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修士在旁提醒,「師伯,袁令曦跟在碧霞道人身旁多年……」
令曦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慌忙道︰「師父做的事我都不知道,與我無關啊。」
「那也需交由執法堂細細審問。師伯,您可不能犯糊涂啊。」白衣修士加重了語音。
成渝真人內心不悅,偏偏眼前這人雖然修為不如他,卻有一個好出身,他不得不敷衍幾分。
「這是自然,待我回去,定會先帶著令曦去執法堂走一趟。」
白衣修士得了這句話,也不再糾纏,只拱手道︰「靈息蜂有了些動靜,我再去看看有什麼線索。」
成渝真人點點頭,「師佷千萬小心。」
瞧見白衣修士御劍飛走,令曦轉過頭來,用一雙楚楚可憐的眼楮看著成渝真人,「前輩,我不想去執法堂。」
成渝真人低低嘆了一聲,模模她的頭,「莫怕,有我在,執法堂的人不會太過難為你的,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令曦顫抖著聲音,「那執法堂不會因為師父而牽連我嗎?」
成渝真人皺了皺眉,「你到執法堂時,不必說你是那歹人的弟子。記住,從現在起,你便是我成渝的親傳弟子了。」
令曦眼楮一亮,感動地點點頭,「是,師父。」
……
剛剛到了坡頂,顧以安就看見了碧霞道人。
依舊是熟悉的灰色長衫,身形消瘦,目光堅毅。
「你走近些。」
顧以安依言過去,「師父,您還好嗎?」
「不太好呢。」碧霞道人拉住顧以安的手,目光帶著她看不懂的意味,「為師為了從那些蒼梧小人的手下逃出來,動用了秘術,氣血兩空,修為也大不如前了。」
看著顧以安一臉擔憂的神色,碧霞道人微微翹起嘴角,「以安,你果然聰慧過人,為師沒法回白宇城,你就真的能想到這里,還一路尋了來,身後也沒有尾巴。」
碧霞道人明明在夸贊她,可顧以安心中莫名有些不太舒服,好像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一樣。
「以安,你是個知恩的孩子,師父想讓你幫我做件事,不知你願不願意呢?」
顧以安猶豫著點了點頭,「請師父吩咐。」
「那就好。」碧霞道人的嘴角翹得更高了,她緊緊盯著顧以安的眼楮,眸子似乎變成了深黑色,看不見一絲光亮。
顧以安感覺碧霞道人的眼楮似乎變成了深深的漩渦,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
漸漸的,她的眼神變得迷茫起來。
頭痛欲裂。
識海仿佛要被擠爆,她自己的神識縮在一角,碧霞道人磅礡的神識佔領了剩下的全部地方,「來吧,來吧,讓我成為你,我會繼承你的好資質,我會替你走這長生大道。」
不,顧以安的頭腦有一瞬的清明。
這是,奪舍之術!
只是短短的一瞬,她就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為什麼師父那樣迫不及待地要她努力修煉,要她提升修為,還為她找尋功法。
顧以安苦笑,原來曾經的那些好,都是假象。直到現在,碧霞道人才露出真實面孔。
她曾經疑惑的那些問題也得到了解答,碧霞道人也精通符之術,卻百般阻撓她修煉陣法,原來,只是怕她耽誤時間。
為什麼是她?
顧以安發出來自心底的一聲怒吼。
「因為你實在是太優秀了,你知道嗎?為師每次看到你,都在想天道為何待我如此不公。光是引氣入體,我就花了整整兩年時間,我築基之時,已經五十有二。
「你再瞧瞧你自己,變異風靈根,兩個夜晚引氣入體,還是在世俗界那樣靈氣稀薄的地方。一入修仙界,又一舉突破練氣三層。
「本來我還是猶豫的,我還在糾結是選你還是選令曦,可是你竟然真的在兩月之內突破了練氣四層。真不愧是為師的好徒兒。」
原來,就是這樣嗎?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書中讀到的一句話︰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枉她自以為聰明,卻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琢磨透。
「以安啊以安,你真是太天真了。為師一介散修,怎麼可能供養兩個非親非故的人修煉呢。長生大道,哪里容得下那麼多師徒情分?
「今日,為師就給你上這最後一課,希望你能明白,輕信于人的後果,是你承擔不起的。」
是嗎,長生大道容不下那麼多師徒情分,所以碧霞道人和令曦才是對的,她才是那個跳梁小丑?
顧以安眼中染上絕望,可就算她今日難逃一死,也不會叫碧霞道人好過。
她拼勁全力,操縱著自己的神識,狠狠地朝碧霞道人撞去。
可碧霞道人的神識只是微微震動了一下。
是了,顧以安只是練氣四層,如何能抵抗住碧霞道人,她曾經,也是結丹修士啊。
「以安,你不是答應為師了嗎,多簡單的要求,放輕松一些,什麼都結束了。」
顧以安的意識漸漸混沌,她拼命掙扎著想要清醒,可是,太難了。
她眼中的光漸漸渙散。
當碧霞道人看到那個小小的光團趨于泯滅時,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巨大的光團撲食一個米粒大小的光團,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
顧以安覺得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正當她以為自己就要被驚濤駭浪吞噬時,她突然就找到了一個立足點。
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座小島。
她終于有了靠岸停歇的地方。
那是什麼?
墨色的玉石發出溫潤的光芒,穩穩支撐著顧以安的神識,竟然是來儀道人留下的那一塊測靈石。
當那個巨大的光團靠近時,墨色玉石突然散發出一種浩渺蒼茫的氣息。
這股氣息溫和的環住那個小小的光團,並且逐漸地擴大。
巨大的光團一踫到這股氣息就避退三尺,似乎那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東西。
那氣息雖然看起來很微薄,卻源源不絕地從墨色玉石中散發出來,最後,逼得那巨大光團再無立足之地。
顧以安睜開眼時,看到碧霞道人昏倒在地,胸前還有一大片的血漬。
她看著昏迷的碧霞道人,心中憤懣怨恨一一涌現,她甚至已經舉起劍,對準了碧霞道人的咽喉。
可她終究沒有下手。
顧以安扔下劍,跌跌撞撞地走了。
她在心中痛恨著自己的無能,痛恨著自己的心慈手軟。
可她還是忍不住地回想起與碧霞道人相處的種種。
初見時的超凡月兌俗,相處時的耐心教導,許諾時的成竹在胸,危機時的包容庇佑,最後都匯成那句冷冰冰的話︰「長生大道,哪里容得下那麼多師徒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