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門前訓話

「許家同始皇開國定朝綱,安天下,如今早已是一等公爵之位,世襲罔替,難道如今功績還不夠青史留名嗎?還要什麼樣的功績,能比許家如今的威名更高?什麼樣的功績能如許家一般威懾誅國,能震懾邊疆?既然許家的榮譽已如烈火烹油一般無人可比,為什麼還要讓後代子孫源源不斷的往里跳?非要落得一個滿門男兒尸骨無存的下場?子孫後代便是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又能怎麼樣?」

何小尾指著門楣上瓖嵌金邊的御賜牌匾︰「開國始皇曾賜下牌匾,稱許家為鎮國柱石,許家家訓,生為民,死為國,就算如今太平盛世也不曾辜負這四個字,為了保家衛國,許家每一個兒郎都不怕死!」

「可是現在,在這繁華京城!整日吟詩作對吃喝玩樂的人卻比這些死于護國衛家的戰士還要榮耀!憑什麼要這為家國而死的英靈們落一個坑害同胞的名義!憑什麼?」

何小尾轉身,手指直直的指向丞相府門口內,那放在院子里的好幾口棺材︰「現在你說是我祖父害死了你兒子,可是誰害了我祖父,又是誰害了我許家的男兒?我們府里的孩子,十歲就要跟著父親上戰場,你們誰家能舍得送十歲的孩子戰場赴死?誰舍得?」

聲音不斷提高,連串的提問如驚雷,攪的她心中劇烈難當,全身都在發麻發痛。

圍觀的百姓們被這番話震得熱淚盈眶,被這份忠肝義膽之心感到酸楚難當,轉過頭來,義憤填膺地看著前來鬧事的小人。

臉上帶著疼痛,四次都捂著肚子的許久諾跪在地上痛哭道︰「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這就是許家拼死守護的百姓,如今滿門男兒死在疆場,居然換來這樣的污名!祖父啊!年平日里總說要舍生忘死,護國救民,可是如今誰來救我們啊?」

听著許久諾跪在地上痛哭的聲音,許守信原本死死咬著的牙慢慢松開,忍耐了多日,終于轉身痛哭。

身後一眾穿著孝衣的奴僕們早就熱淚盈眶,有的直接跪在地上痛呼著自家主子的名諱,有的緊攥著自己手里的木棍,恨不得把人直接推出去亂棍打死。

為在丞相府門口看熱鬧的百姓已經淚流滿面,他們為這份風骨而欽佩不已,用衣袖抹著眼淚,咬牙切齒的罵著在相府門前鬧事的士兵家屬。

「剛剛那個又哭又鬧的男人是村里李二麻子的爹,他就是一個見利忘義的,從前就沒少想要把李二麻子給賣了,現在居然盼著自己兒子直接去死,人家丞相府保家衛國的男兒都死了,還為傷心哭鬧,他倒是好大的臉,直接過來鬧,分明就是想要訛錢!」

「不要臉的東西,虎毒還不食子呢,居然想著讓自己的兒子去死,人家家里現在那麼大的喪事,他還好意思過來訛錢,就應該把他們這幫人全部丟到戰場上,讓他們受受折磨!不識好歹的東西!」

「如今,丞相府的男人們都死了,可是周圍的家國已經攻佔了邊疆,他們虎視眈眈,恐怕以後再也無人沙場征戰,保家衛國了!」

「怕什麼,我就就讓我的兒子去參軍,咱們也拿起自己手里的刀,保護家國!咱們相府里的女子也是頂天立地,都是好樣的!我們跟他們拼了,把那些試圖欺負我們的人狠狠地踢出去!」

那個人說完,百姓們便齊刷刷的看著那站在府門口的何小尾,她的眼楮中含著淚水,神情冷漠,如同冰霜,倒在地上的二姑娘被兩個丫鬟扶住,才勉強站住,看著周圍的百姓心里很是難受。

「這群髒了心的狗東西,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死者為大,這個時候趕來相府的門前鬧,就不怕寒了相府的心?」

周圍圍觀的百姓有的已經哭出聲來,他們的情緒互相感染,逐漸群情激憤,惡狠狠地瞪著那群在門前企圖鬧事,討公道的人,跪在隊伍最後方的男子悄悄哄開,準備趁人不備偷偷溜走。

原本鬧得最凶的李二麻子的父親恍恍不安,把自己抖成一團。

看著周圍那些眼神恨不得要把自己生吞活剝,左看右看也無甚可躲,便直接上前硬著嘴說道︰「你們現在的權利是大,可是有人會嫌功勞太大嗎?當然是越多越好!」

眼楮里含著淚水的虛榮心,跨步向前,咬牙切齒的罵道︰「你還敢提功勞,什麼樣的功勞能讓丞相府那麼多棺材在正廳都擺不下,只能委屈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什麼樣的功勞能讓我祖父痛失丈夫,痛失兒子和孫子,你們既然敢來到門前大鬧,那你來告訴我,我們還想要什麼樣的功勞?」

在一旁的百姓紛紛被徐守鑫的話所感動,情緒越來越激動,有的青壯年男子已經擼起袖子,嘴里開始罵人,恨不得直接上前把這幫人給活劈了。

「怎麼會有人沒良心到這個樣子?人家全家的男人都死了,你們還在這里沒完沒了的鬧事,信不信我們把你們打死!」

盧布同江無憂帶著自家護衛,壓著兩個被繩捆住滿身都是血的人,騎著高頭大馬慢悠悠的往著丞相府走。

兩個人正在商量一會兒怎麼同丞相府的人說這件事的時候?盧布就遠遠的看著下午門前圍了好些人。

「江兄弟,我就先去看看你帶人,隨後過來,可千萬別搶我的功勞啊!」盧布說完這話,快速的夾了一下馬肚,跑了出去。

江無憂面色不顯,臉上只有淡淡的笑意,眼神卻是十分冷漠深沉,他看見了站在丞相府門前一身素白孝服的何小尾,轉過頭來,吩咐道︰「派兩個護衛,先把這人帶過去。」

「是。」一旁的守衛點了點頭,應聲說道。

一想到自家奴僕稟報的紙條的事情,江無憂臉色變越來越沉靜。

雖然到了如今還不知道那紙條究竟出自哪個姑娘之手,甚至不知道那個人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是那個送紙條的人選擇了按兵不動,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也沒有試圖拆穿自己的身份,自己便只能以不變應萬變靜靜等待。

不過恐怕紙條這件事情銅那個手段高深的丞相府養女月兌不了關系!

「這位相府的姐姐!」如果快速的跳下了馬,手里握著馬邊擠出人群,沖上高台,恭恭敬敬的對著正站在門口與人辯駁的三個相府姑娘彎腰行禮,得意的開口說道︰「姐姐們,今天早上我和江兄弟就得到了消息,說是有人買通了一些士兵的家眷,要來門前鬧事,想來就是這些人了!」

一听到江兄弟的名字,何小尾急忙抬眼看,就在不遠處身上披著一件灰色皮毛的披風得男子,他在幾十名侍衛的保護下,慢悠悠的下了馬,風度翩翩,從容淡定。

正圍在一起湊熱鬧的百姓突然听到了是侍衛呼喊聲,紛紛轉過頭去,只見腰間佩著一柄大刀的護衛面無表情面,牽著著兩個血糊糊的人朝著相府走來,周圍的百姓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姐姐們,今天一大早我就听說了,心里正為這事難過,剛剛過來的路上就踫到了江兄弟,正巧江兄弟家里的僕人說,大雪天的怕百姓們的日子過得不周全,就給幾戶窮苦人家送些銀子糕點,沒想到路過城邊破廟的時候,听到有人說給士兵家眷分發了銀子,讓他們過來鬧事,還听見有人說就讓他們說丞相府剛愎自用,為了青史留名拿士兵的命不當命,說鬧完事之後再給他們每人一百兩銀子!」

「好厲害的手段,這是讓我們丞相府滿門都得去死啊!」許守信緊緊的握住手邊的拳頭,恨得咬牙切齒。

那群來到丞相府門前鬧事的士兵家眷,全部抖成一團,這盧布連地點說的如此清楚,看來事情已經敗露了,有人想要逃走,卻被百姓和護衛們攔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什麼都抖露出來。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就是這個人給了我們一個人30兩名字,讓我們過來鬧事的!」

「我們知道錯了,姑娘,這銀子我不要了,全給你了,再也不敢了,你饒命啊!」

「姐姐!你猜猜?」盧布得意的甩開自己的披風,用手里的馬鞭指著地上全身都是血的男人︰「就是這個人,還在破廟里還等著這群蠢貨回去,要把這些貪財忘義的人給殺了呢,然後在誣陷到丞相府的頭上!」

前來鬧事的士兵家眷一听這話,頓時嚇得面無人色,跪著往前爬了幾步,磕頭求饒︰「姑娘饒命啊,是我們豬油蒙了心才想著收人家的錢過來鬧事的,可是我家里的確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如果我的孩子死了,我也想多拿點錢,以後養老啊!」

「我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們只是無奈,如果孩子真的死了,我們這些老婆的老頭子了,以後該怎麼活?」

好曉煒挺直脊梁,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望著那些本來說來鬧事,言之鑿鑿說相福害死他們孩子的人,現在這個時候正淚流滿面的跪地求饒,心里並沒有波動,反而看著那里一個侍衛死死按住的人問道︰「說吧,是什麼人指使你們?」

那男人眼看著反抗不得,張口便說道︰「拿人錢財給人消災,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要殺要剮,悉听尊便,想要消息,不可能!」

「你幫那些狼子野心之徒番屋為國捐軀的英烈,試圖坑害相府,居然還有臉說什麼規矩道義?」何小尾閉了閉眼,聲音沙啞,臉上疲憊的說到︰「如今,丞相府家的男兒尸骨未寒,就有冷箭要來害我相府遺孀的命,既然祖父死了,相府男兒都不在了,我們許府算是對的起鎮國柱石這幾個字了。」

這種平淡與冷漠,心力交瘁的感覺,和剛剛滿腔憤怒,站在高台上,與劣徒距離力爭的女子判若兩人,她的臉上是道不盡的悲涼,就像是哀大莫過于心死一般,心灰意冷。

她轉過身向盧布行禮︰「如今,府里的事情繁忙,實在是抽不開身,可否勞煩盧公子將人交到京兆尹府,相信府衙可以還我們公道。」

盧布看著滿臉傷心悲憤的何小尾,點了點頭︰「好,沒問題!」

何小尾的目光看向正站在人群外,從容不迫的江無憂,他的身後有著十幾名護衛,如今身披一件灰色披風,看起來清俊神雅,氣質逼人。

江無憂原本就五官深邃,偏偏周身又都是讀書人的風雅氣度,嘴角帶著笑意,目光卻沉穩又內斂,全身都圍繞著連當世鴻儒都少有的書香溫潤。

何小尾的心里很明白,今日這件事情正是江無憂借著盧布的手送到自己面前的,她向江無憂點點頭,這份情,許府收下了。

「三姑娘居然對著百姓動手,來人,押回府里,請家法。」

何小尾說完這話,轉過身扶住一旁難受不安的許久諾,對著她笑了笑。

「真言姐姐……」許久諾哽咽著淚如雨下,輕輕地喊著和那個熟悉的名字。

「別哭了,我們回去吧。」何小尾的聲音嘆息了一下,僅僅將自家妹妹擁在懷里,兩人一起向府里走去。

一旁的海棠對著盧布行了一禮,壓著面有不甘的許守信轉身回府。

盧布看著何小尾消沉的背影,緊緊的握了自己手心里的馬鞭,他沒想到,自己帶著這個人來到相府里專程邀功,竟然讓這些有傲骨之風的女子們萬念俱灰,他抬起頭,似乎被丞相府門口的白布所感染,竟生出一股子痛心疾首的悲涼與憤怒。

曾經在整個京城最大的酒樓前,那個看似單薄的女子挺著一身傲骨,發出肺腑的忠義之言,那愛國之情振聾發聵,收拾那個庶子之時,雷霆之勢,是何等的魄力?

那大殿上她的身體瘦弱卻挺直如同松柏,一身,浩然正氣,端的是比男子更為強壯的鐵骨忠膽,好像任何沖擊都不足以壓垮她的一身傲骨,可是如今竟似要被這幾代人拼死守護的百姓們給活活擊垮了。

「你們這些無恥的小人!」盧布想到這里義憤填膺的用手里的馬鞭指著跪威一團的貪財之徒,張口便罵道:「丞相府的人用熱血和生命保護你,在這京城里的安寧日子,你們不思感恩,竟然為了這些金銀財帛往他們身上潑髒水,你們是不是個人?畜牲都比你們有良心!」

「還有你!」盧布指著那個所謂的江湖人張口罵道:「你有情有義,守規矩,如果沒有人邊疆殺敵守國,你在這里說個屁的江湖!就為了錢,難不成要將人活活逼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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