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兒姐，還有別的事麼？」顧老狗對陳菲兒說道。
手機剛才他順手調靜音了，不過猜測程微芸肯定已經給自己打了好幾個電話，再不過去一會兒就不好解釋了。
陳菲兒放下手里的玻璃瓶，身體微微向後一傾，又看了眼那張朝氣蓬勃的臉蛋。
然後平靜地說道，「回去吧，也沒你的晚飯。」
顧老狗松了口氣，從沙發上起身，告辭道，「那麼，我就回去了。打擾了菲兒姐。」
陳菲兒輕輕動了動手腕，示意自己沒要留他。
但是沒等他走到門口，又說道，「等下。」
「還有事麼？」
「哦……」陳菲兒猶豫了下，卻是又道，「沒事了。」
又覺得這樣有點怪，她又調整了下姿勢，補充了一句，「我是說，下次你光明正大來，我不至于一頓飯都不肯請你吃。」
顧老狗笑了笑，「你請我吃面嗎？」
突然想起來，這女人現在應該還不會做飯，只會做簡單的面食。
比如炸醬面，醬還得是現成的，她頂多切一些蘿卜丁、黃瓜絲伴一起，味道倒是還行。
那時候第一次去她家，她就做了一碗炸醬面給自己吃，又調了一杯紅棗牛女乃，有點奇怪的搭配，不過自己倒是都吃光了。
其實陳菲兒很喜歡吃自己做的飯，只可惜那幾世，除了追她時為她做過幾次外，後來就再也沒做過。
于是她就自己學做飯，都是從食譜上學的，但味道實在不怎樣。
……
陳菲兒微微驚訝了下，發現這小混蛋猜的還挺準，本來自己就打算一會兒煮個面吃，把晚飯對付了。
忽然回過神來，她有些緊張地問，「你知道的還不少啊？」
顧老狗知道她又想歪了，于是指了指廚房，說道，「別多想，你剛開冰箱的時候，我看到放了好幾種面條，我還不至于偷窺你。」
陳菲兒松了口氣，又覺得自己也有點太過，于是說道，「我也沒說你偷窺啊，這麼著急否認干什麼？」
顧老狗沒接這個話，轉而微微一笑，說，「有空，我想給你做頓飯……很認真地給你做一頓飯。」
短短的一刻鐘相處，顧老狗關于陳菲兒的記憶，如同被從地底挖了出來，以至于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心安理得地認為她不過是自己幾世前的過客，與這一世的自己毫無瓜葛了。
怎麼會毫無瓜葛呢，這個陳菲兒，和自己曾經親吻過、擁抱過，甚至應該也深愛過的陳菲兒，在本質上就是一個人。
她曾跟自己說過很多關于兩個人的幻想，如果這一世有機會……
顧老狗及時打住了自己的念頭，他發現自己又開始作了。
頂多就做頓飯吧，其他的不可以。
再加上陳菲兒，產線上不是滿不滿的問題，是怎麼炸，然後自己怎麼裂開的問題。
陳菲兒听顧運這麼一說，頓時愣了愣。
然後微微一笑，「你觀察東西都是這麼仔細的麼？那你觀察我多久了，為什麼我總有種感覺，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
顧老狗笑著搖搖頭，「沒有更多了。頂多我還知道，你冰箱里有很多水果，你一個人的話要及時吃，要不然就爛了。」
「哦，那些啊，都是別人送的，我確實吃不完，你要嗎？」
「要的。」
「……」
「我是怕，爛掉就浪費了。」
陳菲兒突然有點想笑，雖然不知道笑點在哪，可是自己似乎好久沒有這麼想笑了。
這小壞蛋，是真拿這當自己家了啊。
但是她還是很辛苦地忍住了，畢竟這個時候笑出來，小壞蛋會以為自己是在笑話他。
當然不是了，自己純粹只是想笑，不是苦笑也不是嘲笑，純粹是被他逗笑了而已。
陳菲兒起身，往廚房的大冰箱走去，然後沖顧運招了招手，「那你過來，看你喜歡吃什麼，都拿走吧。」
顧老狗就很不客氣地走了過去，從冰箱里挑了一個進口的甜瓜，以及一大盒包裝精美、比拳頭稍小的紫紅色的李子。
陳菲兒很貼心地拿來一個袋子，幫他把甜瓜放進袋子里。
然後問他，「夠了嗎？不夠的話，樓上還有個冰箱，也有不少水果。」
「差不多，夠了。」
「差不多是什麼意思？」陳菲兒笑吟吟地看著他，眸子里似乎流淌著月光，「要就直說，下次來可未必有。」
「夠了。如果還有下次，我一定給你做飯。」顧老狗認真道。
「切。」陳菲兒故作不屑地笑了下，關上冰箱門，一邊往客廳走，一邊說道，「你做飯好吃我知道，不過什麼時候有下次，我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檔期很滿，不過沒關系，又不著急。」
……
程菲兒站在門口，若無其事地看著顧運出去，然後關上門。
回到客廳，她沒有習慣性地先去洗個澡，而是坐回到沙發上，月兌去拖鞋，把蔥白的雙腳都放上去，然後舒服地仰躺在月牙形的沙發里。
她兩只手舉著那還剩下一半水的玻璃瓶，出神地看著玻璃中，那從窗外倒映進來的五顏六色的霓虹。
霓虹和她今天穿的一身純白相映成輝，她便這麼慵懶而隨意地躺著，卻是一副極美的畫面，只是沒有人看到。
在透明的水里，陳菲兒忽然仿佛看到了陽光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騎著自行車，穿過一望無垠的油菜花地，微笑著朝自己駛來。
良久。
她驀地嘆了口氣，終于從沉思中醒過來，便起身放下玻璃瓶，走向廚房。
從冰箱里拿出面條的時候，她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聲音。
「吃頓飯總沒關系吧？」
……
顧老狗下樓，拿出手機一看，果然發現程微芸已經給自己打了三個電話了。
于是趕緊給她撥回去。
電話一接通，程微芸就著急地問，「顧運，你去哪兒啦，怎麼還沒上來？」
顧老狗淡定地說道，「剛才遇到了疑似狗仔的人，所以就繞地下室走了幾圈，現在才甩掉他們。」
「狗仔嗎？幾個？」
「嗯……兩個。」
「穿什麼衣服？」
「一個藍色、一個黑色。」
「多大年紀呢？」
「.……要不上來說吧？」
「哦，那你沒跟他們搏斗吧？」
「搏斗？」顧老狗皺了皺眉，然後輕笑道，「你是說打架吧？沒有打架。」
「不是，應該是搏斗吧？」程微芸很認真地說道，「打架的話雙方都有責任，搏斗的話是好人對壞人使用武力。」
顧老狗愣了愣，然後發現這話竟然無懈可擊。
「你說得對，你中文已經比我好了，用詞很精準。」
掛了電話，顧老狗拎著水果，快步地向前走去。
……
門鈴「叮咚」一聲響了起來。
在廚房里正給周曉紅打下手的副大廚程中原，連忙喊了聲，「芸芸，去開門。」
程微芸連忙穿上另一只白色的球襪，然後蹬蹬蹬地從房間里跑出來。
球襪正好蓋住膝蓋的下沿，昨天她練球時不小心摔傷了，那里現在還起著淤青，她覺得不好看，所以想用球襪遮蓋一下。
打開門，程微芸說道，「歡迎。」
她依舊是這句台詞，俏臉上的笑意卻比上一次更明媚了，也更自然了。
老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肉貼肉，果然不假。
顧老狗看到穿著裙子和球襪的程微芸，登時眼前一亮。
咦，這不巧了麼這不，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好這口？
看廚房里有動靜，程中原和周曉紅也沒出來，估計他們在廚房里忙活。
于是抓緊時間，二話不說輕摟住程微芸的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順便很熟練地，沒拎水果的那只手，從她的大腿滑過，只是怕程微芸會喊出聲來，就沒輕輕地捏上一下。
也虧了他謹慎，即便這樣，程微芸剛剛也差點又要跳起來了，只不過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她才在身子微微後傾了一下後，又努力地站住了。
這一下顧老狗很滿意，畢竟手感很不錯。
程微芸也很欣慰，畢竟自己比上次有了很大的進步。
顧老狗剛松開程微芸，程中原就從廚房里出來了，前後相差不過一兩秒，果然是富貴險中求。
顯然，程中原對于剛才發生的那一幕一無所知。
「小顧，來啦？」
「嗯，叔叔好。」
「來就來唄，還帶什麼東西啊？」
「沒有，路過個水果攤，隨手買了點而已。」
顧老狗換了拖鞋，淡然自若地把水果放到一邊，臉不紅心不跳。
女朋友家里有長輩的時候，多少要買點東西的，這方面的禮節，他顧老狗一個體面人，當然是不會虧的。
周曉紅在廚房里喊道，「小顧啊，你坐會兒，菜馬上就好了。」
「阿姨您忙，不著急。」
顧老狗站在廚房門口，對周曉紅說了聲，然後就隨著程中原坐到了沙發上。
程中原正要給顧運倒茶，卻見寶貝女兒跑過來，接過了茶壺，很熟練地給他們兩個都倒上了。
程中原很少享受這麼「高規格」的待遇，正在欣慰當中呢，卻只見寶貝女兒又放下茶壺，然後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顧運身邊，還是靠得很近的那種。
頓時覺得茶沒那麼香了。
當爹的，在這種時候心情都會有點矛盾。
雖然很開心女兒能跟顧運這樣的年輕人在一起，但是看到他們兩個坐在一起，而自己形單影只，程中原還是月兌離不了那種「種了很久的白菜被叼走」的本能。
但值得安慰的是，程中原認為叼他們家白菜的豬，要比市面上常見的豬，品種要好一點。
有多好呢？大概跟他一個品種吧。
兩人喝了會兒茶，也沒聊什麼，周曉紅的最後一道菜就完工了。
四人落座，長方形的飯桌，顧運和程微芸坐一起，程中原和周曉紅坐一起，這個家庭的初步格局已現。
看得出周曉紅還是花了心思的，菜擺了滿滿一桌，海鮮居多，什麼龍蝦、帝王蟹都有，雖然沒專業大廚做得那麼好，但到底是開五星級酒店的老板娘，見識的多了，竟然也做得有模有樣。
程中原又備好了茅台，他現在平常從不喝酒，就等著準女婿上門喝兩口了。
而且似乎每次跟顧運喝酒，他都能喝不少。
顧老狗給程中原和周曉紅都倒上酒，然後看了眼程微芸。
程微芸很自覺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馬上就要比賽了，她現在是不能亂喝東西的。
「叔叔，阿姨，打擾你們了，我敬你們一杯。」顧老狗先舉杯。
周曉紅端著杯子笑道，「小顧，你這話就不對了。阿姨和叔叔從沒覺得你來是打擾，反而你能來我們很高興。尤其是你叔，周三你說要來以後，你看這些螃蟹，是他親自打電話，從阿拉斯加空運過來的。要不是我攔著，他差點要把酒店的總廚也空運過來。」
程中原微微一笑，「是你阿姨想得周到。今天咱們的主題是家宴，你周阿姨說過要親自下廚給你做飯的，叫大廚來就不是那個味道了，對吧？」
顧老狗點點頭，「對，我知道，阿姨做的菜，可不是什麼人都吃到的。叔叔，阿姨，那我就先干為敬。」
說完，顧老狗一口干了小杯中的茅台。
周曉紅和程中原也沒端著，跟著喝了杯子里的酒。
程微芸端著一杯水，本來也想干一下什麼的，但是發現他們三個好像都不打算跟自己玩，于是只好把杯子放了下來。
在酒桌上，為什麼喝白開水的沒人權呢？
顧老狗看好奇寶寶一臉困惑的樣子，就給她掰了一個帝王蟹的腿，放到她跟前。
「補充點優質蛋白，接下去你接連好幾場比賽，我會看直播給你加油的。」
程微芸很開心，這可是顧運第一次給她夾菜什麼的，正想說點什麼，卻只見老爸又舉著酒杯說道，「來，走一個。跟你說，當年我去第一次去你周姨家，規矩是三杯下肚才說話，今天我們是不是也按照這規矩來？」
周曉紅笑著接話道，「老程你別嚇唬孩子。我家是開酒廠的，情況不一樣。」
顧運立即笑道，「都一樣，程叔叔說什麼規矩，就什麼規矩。」
于是又跟程中原干了。
程微芸嘆了口氣。
果然，喝白開水的都會被忽略不計。
算了，那就安靜地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