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不拒小節棄卒保車 休為玉碎攻心為上

在楚河郡的陽明山前,林淵打了一個大勝仗,成功與楚河郡內韓石勇所率領的部隊成功匯合。兩軍合兵一處,林淵率部將來到韓石勇的中軍寶帳。

此刻,兩名貼身衛兵正費盡氣力,替韓石勇卸下厚重的黑鐵鎧甲,鎧甲的一塊胸部剛著地,便揚起了一陣塵土,估模著整套鎧甲怎麼也有個幾十斤重。

雙方將領們各自落座,互相做了一番介紹,林淵才發現這韓石勇的原來並非楚河郡的將領。因為這些年天下紛亂,作為東南邊境的楚河郡也是陷入連年的戰火之中。到目前,楚河郡內各個城鎮縣的軍隊只夠守備當地,若要分兵打擊郊外四處流竄的賊寇,可謂是力不從心。林淵也終于明白楚河郡為何會突然間聚集了如此一大波賊寇。

當地無力平叛,自然要四處請求援助。這韓石勇的部隊如同林淵一樣,也是前來平叛的援軍,只不過他不屬于任何太守、郡王,而是燕帝慕容鈞天麾下的一支禁軍。

因此這韓石勇的出身來歷自也非同凡響,想他韓家上下已經三世為將,父親韓忠德曾經是在北燕金獅王風師豪手下先鋒官,率領長嶺鐵軍攻城略地,平亂蕩寇,樁樁件件都是身先士卒,出生入死,卻在一次攻城行動中,挨了飛箭流矢,最終馬革裹尸。

風師豪念其戰功卓越,所以培養他的獨子韓石勇,準備讓他接替父親職位。

不過,燕帝慕容鈞天似乎也留意到了韓石勇,于是一紙詔書將他調到盛京。

可韓石勇畢竟是個年輕人,缺乏行軍打仗的經驗。于是,燕帝給了他一些人馬,先讓他去剿平大燕內部的一些山賊土匪,借此歷練。

韓石勇的確如他父親一般英勇無比,所以,連連剿匪成功,兩年的時間,二十歲時就獲得了燕帝卿賜的「平寇將軍」稱號。

雖然這只是一個雜號將軍,可他手下的軍士卻足足有一萬余人,人數直逼那些名號將軍。

然而,這一次陽明山剿匪,他卻遇到了硬點子。

不同于其他山匪那樣的烏合之眾,陽明山的山匪不但敵人數量眾多足足有上萬人之多,而且訓練有素,他們中大多數人並非土生土長在楚河郡,而是曾經被大燕剿滅的「後越國」的余黨殘將,賊首伍寶駒是後越的一名將軍,能征善戰,深諳兵法。大燕曾詔安過幾次,都沒沒有成功,無奈只能發布通緝令,于是伍寶駒便東躲西藏,後來暗中集結參與勢力,佔山為王,落草為寇。

前不久韓石勇帶軍隊前來陽明山平亂

,剛一見面兩軍便真刀真槍的干了一仗,可是裝備良莠不齊的賊寇怎麼會是韓石勇鐵甲軍的對手,沒打多久伍寶駒就下令撤退。

韓石勇立功心切,率軍追殺,結果反被伏擊。還好藝高人膽大,才沖出重圍,軍隊也損失了千余人。

從此以後,伍寶駒似乎已經發現了韓石勇的弱點。他們憑借著對明陽山地形的了解,以及賊寇們輕裝上陣的優勢,與韓石勇的鐵甲軍玩起了迂回戰。一會兒設伏、一會放陷阱、一會正面打了就跑,一會背後劫他糧草,把韓石勇打得手忙腳亂,險些崩潰。

不過韓石勇畢竟出生于武勛世家,面對如此劣勢的局面,他們意氣用事,也沒有帶軍撤退,而是命令所有鐵甲軍在水源邊上就地圍成一個大圈,將糧草輜重放在圈內,如同一個鐵桶一般固守,等待援兵到來。

而伍寶駒面對鐵桶陣,一時半會也拿不下,于是親自帶兵將韓石勇團團圍住。

後來,不禁意間得到消息,南安郡派了援軍前來,于是他又派了兩千賊寇埋伏在蒼雲山峽口處,準備圍點打援。

沒想到被小心謹慎的林淵識破,伏兵撤退時又遭到追殺,損失慘重。于是便只能退守回陽明山上的大本營中。

第二日,雙方議定,韓石勇帶領的鐵甲軍機動性不足,所以負責保衛整座陽明山,把守通往山下的各條通道。岑名帶領兩千弓手輔助,若發現有偷偷下山突圍的賊寇,一律以弓箭射殺。林淵和陳新集合軍力,嘗試從東西兩端同時攻山。

結果進攻的號角吹響還不到半個時辰,林淵和陳新就灰溜溜地回了大營。原來陽明山地勢復雜,加之一路上設置了各種機關、陷阱,還有敵人弓箭和落石的威脅,簡直是易守難攻。于是,眾將只能再度回到大營商討對策。

此時,軍營外來了一小隊人馬,為首的軍士長匯報,在望江和楚河上下都搜了個遍,沒有發現星官的尸首和身影。

林淵更加郁悶,擺了擺手讓軍士長退下,突然身後韓石勇大笑道︰「這人來的正好,倒是提醒我了!」

「韓將軍可有破敵之策?」林淵問道。

「能不能破,不知道,不過肯定能給賊寇帶來不小的麻煩。」韓石勇信心十足地說道。

「求教!」

林淵拱手道。

「斷他們水源!」韓石勇笑道。

林淵思索了一會兒,擔心道︰「好是好,不過我們居低,賊寇居高,萬一河水潰堤,我軍豈不是全軍覆沒?」

韓石勇說道︰「我們不堵水,我們讓楚河改道而行即可。」

「改道工程浩大,每個一個月恐怕不行,屆時我軍糧草匱乏,敵賊又以逸待勞,恐怕……」林淵依舊擔憂道。

韓石勇哈哈大笑︰「多年前,我有一次和父親出征攻打壘城,壘城守軍也是固守不出。于是,父親將壘城周圍的農民獵戶遷走,改了水道引入農田鄉間,三日之內便能完成,後來壘城斷了水源,不久便投降了。」

「那些農民獵戶如何安置?豈不毀了他們的家園?」林淵詫異道。

「戰爭總有犧牲,何況又在他國領土上。」韓石勇答道。

「可這里是大燕自己的土地……」林淵又道。

「難道戎將軍還有更好的辦法嗎?莫不是想拎著劍和伍寶駒決斗不成?」韓石勇突然反問道。

林淵︰「……」

韓石勇看出了林淵的顧慮,于是哈哈一笑,解釋道︰「呵呵,林將軍的意思,我也明白。所以我會一面派人改修河道,一面使能言善辯之士勸說農民獵戶,讓軍隊幫助他們把一些財產撤離出來,護送他們離開。再修書一封給最近的陽城太尹令,讓陽城接受安置這些難民,即可。」

面對燕帝直屬的韓石勇,林淵也只能嘆息道︰「但願如將軍所言。」

于是,韓石勇一面安排士兵挖渠道,改道楚河水流,一面使能言善辯者勸說附近住在地勢低窪的農民和獵戶。

三天後,眾將官齊聚中軍寶帳。有負責改道河水的軍官報告,引水的渠道已經完成準備完畢,只要將上游的木板沙土一撤,楚河水就會流入附近農田中,再也不會經過陽明山。

韓石勇大喜,正準備下令決堤放水,卻發現此軍官臉色猶豫,于是便問道︰「還有何事?一並報上來。」

那軍官接著道︰「只是下游農民中有十幾個老人,說守著他們的農田已經大半輩子了,生計全靠這些農田,有了敢情,怎麼勸說都不肯走。後來只要一看見過去的士兵,就提著農具把人趕出來,大家都沒什麼辦法。」

韓石勇听完後,將臉一沉道︰「今賊寇當前,豈能為了幾個老兒,毀了吾等數萬軍士?既然不肯走,就讓他們留下吧。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決堤放水。」

「韓將軍,可否再派一人去最後警告勸說一次?」林淵立即起身,拱手道。

韓石勇拿手一擋,鐵石心腸道︰「林將軍,不必了。他們要走早走了。何況,就算現在他們同意了,要整理搬家有要不少時間,延誤軍機。想想每多一日,這幾萬士兵要去掉多少軍糧?」

「可那是大燕的百姓。」林淵又道。

「所以隨了他們的心願,留在大燕的土地上。」韓石勇想了想又道,「若我們這次拿不下這眾賊寇,將來還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將軍到時候能在燕帝面前擔下這個責任嗎?就算你能願意擔,鎮南王和南安郡上下也願意一起擔嗎?」

林淵聞之默然,退了幾步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韓石勇取了一枚令箭,扔給軍官道︰「傳令!即可決堤,該楚河水道。」

「得令!」軍官接了令箭轉身出帳。

待議事結束,眾將官紛紛離開軍帳,唯有林淵坐在原地,一聲不吭。

韓石勇走到林淵身邊,拱手道︰「林將軍,您身經百戰,無論是資歷和成就都遠在我之上。只是韓某謹記父親曾說,用兵者,唯勝。生死相搏,無情。若有太多顧慮,就會縛手縛腳,最終敗給自己。」

良久,林淵點了點頭,回禮道︰「將軍說的是。」說罷,便轉身離開中軍寶帳。

剛踏入自己的大帳,卻發現慕容雲厝、陳新已經在里面。

「哈哈,小王今天算是開了眼了。我本以為將軍非常厲害。卻沒想到這韓將軍年紀輕輕,居然更加殺伐果斷,不拘小節,今後必成大器。」慕容雲厝拍著手,拉踩道。

林淵卻不屑一顧地說道︰「軍機嚴明,殺伐果斷是針對軍隊和敵人,不是針對普通百姓。若傷了百姓的心,軍隊便沒了依托,我和周老將軍在南安郡內東征西戰,無有一次不是勝敵人,安百姓。所以,大軍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慕容雲厝有些不服道︰「可是現在那些刁民擋了軍隊的路,自然為了勝利不能縱容他們。」

林淵深深地瞧了慕容雲厝一眼,看得雲厝的心理都有些發毛,然後用訓誡的口氣說道︰「監軍,你是將來的鎮南王,我求情你絕不可把那些重故土,重感情的老人家當做刁民,他們也子孫,他們也有親戚。今日,棄了他們,軍隊的確可以獲得一城一池的勝利,可決不利于長治久安之計,他日必有後患。」

「呵呵,將軍和戎將軍說得都有各自的道理,你們就不要爭了。」陳新看氣氛緊張,趕緊出來打圓場道。

「陳將軍,今日打算跟王爺匯報什麼呀。」林淵突然道。

陳新心中一驚道︰「沒有沒有!將軍放心,我不敢再說將軍的壞話了。」

慕容雲厝被林淵訓了一頓,自然心中不爽,起身便走︰「這里無聊死了,我要出去透透氣。」

陳新怕慕容雲厝又闖出什麼禍來,也就緊跟了出去。

楚河岸壩一聲巨響,帶著奔騰的河水涌入附近的農田之中,盡將田中幼苗齊齊淹沒,也順道淹沒了那些不遠離去的老人,周圍變成一片沼澤。

隨後又過了幾日,那條原本流入陽明山河道,因為再也沒有活水流入,而漸漸干涸,可是陽明山上卻沒有任何動靜,似乎感覺不到斷水之苦。

反觀山下的大燕軍隊軍糧卻已經所剩不多,特別是韓石勇這邊的遠征軍,所以趕緊在中軍寶帳召集了大伙,一開始便提議要南安郡的軍隊對陽明山發起總攻。

「韓將軍,如果我軍現在發動總攻,恐怕賊寇會困獸猶斗,拼死抵抗,況且他們佔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即使我軍能夠攻下來,也必然損失慘重。」林淵沒有開口,陳新卻突然出言反對道。

韓石勇顯然很不高興,裂聲質問道︰「掃寇殺敵,當然是要有犧牲的!難不成你們不舍損失自己的部隊,要讓我等中央禁軍給你們打前戰?一個番郡佣兵自重,想干嘛?」

一席話如同一頂大帽從天而降,一下子戳中了陳新想保存南安軍力的心思,把他嚇得夠嗆。

原本這幾天他和林淵、慕容雲厝聊天時,就斷定以韓石勇的個性必有此招,畢竟上一次攻山也是南安的軍隊。

不過在這之前,林淵已經有兩天沒有睡覺,一直在查看地圖,研究對付伍寶駒這群山賊的方法。今日軍帳議事之前,林淵還特意交代陳新,如果韓石勇讓他們的軍隊攻山,就出聲反對,他自有辦法。

現在,陳新回頭看看毫無戰爭經驗的慕容雲厝、岑知、岑名等個個默不做聲。又打眼瞧了一眼主帥林淵,只見他正悠閑地喝著茶更是不發一言。

「將軍,將軍。」陳新輕喚了林淵兩聲。

「怎麼了?陳裨將。」林淵露出一番如夢初醒的樣子。

「將軍,你說句話吧。」陳新急道。

林淵嘆道︰「哎,我前些日子已經惹得韓將軍不快了。嫌我拘泥小節,不成大事,今日韓將軍有扣了這麼大個帽子給南安,我們不能不從呀。」

韓石勇哈哈一笑道︰「林將軍,你我都是為了大燕平叛蕩寇,各抒己見,哪來的私人恩怨?剛才是我言重了。我這也是為了消滅賊寇,所以才著急上火。不過你畢竟是前輩,如果有更好的破敵之法,晚輩願聞之詳。」

「既然韓將軍問了,那我就直說了。此事無關于是南安的軍隊還是將軍的鐵甲軍攻山,陳新說得不錯,現在發起總攻賊寇必然拼死抵抗,會對大家造成巨大損失,說不定混亂中還讓賊首逃月兌了。此時,可不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時候。」

「哦?那以林將軍的意見是?」韓石勇詢問道。

「林某愚鈍,這幾天都未睡,一直在研究敵我雙方當前形勢,最終讓我想出了一個攻心為上的方法,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山上這伙賊寇。」林淵不緊不慢地說道。

「兵不血刃?難道將軍不攻山嗎?那我們的軍糧……」韓石勇皺了皺眉頭。

「韓將軍,貴軍軍糧可夠三天?」林淵問道。

「三天自然是夠的,只不過還要到時候還要回盛京,路上還要消耗不少,所以……」韓石勇回答道。

林淵點點頭道︰「好!就三天,依我之計,三天之內拿下賊寇,如若不然我林淵身先士卒上山殺敵!」

「一言而定!」韓石勇大喜,伸出一直拳頭對著林淵,兩拳相踫,許下約定,然後問道,「將軍你的辦法是?」

林淵道︰「韓將軍可听說過,欲將取之,必先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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