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夷,烏丹國王宮。
配殿的一間房間里,玉玄磯長身佇立,抬指點中最後一名侍衛的昏睡穴後,扯下掛毯卷在了巫師克木巴的身上。
眉色凜然,男子扛起獵物傾身飛出了窗子,不作任何停留。
身後的動靜來得異常。
玉玄磯抬眼那時,只見一道白影掠過頭頂,疾如飛箭。
玉玄磯自樹梢翩然落到地面上,扔下肩頭的人。
「我知道你從前幫過我妹妹很多次,可這回你執意扣下克木巴的話,我也只好與你交手了!」
他直視在對面頓住身形的陸淺歌,口吻毫不客氣,夜幕下一雙幽瞳綻放著冷厲的光芒。
陸淺歌擺手輕笑︰
「你別誤會,我這次追來不是要阻止你,而是贊同你的意見。等會兒,就讓巫師為雲汐解開血盟好了。」
玉玄磯眸色微沉,語氣卻和緩了一些︰
「你說的是真的?」
陸淺歌鄭重點頭︰
「還未來及告訴你,我剛剛收到大羿死士的傳書。舅父已經恢復了記憶,正與華南顯聯合多方力量準備搞垮東廠。連心血盟繼續下去的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玉玄磯眉眼微挑,冷哼︰
「難怪…別指望我會因此感激你。這事換做是我,當初就不會幫助小若去找克木巴!」
世上有些事,注定沒有對錯。
如果當年不助那二人締結血盟,自己舅父必死無疑,而雲汐也會落入華南信的魔掌。
而這樣的怪力巫術饒是保護了舅父,卻令雲汐承受了兩年的傷痛折磨。
陸淺歌內心苦想一刻,不再多言,默默看著玉玄磯二指落下去,為巫師解開了穴道。
克木巴幽幽睜開眼楮,便看到了滿天璀璨的星辰。
「我、我這是在哪?」
她慢吞吞的爬將起來,看到神情各異的兩個年輕男子,心下了然,用拳頭拼命捶打著後腰,喋喋不休的抱怨起來︰
「疼死了,哎呦,到底年歲大了,不中用哦。」
玉玄磯可沒有太多的耐性,直接將人提了起來,急不可待︰
「克木巴,我要你立刻解除小若和她夫君的血盟!」
解除儀式可比締結時繁瑣的多,那時還需她克木巴貢獻自身的一點血肉才可。
克木巴自認和那些找她締結連心血盟的傻子們不同,她才不會為了別人甘願自戕,沒事閑的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老巫師眼珠旋動兩周,頭搖得好似撥浪鼓︰
「沒可能、沒可能,血盟一旦締結,想要解除,須……」
「大樹天上長,閃電地中出?你不準眨眼,給我看好了!」
容色冷凝無溫的說完,玉玄磯懣然拽下巫師身上的繡毯,揚手倒掛上了樹杈。
那副空中閃電斜劈,地上大樹高長的圖案,立時就成了另一副模樣。玉玄磯手指倒掛的繡毯,自鳴得意道︰
「克木巴,你莫要再故弄玄虛。看這繡圖上的,不正是你要的‘大樹天上長,閃電地中出’嗎?」
巫師語塞,怔怔注視樹上的繡毯,松癟的臉部肌肉尬然抽動……
——
「雲汐準備親自出宮與傅丹青接頭?」
大羿,京城九王府中,華南赫接到蠱笛帶來的消息,震驚的神情夾雜著幾重擔憂︰
「非要親力親為嗎?那樣做,會不會太過冒險?」
蠱笛笑著擺頭︰
「她會很小心的做好易容,另外小北也會在暗處派人保護好她,九弟不需太過擔心。你該相信她,她是個非常出色的女人。」
「王爺,大事不好了——」
小廝焦灼的呼聲傳進院來,蠱笛急忙閃到十二扇杉木鈿貝七彩富貴亦壽的屏風後面。
「怎麼回事,大呼小叫的不成體統!」
華南赫撩袍落座,臉色不悅。
小廝進屋,邊抹汗邊回︰
「王爺您快去看看吧,靜樂郡主正在府外搬石砸大門呢!」
華南赫驚起,斥責︰
「多大的事,你放她進來不好?」
小廝委屈巴巴的望著他︰
「先前不是您說的?凡是郡主來都不準給她開門,否則便把小的投入豹籠喂了黑風。」
華南赫立刻明白過來,二話不說就往外外面沖。
九王府大門口早就聚集了許多人,他們都是被不尋常的動靜吸引過來的,很快就將王府的大門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瑩兒,你做什麼——」
門扇分至兩側,現出身裹褶紅袍的華南赫。
奪下她手中的方磚,男子俊臉鐵青,沉甸甸的眸光掃過圍觀的百姓,低沉埋怨一句。
靜樂對他冷森森的一笑,語調幽怨︰
「你肯出來了是嗎?華南赫,我問你,為何要金殿拒婚,為何對皇帝哥哥說你不會娶我?」
人群之中起了竊竊的議論,華南赫听到,惶然看看四下,逐的向女孩解釋︰
「瑩兒,你听話,九叔是你的長輩,與你年紀相差太多,我們不合適……」
「那雲妃呢!」
對于他的溫然與耐心女孩絲毫不領情,手指皇宮的方向放聲大嚷︰
「她是皇上的女人,是你的佷媳,你還不是輕易對她上了心——」
周圍的議論紛紛攘攘,現場越來越嘈雜。
華南赫身軀一震,一股子怒火躥至胸腔,狠狠拂袖︰
「你在胡說什麼!你听好,我不會娶你,這事也不關景陽宮雲妃任何事。」
靜樂噙在眼中的淚水頓時決了堤,她不甘的尖叫著撞到男子的胸前,縴臂緊緊交于他的後頸。
輕紗寬袖垂落而下,將一對能掐出水的鮮美藕臂暴露在熱辣辣的日頭下。
女孩悲戚戚的哭訴,傷心欲絕︰
「九叔,九叔你不能拋棄瑩兒,你不能喜歡雲妃,你根本不知道她的陰毒,為了拆開我們,她就對我……」
「你瘋夠了沒有——」
華南赫又驚又氣,急出了一身熱汗。
掙了兩下,他在卸下脖頸束縛的下一刻,將死纏爛打的女孩推了出去,根本不肯听她講完。
手上的力量終是有些猛了,女孩輕靈的身軀像被烈風摧殘著的草絲般沒有任何重量,只翻滾三兩下就直接摔下了幾節石階。
華南赫站于高處看得清楚,神情為之一變。
靜樂郡主艱難的撐起上半身,揉揉身上摔痛的地方,表情痛苦委屈。
咬著下唇,她淚蒙蒙的舉目投向華南赫,帶著最後一絲期待緩緩伸出一只小手,想讓他扶她起來。
盡管心中滿是憂慮,高階上的男子卻沒有像往昔那樣體恤的快步奔出,去抓她的手。
內心,凌亂而矛盾。
為了雲汐,華南赫決意盡快了結與靜樂的關系。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圍觀的人們開始交頭接耳,都在談論靜樂的是非。
「看看,這人是誰啊,有點德行教養沒?哪有年紀輕輕的女孩青天白日跑來砸人家大男人的門,又哭又叫還逼人家娶她的。」
「小心說話,她是肖太妃的親戚,叫什麼郡主的。先前玉輦巡幸出游時,我見過她……」
「嘖嘖,天家出身的女子如何這般不知羞恥。」
流言蜚語使女孩面兒上掛不住了。
手臂無力的垂下去,她自行站立起來,眉目凜冽,容色無溫,帶著無法釋然的仇恨︰
「華南赫,是你不要我的……」
一字一字鏗鏘出口,銳利寒冷如錐,擲地成冰︰
「你給我記住,我穆芊瑩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