讓張御把自己用過的碗筷遞過來,他起身給自己盛了碗湯,用勺子攪拌幾下,散去熱氣才開始品嘗。

呂召言望著兩人遲遲沒有言語,就在他腦中飛快轉動想找個借口月兌身的時候,外面進來一個李府下人。

「啟稟老爺,呂家兩位公子來訪,說是受了張大人的邀請。」

「哦?二位公子來的正是時候,李大人,請他們進來吧。」

張御面上不露聲色,心里卻是一喜。呂召言能有今天的位置絕不可能是個泛泛之輩,想從他口中套出東西很難,但他那兩個廢物兒子卻是值得拿來用一用的。

秋焱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張御,隨即低頭又喝了兩口湯。垂下的眼瞼擋住了眸子里的光,他感覺這湯味道不錯,回去後可以試著做給文甜甜嘗一嘗。

呂召言看見自己兩個兒子出現在這,震驚地看向張御。他這次徹底確定了眼前巡察使的立場,這人根本就是和秋公子一伙的,或者說是秋焱找來的幫手!

「爹,你怎麼在這?」呂有材剛進門就發現自家老爹也在桌上,沒注意自己正被親爹一臉陰沉地盯著,他挨個打過招呼之後目光落在秋焱身上。

「你!你這瘋子居然還敢出現?剛好前天多挖了一個坑,老子這就讓李大人綁了你拉去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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