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深宮迷靄

等太醫趕來的時候,祝子封已經死透了。

接下來的事,便是找仵作來驗傷,而後通知祝家的人在宮門外等著接尸。

楚越之下手利落不留破綻,不用與仵作通氣,他也能驗出祝子封的死因是被雞骨刺破了喉部血管,卡血窒息而亡。

但按照流程,仵作還是得驗一驗祝子封有無中毒。

他取出一個長方形的銀牌,將它放入祝子封的口中,又用符紙將口腔封住。

一刻鐘後,取出銀牌,卻發先其上蒙了一層顯眼的烏青色,說明祝子封很有可能並非是卡血窒息而亡,而是被人下了毒。

宮人連忙叫來了吳世匿檢測祝子封的真實死因。

一番查驗過後,吳世匿胸有成竹道︰「氣管內只有少量血漬,沒有食物殘渣,說明他不是窒息而亡。死者舌苔發黑,會厭發腫,臉色梅青,四肢末端有不同程度的滲血情況,推測死因是中了斷腸草劇毒,」

他看著灑落一地祝子封還沒來得及吃完的晚膳,將銀針探入其中,又取了一小部分放在盛了清水的碗中化開。

細聞細驗後,便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推測。

等祝子封的死因被板上釘釘了之後,楚越之才去找李墨白復命。

他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向他描述了一遍,李墨白听後沉思須臾,道︰

「你的意思是,除了朕之外,還有人想要他死?」

「微臣已經將當日當值的獄卒全部扣押下來一一問詢過,卻問不出什麼蹊蹺。祝子封最後所食餐食,是幾名獄卒為了討好他,湊了些錢請御廚私下給他做的。御廚與祝子封毫無交集,也不會是他下的毒。」

李墨白指節叩擊著龍案,若有所思道︰「是誰下毒,如何下毒,這事且先放在一旁。朕另有一事覺得奇怪。祝子封他依仗家中勢力,在江都作威作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近年來祝家愈發勢大,多少雙眼楮在暗處虎視眈眈地瞅著他們的錯處,他要不是個痴兒,就該知道在這個時候收斂鋒芒。

他看上孫家二姑娘辱了人家清白,下賤坯子色欲上頭,沖動之下做出此事朕不覺得奇怪。而後因孫家不依不饒,被押入牢獄心存記恨,要放火嚇唬孫家朕也能想通。可朕不明白的是,他才出獄,為何還敢將孫家府門下鎖,將他們活生生燒死?他應當知道,民怨積聚對朝廷施壓,即便他可以保住命,祝家也會因此遭受重創。」

楚越之听明白了他話里面的意思,「所以皇上是覺得他並沒有要害死孫家的心?」

「他不是沒有,而是不敢。」

「那皇上又為何要讓微臣親手送他上路?祝大人兵權已經交付,皇上答允過他,會放祝子封一條活路。」

「朕從未想過要他活命。」

李墨白手中玩弄著兩枚黃玉龍珠,眸色陰沉,「祝宏川野心昭然若揭,祝子封打著皇親國戚的名號作威作福,為禍江都已久,朕早就想收拾了他。如今自己撞上門來,朕自當成全。至于祝宏川,他見著自己兒子的尸首,若識趣,朕還可念在他和母後同脈連枝的份上,給祝家一條活路。要是他看不明白」

他頓一頓,忽而就龍珠高高舉起,撒手任其自由墜落,砸在龍案上發出‘ 嗒’嘈響,

「朕亦會送他上路。」

便在龍珠即將從龍案跌落到地面的一瞬,楚越之伸手敏捷將其接住,穩穩放在托台之上,「吳世匿與微臣說,他有法子可以隱匿掉祝子封體內的毒素,讓別的仵作驗不出中毒痕跡。尸身送還祝府,祝大人定還會令尋仵作驗尸。皇上可否要吳世匿做事?」

「不必。」李墨白敞袖擺手,定聲道︰「假設孫家失火當晚,孫府的大門並非是祝子封下的鎖,那做這事的人,目的就是要燒死孫家上下,引得民怨四起,逼朕震怒之下處死祝子封這個祝家唯一香火,與祝家決裂。而見朕與祝宏川談好了條件要放人,他便早一步動手毒死祝子封,更讓祝家記恨朕是個無情無義,出爾反爾之人。」

「正因如此,皇上才該讓吳世匿想法子清楚祝子封體內殘毒,不讓祝大人發現端倪。」

「挑事之人廢了這麼大的心力,後續肯定還是會有動作的。急什麼?」他吩咐楚越之,「讓暗衛這兩日盯著祝家,看他們都接觸了什麼人,又有何人有嫌疑。」

「皇上是懷疑這一切都是幕後賊人所布棋局,為得就是要借助祝家的勢力,拉攏其謀逆?」

燭火閃動下投射出的剪影搖曳于李墨白的側臉上,他微一抬眉,泠然道︰「照吩咐去做,別露了馬腳。」

*

得知祝子封死在宮中的消息,祝家滿門悲愴不已。

皇後這個唯一的弟弟在她眼中看來雖然調皮,但跟自己的關系卻是自幼就十分親近。

前幾日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驟然離世,皇後悲戚自不用說。

她哭著向李墨白親旨,求他讓自己離宮回府,能送弟弟最後一程。

李墨白以她是皇後不能輕易離宮為由拒絕了她的請求,只許她頭七的時候可合上宮門在自己宮中祭拜。

這個時候,無論是她還是太後,李墨白都不會允許她們離宮去。

同樣因為此事而覺得揪心的還有沈辭憂。

與他們不同,她的揪心絲毫不因祝子封而起,只是擔心他的死將會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記得剛來啟朝的時候,她最害怕的就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改變了歷史軌跡,從而會造成什嚴重的後果。

而如今,她最害怕的事卻變成了擔心歷史按部就班的在自己眼前發生。

所謂不破不立,要想讓李墨白渡過災劫好好地活下去,她就只能在強行改變每一件對李墨白不利的歷史事件上動手腳。

共進晚膳的時候,李墨白原本不打算將這種血腥事,但見沈辭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心里又一直在嘀咕著要如何才能幫到自己,李墨白頓覺心底一暖。

這傻丫頭,竟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滿心滿眼都是自己了。

他捏了捏沈辭憂的耳墜,笑著問她,「想什麼呢?」

「皇上祝子封真的是被雞骨頭卡死的嗎?」她問。

「當然不是,這世上少見如此滑稽的死法。」

李墨白也不瞞她,向她坦白了所有。

沈辭憂听後,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些,「所以皇上已經決定要提防祝家了是嗎?」

「小人之極者,單是提防又有何用?朕只給他一次機會,他若敢有別的動作,朕便要祝家滿門人頭落地。」

幸而,此次李墨白立場堅定,祝家應當是算計不了他什麼。

不過經此一事,她對幕後賊人的身份倒是更加感興趣。

所有的事仿佛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他到底是一位怎樣的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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