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之後，程中原偷偷給周曉紅使了個眼神，表示有些話她可以說了。
兩口子今天是有分工的，程中原有他要跟顧運聊的部分，周曉紅也負責一部分，但是程中原的那部分，是建立在周曉紅和顧運聊天成果的基礎上的。
周曉紅心領神會，于是在給顧運打了個湯後，說道，「小顧啊，你和芸芸談戀愛，阿姨和叔叔也沒什麼意見。不過你也知道，芸芸是個運動員，要到處參加比賽。你呢又是學生，要在校園讀書。我看你們兩個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所以阿姨想問問，以後你是怎麼打算的？」
周曉紅長年呆在國外，所以有些話就說得比較直，沒有傳統家長那麼含蓄。
這個問題不光周曉紅關心，程中原也很關心。他們兩夫妻都是彼此的初戀，所以從心底說，他們也希望初戀的女兒，能和喜歡的男孩子走到底。
但是這些年在國內國外見識得多了，他們也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能從一而終的極少，關鍵你還不能說這是人品問題，畢竟這種現象太普遍了。
周曉紅和程中原倒沒存在說女兒初戀失敗會吃虧什麼的，他們的思維有西式的部分在里面，在這點上王秀琴的擔心就比他們嚴重多了。
王秀琴現在仍時不時地給蘇曉灌輸，結婚前女孩子要矜持的理念，隱約就是在提醒她，被那頭豬叼走就叼走吧，但千萬別被他吃了，否則萬一以後沒跟他結婚可怎麼辦——好在蘇曉每次都會說「知道啦知道啦」，讓王秀琴能確定這白菜至少目前是沒被吃掉。
不過周曉紅和程中原也有自己的擔心，他們的女兒可不是一般的一根筋，哪天要是真跟顧運分手了，那不知道要難過多久。
另外，程中原也不想讓兩個小朋友的感情，影響自己和顧運的合作。
顧老狗听到這話，覺得也有必要好好回應下，無奈產線比較多，心多少有點虛，于是稍稍想了想。
卻在這時，程木頭先一臉淡定地說話了，「這沒什麼的，兩情若是持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對吧顧運？」
顧老狗嘴角一抽，心想好一個持久啊。
不過對于語文會考只考了50來分的選手來說，此刻還能吟詩一首已是頗不容易了。
再說，不謙虛地說自己也確實挺持久的，在魏晉朝時就常常讓一群老友羨慕。
于是對程微芸笑了笑，說道，「你說的很對。」
程微芸開心地點點頭，又對周曉紅說道，「我們就算打電話也能聊得很好，有聊不完的話題呢，所以就算不能常常見面也沒關系。」
顧老狗繼續表示贊同，「對，很對。」
話題這東西，只要程微芸肯找，就永遠都聊不完。
程微芸繼續補充，「再說我也在京都大學附近買房了，等裝修完就可以住進去，以後沒比賽的時候常在那呢。」
顧老狗一頓猛點頭，心想程木頭啊程木頭，你怎麼這麼讓人省心呢，都會搶答了！
一會兒給你親親。
周曉紅無奈地笑了笑，又給顧運倒上酒，然後和他干了。
再問，「小顧，阿姨听說你還有個鄰居家的妹妹，也跟你在一起讀書？」
顧老狗表面微醺，但心里跟明鏡似的，心想這是要旁敲側擊打听林若茵了。
這信息，他們兩口子是從小木頭這套出來的吧？
小木頭啊，你這就不讓人省心了。
顯然，周曉紅和程中原可不好糊弄，所以這個問題他要好好想想。
就在這時，只听程微芸又一臉淡定地說道，「踫巧而已，那個林若茵也考了高分，能上京大她肯定會上京大的嘛。」
好家伙，自動答題機啊。
顧老狗很是欣慰地看了程微芸一眼，在底下悄悄拍了下她的大腿，表示鼓勵。
程微芸本能地往旁邊縮了下，但是很快又「知錯就改」地回來了，然後也悄悄地拍了下顧運的大腿，表示有我在你別怕。
顧老狗微微一笑，表示不怕不怕，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縱敵千萬又有何懼……此戰若能生還，我兄弟二人坦誠相見、徹夜長歡如何？
從情緒中回過神來，顧老狗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道，「對的。她考了670還是680來著？剛好夠上京大。」
周曉紅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了，她算是看出來了，程微芸這是鐵了心要給顧運擋槍眼啊。
程中原更氣，這不過剛開始談戀愛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程微芸卻是很高興，她覺得自己超級體貼的，都知道幫助男朋友解圍了。
離完美女友越來越近了呢！
這就是，學習的力量！
周曉紅不甘心，又問，「小顧啊，听說那個蘇曉也跑去京都讀書了？還是為了你特意去那的？那個……芸芸，你去廚房給媽倒點醋來。」
「咦，你跟前不有醋嗎？」程微芸奇怪地問。
「我要白醋！」周曉紅微笑地看著寶貝女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語氣正常。
「哦，好。」程微芸這才從座位上站起來，但這並不耽誤她說話。
「蘇曉喜歡顧運，但是顧運不喜歡她。之前在顧運老家的時候，顧運就拒絕過她了，爸也看到了。」
說完才進了廚房間。
周曉紅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她現在的情緒很復雜。
大概既有程微芸這個號已經煉廢了的遺憾，又有舍不得換號、也太不好換號的無奈。
但顧老狗顯然對周曉紅和程中原夫婦倆辛辛苦苦練出來的這個號特別的滿意，滿意地愛不釋手。
心呼一聲「好樣的」，他甚至還目送了程微芸一程。
然後才轉頭對周曉紅說道，「這些，其實我都跟芸芸說了。芸芸都知道的，我跟她之間，基本不存在什麼秘密。」
基本不存在，就是大部分說了，但是細節可能稍微有些出入。
因為這些細節上的出入，顧老狗認為自己的良心，還是有點隱隱作痛的，所以下定決心，以後要對程微芸更好一點。
周曉紅覺得在問下去也沒意義了，于是就意味深長地看了程中原一眼。
事情呢就是這麼個事情，情況呢就是這麼個情況，反正自己是戰敗了，啥都沒問出來。
非戰不力，實在是小白眼狼不好對付。
程中原也只能回以一聲苦笑。
女兒長大啦，有些事他們真的管不到了，而且人家也不見得樂意讓他們管。
好想念她騎在自己脖子上撒嬌的時光啊。
顧老狗繼續若無其事地繼續喝酒，時不時就敬陳中原和周曉紅兩口子。
這酒敬得是真心實意的，感謝他們培養出了這麼好的女兒。
顧老狗甚至覺得，如果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麼跟程微芸過一輩子也很好。
自己，應該是真的喜歡她的。
可是他發現，好像每個在產線上的女孩，他都會這麼想。
……
周曉紅問完了，但是沒問出什麼來，程中原就很糾結，自己該怎麼跟顧運聊接下去的話題。
和顧運的合作，是他夢寐以求的，關鍵是現在這狀況，他真沒把握顧運和程微芸能一直走下去，那麼合作的方式就很考究了。
至少，要避免因為他們兩個感情生變，導致影響合作的可能性。
顧老狗雖然也有意和程中原合作，但是不著急，他想等程中原先說。
又喝了幾杯後，程中原打定主意，終于開口了。
「小顧啊，之前我跟你說的，一起成立投資公司的事，你後來有考慮嗎？」
這種情況，按照顧老狗一貫的做法，一定會先表達下自己興趣寥寥，掌握主動權後，再提高籌碼進行談判的。
但是現在，他不想這麼做。
畢竟，如果對程中原都不能坦誠相待，那還怎麼跟他女兒坦誠相待呢？
反正，說來說去，投資也好，對抗長銀資本也好，都是他們程家的事情，而程家的事，自己從今往後是管定了。
程中原既然想再造一個「頂晨」，那就再造一個「頂晨」吧。
于是顧運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對程中原說道，「眼下來說，程叔叔要把產業遷移到國內，是非常明智的選擇。從我個人來講，我很願意在這個過程中幫叔叔做點什麼，但我之所以一直不太肯答應，是因為怕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您也知道，合伙人這種制度，真是感情殺手啊……」
程中原听罷，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隨後更是欣慰地一笑。
「對我來說，你這番話的意義，在于證明你有認真考慮過我的提議了，這很好。」
頓了頓，他又說道，「關于你說的影響感情的部分，我有個辦法可以避免。」
「叔叔請講。」
「新公司，錢由我來投，我給你期權，很可觀的期權。公司每達成一個目標，你就能兌換一部分期權。這樣即便虧了也由我承擔，你沒有損失，自然不會對我有太大怨氣。我而可以確保，無論虧多少，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看法。」
程微芸拿了醋剛坐下，听顧運和程中原在聊投資的事，也就不插嘴了。
坐在一邊，靜靜地听著。
能讓父親看得上，且想一起攜手創業的人，可是很少呢。
顧運听罷笑了笑，「叔叔你誤會了。不是說我輸不起，錢我也可以投，而且我也可以保證，無論虧多少都不會影響我和叔叔的感情，當然更不會影響我和芸芸的感情。」
頓了頓，他又道，「我是說，如果我們合作，那就要達成一個共識，即在公司是職場關系，一下班我們就是……叔佷關系。比方說今天我們在公司吵得不可開交，但是一回家，我還是能吃到阿姨做的菜，喝到您珍藏的酒。」
「說的好，做事就該有這種氣度！」程中原微笑道。
顧運又給程中原倒了一杯，然後跟他干了，最後說道，「所以在這個原則下，我們公歸公私歸私，該有的合作協議一個都不能少。寧可我虧得血本無歸了，再私下里跟您借點私房錢。」
「哈哈！」
程中原不禁放聲一笑，不得不說，顧運這話說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擔心的不就是將來會因為顧運和女兒的感情生變，而影響合作麼？
如果合作協議完善的話，就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這種問題。
本來顧運不提，他也想提的，只是作為合作的提議方，他來提的話，總歸沒有顧運自己主動提，要來的更和諧。
程中原知道，顧運一定是猜到自己有這個疑慮，所以才主動提的。
這個年輕人，真是越看越順眼啊。
當即說道，「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回頭我就把初步的計劃發給你，不瞞你說，這計劃我和咨詢公司一起，可是搞了有兩個多月了！」
「好，那我們下次見面，就可以好好聊聊了。」
「我等你的高見！」程中原滿面紅光，又大手一揮，對程微芸說道，「芸芸，去我書房里，再拿一瓶藏酒來。」
周曉紅微笑道，「還喝啊，今天喝不少了。」
「高興，偶爾一次嘛！」程中原豪氣道。
程微芸也對顧運說道，「你還能喝嗎？」
顧老狗和程中原一個語氣，說道，「高興，偶爾一次嘛！」
程微芸就不說啥了，高高興興地跑去拿酒了。
于是，下半場正式開始。
程中原和顧運一邊聊新公司的設想，一邊喝著酒吃著菜，越喝越有滋味。
而坐在一旁的周曉紅也越听越歡喜，因為她慢慢地，終于和程中原在一個頻道上了——之前她始終不理解為什麼自己老公會如此渴望和一個才上大一的小朋友合作，現在她終于明白了。
單單就他所說的，關于新公司未來業務方向和運營模式，周曉紅就認為，比他們夫妻倆接觸過的那些咨詢公司要更專業，也更具廣度和深度。
他們找的咨詢公司，可是全球最頂尖商業咨詢公司，如麥肯錫的國內分部。
這樣的孩子，也難怪能把長銀資本玩弄于股掌之中。
……
這場大酒，一直喝到晚上11點才結束。
要不是周曉紅擔心程中原的身體，故意說酒沒了，程中原還想再來兩杯。
顧老狗也醉了。
裝的。
因為他想在程家豪宅，白嫖一晚上免費的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