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望江垂釣暗喻天機 谷口退兵敗破陰謀

大軍休息到傍晚,人人酒足飯飽,便又開始向東疾步行軍。只不過現在中軍隊伍中,多了一副擔架和一輛囚車。擔架上慕容雲厝朝天,唉聲嘆氣,囚車中陳新面如死活,待坐不語。

林淵這會才沒時間不理會他們,帶著頭軍疾行要緊,約定了七日之後與楚河郡的軍隊匯合,軍隊如果誤了期限,上上下下所有將領可是要集體領罰的。

大部隊一刻不歇前前後後連續趕了六七個時辰,轉眼間前方山坳處朝霞紅艷,一點金光呼之欲出。

不遠處一條傳來濤濤水聲,林淵借著霞光望去,原來是與「楚河」首尾相連的「望江」,只不過此刻明月下落,潮水退去,惹來潮浪之聲,河床上無數大大小小的礁石也慢慢顯露出來。

只是在距離江水很近的礁石上,似乎穩穩地坐著一人在垂釣。林淵揉了揉眼,以為自己是眼花,又定楮看了看,確實是個垂釣者,而且還是一個老道,怎麼覺得有些眼熟?

「將軍,將軍!你怎麼了?」

身後兩個領隊的小將看林淵盯著江邊愣愣出神,便呼喊了幾聲,詢問道。

「呃,沒事!繼續走!」林淵這才緩過神來,扯了兩下馬韁,再次加快了騎行的速度。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林淵左思右想,總覺得那釣魚的老道有些蹊蹺,而且很眼熟,于是突然勒停了馬韁,轉頭對兩個領隊的小將說道︰「你們帶著大軍繼續朝前走,別停下,我有事去去就來。」

于是,林淵撥轉馬頭,雙腳用力一蹬馬肚子,朝著那老道的方向騎去。

至江岸處,林淵翻身下馬,將馬韁系在一根天然的石柱上,然後自己踩著嶙峋地礁石,一步步朝著江邊走去。

待林淵靠近老道身後,正打算開口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異了。只見潮水退去,不少大大小小近百條魚兒來不及隨著潮水而去,擱淺在凌亂的礁石上,撲騰撲騰地亂跳。

再看老道身邊的那個竹編的魚簍,卻是空空如也,里面竟沒有一條魚。

可他還閉著眼,全身貫注地坐在大礁石上垂釣。

「這位道長,周圍這麼多魚,你為何還在江里釣魚?」林淵好奇地問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眾生得其一。這些是天下漏網之魚,是否能截取那一線生機,就看它們自己的造化。我不去收它們,因為它們原不是我這簍中之物。」老道穩穩說道。

林淵听了一時不明白,只得撓撓頭,又問道︰「道長,我打此路過,突然覺得您有些眼熟,請問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只見老道睜開雙眼,轉頭看向林淵,笑道︰「將軍好眼力,你可記得十七年前,狠狠踹貧道的那一腳?」

「你!啊!對了,你是!」林淵听聞此言恍然大悟,又如五雷轟頂,用手指著老道驚道,「你就是當初那個要抱走我兒子的瘋道人!」

「可惜,你不讓貧道渡他,現在令郎,不,那嬰兒又如何了?」情道人問道。

「滿月之時,被家中妒婦拐走,至今下落不明!」林淵咬牙切齒道。

「再過十幾天,就可以見到令郎了。」情道人悠悠說道。

「真的?真的嗎?道長,你沒誆我?」林淵興奮地雙目放過,喜上眉梢。

「只是有一件。」情道人冒出一句。

「一件?一件什麼?」林淵問道。

情道人指了指手中的魚竿道︰「將軍可不要在此之前咬了別人的魚鉤。」

「道長,這是什麼意思?」林淵繼續問道。

此時,遠處江面上的魚鰾突然用力的沉了一下,情道人呵呵一笑,用力一抬,一條偌大的白魚隨著魚竿,被甩了過來,不偏不倚地落在魚簍之中,情道人笑著起身,指了指林淵的胸口,說道︰「將軍慧根,向來自渡。」

見林淵沒有反應過來,情道人收了魚竿,挎起魚簍,嘻嘻笑笑地說道︰「反正我的魚已經鉤上了。將軍後會有期。」

才一眨眼,林淵向前看去,哪里還有情道人的身影?不由暗暗嘀咕了一句︰「此真神仙也!」

林淵暫時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往回走,翻身上馬,揚鞭馳騁,沒多久便追到了軍隊的最前頭,繼續領著軍隊向前進。

又行了五日清晨,軍隊來到一處山谷前,往四周高山疊巒,雲深霧繞。

「此處是何地?」林淵問道。

「前面是蒼平山,從這個峽口穿過去,就是楚河郡地界,再渡過楚河便到達這次相約集合之處。」一邊星官報告道。

「那你看看這山勢,雲氣可通行否?」林淵接著問道。

于是,星官手搭涼棚望了良久,又策馬來回觀察了一番,道︰「此間寒露深重,雲氣深重,恐對將士身體有害,不宜久留于此。將軍應該趁著雲深霧重之時,率軍快速通過峽口,直渡楚河,今晚就可與楚河郡的軍隊匯合。」

林淵听完瞥了一眼星官,擺了擺手,道︰「此言差矣,這山勢復雜,峽口狹小。若是敵寇得知我等援軍將至,伏一隊在山上,待我軍通過峽口時,以滾石、亂矢突襲,則我軍傷亡慘重矣。」

「如此濃厚的霧氣,山上必然寒冷,難以忍耐。再說我軍行軍極速,賊寇如何得到消息?」星官繼續說道,「如果將軍不放心,末將願領一支百人的先頭部隊穿過峽口,一探究竟!」

林淵模了模下顎,搖頭道︰「罷了!傳令全軍後退五里,安營扎寨!」說完便撥轉馬頭往回就走,搞得星官在風中一臉茫然。

大營駐扎完畢,林淵立刻在中軍寶帳中召集所有將軍官員,包括慕容雲厝一起議事。

此時,慕容雲厝的傷已經基本康復,不過他知道軍令如山的威力,再也不敢胡鬧,而是悶悶不樂地坐在一邊。

林淵見眾將官都到了帳中,立即傳令將陳新帶上來。不多時,兩個軍士將帶了鐐銬的陳新帶到大帳中。

雖然帶了鐐銬,一身囚服,不過這些天陳新卻一直躺在囚車里,而且一日三餐也不曾差半點,外加上他原本武將的體質,身上的傷自然也好了不少。

林淵坐在帥椅上,冷冷地瞧了一眼,地上跪著的陳新。搞得陳新心中大驚,不知為何今日不進軍,反而退守下來想起自己,于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隔了半響,林淵終于開口道︰「陳新,我今天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陳新道︰「將軍請問。」

林淵問道︰「鴿子腿上的信究竟是不是你寫的?」

陳新叩首道︰「絕對不是!將軍要是不信,可以回去以後帶我去見王爺,的確是王爺吩咐。」

「那再說一遍,你的信究竟寫了什麼?」林淵問道。

陳新開口便道︰「我寫的是︰林淵領頭行軍,一路上未對世子有任何指導教育,世子不懂規矩,誤犯軍規,林淵不管三七,直接重責八十杖,世子幸無性命之虞。」

「就這些?」林淵追問道。

「是!僅此而已!」陳新再次叩首。

只見林淵突然一拍帥桌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繞到陳新身後,突然從腰間抽出了寒光劍,直接架在陳新的脖子上。

「啊!將軍饒命,末將說得句句是真!」陳新磕頭如搗蒜,苦苦哀求道。

于此同時,慕容雲厝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道︰「舅……陳裨將的案子還沒查清楚,身為將軍不可胡亂殺人,有違軍法,有損士氣。我身為監軍,不準!」

「哎喲,監軍這會開始擺架子了,前幾天你不是無視軍法軍令嗎?」林淵質疑道。

慕容雲厝尚未搭話,岑知、岑名兩兄弟跪倒在地,岑名求情道︰「將軍,我奉王爺之命第一次隨軍出征,不過以前長念兵書,雖然只會紙上談兵,但也知道臨陣斬將,兵家大忌。往將軍三思。」

「呵呵,胎毛未月兌的小子,也敢出言不遜。」林淵冷笑,又環顧了四周,道,「還有誰要勸的?」

緊接著又陸陸續續地有一些文官、武將為陳新求情。

林淵看了看眾人,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另一只手模到自己的胸口,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又仔細地看了幾遍,不由地贊道︰「不錯,不錯,仿的還真像。陳新恐怕連你自己都分不出來吧。」

就在大家一臉茫然之時,陡然見幾道寒光掠過陳新的身邊,只听見一陣金屬聲響起,陳新身上的鐐銬,盡數被斬斷。

「將軍,這……」陳新頓時癱坐在原地。

「稍後再理你,現在我先要解決了這個內奸!」說話間林淵手中寒光劍再次舞動,席卷著天地風雪之勢直逼角落處一人,正是此前一直伴在林淵身邊的星官。

「將軍你這是為何?」星官驚慌道,身子忙不迭地從座位上滾落下來,正好避開了林淵的劍勢。

「滿營將官陸陸續續皆為陳新求情,只有你左顧右盼,看他人反應,最後才勉強求情,可見你很想他死。今早竟然還慫恿我冒險過峽谷。真把本將軍當傻子了嗎?」林淵說著又補上了一劍,朝著星官追身而去。

「哈哈,看來四大庭柱之一果然名不虛傳,略施小計,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星官說話間,側身勉強躲過,衣袖上被割了一道大口子。

此時,帳中已經有其他將士拔出所佩刀劍,圍住星官,眼看將他團團包圍。

「哼!不奉陪了。」星官冷哼一聲,從懷中模出幾個黑色的圓球,高高舉起,然後朝著地面重重的一摔。

「是霹靂彈!」不知誰吼了一聲,  啪啪的巨響中隨著一陣火光,中軍寶帳頓時塵土飛揚,誰都瞧不見誰。

煙塵中,林淵只覺得迎面一股陰風逼近,心知不妙,舉劍便擋。嗆啷,火花迸發,擊落了一把匕首。

待塵埃落定,眾人發現中軍寶帳上出現了個巨大的窟窿,帳外有士兵正在驚呼,林淵搶步沖出軍帳,西邊天空一個巨大的風箏正在空中飄向遠方,星官伸一臂緊緊拽住風箏地步,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大聲吼道︰「諸位我們後會有……」

話還沒說完,星官臉上的笑容便戛然而止,原來一道黑影,一支翎羽箭極速飛來,不偏不倚地扎入了星官拽風箏的那條手中。

「啊!」的一聲慘叫,星官連同風箏一起,從高空徑直墜下,插入滾滾濤水的望江之中。

「全面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林淵指著一隊軍士命令道,那隊軍士二話不說就朝著望江而去。

一轉身,林淵返回中軍寶帳,瞧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陳新,冷冷道︰「起來吧。」

「將軍,你是怎麼知道我沒有說謊的?」陳新一邊起身,一邊不解地問道。

「這些日子我才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不滿,不過倒還不至于會背叛王爺,本來只想給你一個下馬威的。你們呀!都別以為我這不喜歡和人結交的莽夫傻,暗中給我使絆子。」林淵指桑罵槐,並沒有正面回答陳新的問題,令眾人听了皆默然無語。

可是林淵卻偷偷將手中的那張紙揉成團,再次揣到懷中,這是第一次審問陳新時,帳中刀筆小吏記錄的陳新口供,其中提到寫信的內容與今日陳新說得一字不差。林淵知道如果一個人臨時編謊,是不可能做到兩次都一模一樣的。

「去換身軍服再來。瞧你現在什麼個樣!」林淵突然又命令道,于是,陳新趕緊退出中軍寶帳,更衣去了。

此時,已過正午時分,帳外一陣馬蹄聲,不一會兒便闖進一名滿身塵土的探子︰「報!蒼平山迷霧散盡,我們埋伏在周圍的部隊果然山上有賊寇設伏,不過敵軍沒有等到我軍通過峽口,都已經撤退了,現在我們的部隊已經佔領了山坡。」

「好!眾將听令!」林淵取了一支令箭道,「岑知、岑名點一千輕騎兵和五百馬弓手,隨我一起追擊賊寇。」

「得令!」岑知、岑名接了令箭,轉身離開軍帳。

林淵又取了一支令箭說道︰「監軍,你和陳裨將率領大部隊隨後跟上接應。」

「呃……是。」慕容雲厝猶豫了下,便起身去接令箭。

林淵將令箭放在慕容雲厝手中時又囑咐道︰「這是戰爭,監軍切莫兒戲,事關南安郡和王爺的榮辱安危。」

「是!得令!」慕容雲厝大聲回應道。

走出軍營,有軍士已經將戰馬備好,林淵翻身上馬,見岑知兄弟已經騎著馬,帶著部隊整裝待發。

「走!」一聲令下,林淵策馬沖出了營寨,輕騎兵和馬弓手在他身後緊緊跟隨。

一行人馬不一會便抵達了蒼平山的峽口前,只見滿山都是南安郡的帥旗,林淵快馬加鞭,從容地通過峽口,繼續向前奔馳。

前方楚河渡口,幾千名賊寇正依次排隊登船,向另一岸駛去。

忽聞,身後殺聲四起,回頭看塵土滾滾,茫茫騎兵呼嘯而至。

眾賊寇頓時亂了陣腳,不顧隊形和秩序,一個個沒命似得搶著上船。

在林淵的騎兵到達以前,已經有數百人互相踐踏或落水身亡。

緊接著,又被輕騎兵一頓沖殺,眾賊寇早已潰不成軍,降的降,逃的逃,死的死,不計其數。

在岸邊,五百馬弓手齊刷刷地一字排開,各個彎弓搭箭,岑名一聲令下,飛矢離弦,箭如雨落,將一條條賊船扎成了刺蝟,又有無數人因此死傷。

待到傍晚時分,林淵統計已經降了一千余人。身後慕容雲厝和陳新已經帶著大軍抵達。

很快,將木板拼成小舟,再將小舟連起,在楚河上搭起兩座浮橋,所有軍隊平穩渡過。

在岸邊休整一晚,第二天雞啼鳴、天漸亮,林淵的大軍就已經出發。原本圍困楚河郡部隊的賊寇得消息,害怕月復背受敵,首領立即下令撤退,近萬賊寇匆匆撤回大本營,「陽明山」一座山勢險峻,易守難攻的天然壁壘。

午時時分,在白雲山前五十里,林淵帶著大部隊與楚河郡剿匪的部隊相遇匯合。帶頭的兩將打馬出列,互相招呼。

「在下南安郡林淵。」

「原來是「南安第一劍」,幸會幸會。晚輩韓石勇。」一個少年將軍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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