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 玄宮

王七最後一個鑽入盜洞,把洞口封好,里面霎時漆黑一團,剩下的便是不斷向前爬行。

盧小閑感覺盜洞一直向下,爬了一里左右,逐漸變為平緩,想必已到山腳,開始向陵內延伸了。

再爬一里,又變成上坡,盧小閑起初還覺得有趣,到了這時,卻感到腰酸腿軟,渾不似在外面那般自在。

正暗暗叫苦,忽然手底一空,身側登時開闊起來,只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

王七點燃火把,四周一亮,可以看清這是一條向下傾斜的隧道,頂部為條石拱券,地面鋪著青磚,往上走有一扇通往明樓的隧道門,往下的隧道盡端,便是玄官正門了。如今這道石門開了半扇,千斤石滾在一旁,一看便知是人為撥開的。

「這兩個王八羔子,見錢眼開,說好挖通後在門口等我們,卻急三火四地進去了,也不怕中了機關埋伏?」王七罵罵咧咧道。

豈料才一探頭,他便「哎喲」一聲,僵在了原地。

埋葬死人的地方,本就充滿著神秘與恐怖的氣息,他這麼一叫,盧小閑和海叔都驚出一身冷汗,雙雙搶至近前,向內觀瞧。只見地上散落著鐵鏟、鐵錘、鋼 等物,王七認得,正是他那兩個徒弟所用的。以他的經驗判斷,盜墓賊丟棄吃飯的家伙,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在這里遇到了異常情況。

氣氛驟然壓抑起來,王七臉色發青,一時進退兩難。

「是他們的!」王七牙齒打戰,看向盧小閑道,「大人,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我們趕緊逃命吧?」

盧小閑奪過他的火把,向里面照了照,因光亮有限,僅能看到五丈之內的一段距離。首先是玄官的前殿,空空蕩蕩,並無任何陳設。

盧小閑抹一把汗水,問道︰「他們出事了?」

王七連連搖頭,苦著臉道︰「我只知道除了小山和阿狗,這里便只有死人了。」

盧小閑尋思半晌,心道︰「若中了機關埋伏,這附近為何既沒有尸體,又看不見血跡?」

想到這里心中一寬,盧小閑對王七安慰道︰「別胡思亂想了,沒準正如你所說,他們見錢眼開,丟下工具,進去搶寶貝了。」

「不可能!」王七斬釘截鐵地道,「像我們這樣的普通盜墓賊,從未見識過帝王墓,不知里面的情況到底如何,所以必須把工具帶在身邊,萬一被困,也能打洞逃生。」

盧小閑自知對此行不如王七了解,但這時絕不能隨聲附和,否則王七便更加膽怯不前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進了陵寢,若在門外止步,他實難甘心。

「沒見著尸體,總不好就斷定他們死了吧?」盧小閑跨進石門,喚道︰「小山,阿狗……」

回音陣陣,並無應答。盧小閑又向前邁出幾步,看似滿不在乎,實則加了百倍小心。

海叔見狀,怕盧小閑有什麼閃失,也趕緊跟了上去。

王七仍站在門前,臉色發白,惶惶不安,盧小閑每走一步,他心中便「突」地一跳。

忽然,盧小閑在前殿正中停了下來,俯身拾起一件物事。

那是一只軟底布鞋,除沾滿泥土外,完好無損。

盧小閑一揚手,將布鞋擲向王七,問道︰「是不是他們的?」

「是……是阿狗的……」王七接住布鞋,顫聲回答。

得到他肯定的答復,盧小閑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山和阿狗也許會因為拿財寶而丟棄工具,但不可能連鞋也月兌掉吧?

看來他們的確出事了,唯一的疑問,便是他們是否還活著。

再往前走,是玄宮中殿,呈縱向長方形,十分寬敞,西部陳設著神座、五供和長明燈,只是油盡燈枯,早已熄滅了。

東部沒有陳設,卻擺了幾尊真人大小的武士俑,俱都頂盔披甲,手執大刀長矛,猶如天神般守護著玄宮。

秦漢以後,帝王陵寢便很少置放人俑了,難道獻陵內真有什麼要命的東西,必得它們才能鎮住?

盧小閑納罕不已,待要上前細看,目光掃處,一件惹眼的物事再次闖入他眼簾,又是一只布鞋,靜靜地擺在中殿與後殿相連的甬道上。

盧小閑不由得冒出一個念頭︰「莫非是阿狗有意留下,引王七去尋找他們?」

盧小閑沖過去,一把抓起布鞋,與方才那只正好配成一雙。

「你們兩個在門外等我,倘若听到我大聲示警,什麼也別管,立刻從盜洞逃走。」

盧小閑交代一番,繼續向前模索。

海叔叫苦不迭,哪敢讓盧小閑獨自去,飛身疾掠,追上盧小閑,只剩王七仍呆立原處,猶豫不決。

盧小閑見海叔跟上了,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甬道兩側,又有左右配殿,盧小閑與海叔繞室一周,沒有任何發現。

從左配殿出來,迎面便是右殿的石門,兩人對視一眼,均想︰「為何整座玄宮,唯有這扇門是緊閉著的?」

盧小閑未敢貿然闖入,對著石門觀察良久,忽然發現門上沾著一塊指甲般大小的血跡。

海叔雙手抵住石門,看向盧小閑,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開,還是不開?

盧小閑定了定神,尋思道︰「他們畢竟是王七的徒弟,不管生死,終要給人家一個交代才好。」

當下把心一橫,盧小閑朝著海叔點了點頭。

海叔雙臂運力,石門應聲而開,兩人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各自凝神戒備,以防遭到突襲。

然而里面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發生。盧小閑確定沒有危險後,與海叔慢慢進入。

此殿並排陳列兩具棺槨,盧小閑的目光從三塊靈牌上面一掠,最里面那塊,赫然寫著「懿德太子妃裴氏」。

盧小閑此行的目的,便是要看看裴鳳的棺木,但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小山和阿狗,從外表瞧不出異常,盧小閑與海叔退了出來,走向後殿。

這是玄官的主殿,懿德太子的梓官所在,也是盧小閑最後的希望,若再找不到兩人,便無法解釋了。

殿內有一座巨大的須彌座形棺床,以花斑石制成,漢白玉瓖邊,上面陳設懿德太子的棺槨及隨葬器物箱。

令人吃驚的是,懿德太子的棺槨竟然敞開了,一具頭戴寶冠、身披龍袍的腐尸半趴半跪在棺前,看上去十分的詭異。

盧小閑以為是小山和阿狗的杰作,飄身一躍,踩著棺槨側壁,低頭看去,四廂的金銀珠玉仍滿滿登登,並沒有被翻動過的跡象,而棺床上的隨葬器物箱也完好無損。

「小山和阿狗打開棺槨,卻什麼也沒踫?」盧小閑大感意外。

難道他們只是為了一睹懿德太子死後的風采?

展眼四顧,這座主殿雖然開闊,卻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整座玄官都已查遍,小山和阿狗仍蹤跡杳無,他們到底去了哪里?

便在這時,陡听墓門方向傳來「轟隆隆」的悶響,盧小閑和海叔雙雙打了個寒戰,一絲不祥的陰影籠上心頭。

二人退出主殿,向來路疾掠,片刻到了門前,卻見王七靠著墓門,軟軟地坐在地上,兩只本就大于常人的眼楮,這時幾乎凸出了眼眶,嘴角和鼻子俱都掛著縷縷鮮血。

盧小閑悲嘆一聲,目光落在他身後的石門上,臉色霎時變得極其難看。

那原本開著半扇的石門,此時已完全合攏,徹底隔絕了陰陽!

海叔預感到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但還是抱著一線希望,伸手推了推,再用肩膀拼命去頂,卻撼不動分毫。

盧小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一片絕望,喃喃說道︰「千斤石復位,墓門從外面封死了!」

去路被封,便意味著他們將留在地下,成為懿德太子的陪葬品。

盧小閑將火把交給海叔,拾起鐵錘和鋼 ,在地上「 當、 當」地鑿起來。

海叔恍然大悟,既然盜墓賊能打洞進來,他們為何不能打洞出去?當下轉憂為喜,撿起鐵鏟,打算幫忙。

可是他們很快發現,從地面、牆壁直到穹頂,皆以堅硬的花斑石砌成,盧小閑直累得滿頭大汗,雙手鮮血淋灕,卻只鑿出一片淺坑。

「這樣下去,沒困死倒先累死了!」盧小閑將鐵錘用力一摔,呼呼直喘。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轉瞬又被殘酷的現實撲滅,兩人沮喪已極,大眼瞪著小眼,都束手無策。

盧小閑愁眉緊鎖,用鋼 一下一下敲打著地面,想起成嬌那句「如不可為,莫強為」,心中懊悔難當。

海叔苦著臉道︰「倘若王七活著,憑他的經驗,或許還能想出什麼特別的辦法。」

他嘆了口氣,瞥向王七的尸體道︰「這座墓處處透著古怪,也不知他看見了什麼,居然活活嚇死了。」

盧小閑搖搖頭︰「他頸間有淤紫,是被掐死的。」

「可小山和阿狗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又是怎麼一回事?」

盧小閑心念忽地一動,目前看來,小山和阿狗肯定是出事了,但尸體呢?玄官就這麼大,還能藏到哪里?莫非這座墓還別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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