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但是我美啊!

徐列山識趣地說,

「那世子爺,我先去外頭等你了。」

喬巡點了點頭。

徐列山得到應許,片刻也不久留,一溜煙地跑掉了。

這鬼地方實在是讓人難得多待一會兒。沉悶壓抑的氛圍,以及藏匿在那些牆壁後未知的壓迫,讓他一身的肥肉都在舉旗抗議。

觀世樓地上一樓,

仲灤忍不住說,

「付長老,真就由著他來擺譜耍威風嗎?我們觀世樓不是這樣子的啊。」

付成文面對喬巡和仲灤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收起嬉皮笑臉的作態,兩根手指夾著胡子往下一捋,

「觀世樓不做沒把握的事。」

「但總不能長了他人的威風,真就當觀世樓是阿貓阿狗般的地方嗎?」

「區區一個駱登仙,何必為他生了怨懟之意,跳梁小丑而已。他現在跳得越高,到時候就跌得越慘。」

仲灤略微蹙眉,

「但是……他能折我的劍。付長老,你真的覺得他沒什麼本事嗎?」

「觀世樓,觀世觀心。駱登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這座高樓看得清楚。他能折你的劍,往好一點想,大概只是徐國府府上那個仙家子弟略施手段罷了,往壞一點想,就是他真的跟巫相有牽連。仲灤,也許你應該好好想想,為什麼自己會被輕而易舉折劍。」

仲灤說,

「我……但我真的毫無察覺,完全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就那麼折了。」

「好了,仲灤。你是一名劍客,不要總是在細微的事上糾結。」

仲灤低頭,喬巡那句「不過如此」仍舊在他腦海之中回想。

就像嗚嗚喳喳的煩人徒,讓他難以靜下心來。

付成文說,

「駱登仙死而復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種手段,很像西南毒瘴之地的靈蠱術,你帶人去城中巡視,留意一下是否還有類似的情況。若是發現了,即刻控制起來。」

「好的付長老。」

仲灤領命後,迅速離開。

這時候,徐列山回到地上一層。

付成文瞧見,笑問,

「二世子可還滿意?」

徐列山淡聲說,

「放了新月娘,世子爺就滿意了。」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付成文眯起眼楮,「二世子大可將這里當成繆新月的另一個接客之地嘛,隨時都可以來,隨時都可以好好跟她親密親密。」

徐列山冷哼一聲,

「我勸你最好不要在世子爺面前說這些話。世子爺很在意新月娘。」

付成文嗤笑一聲,

「娼妓罷了,二世子玩過的娼妓還少嗎?不過也倒好,他只在青樓里頭玩,不去欺負那些良家婦女。」

「觀世樓也有蛀蟲啊。」徐列山笑著說。

付成文並不感冒,

「把二世子換成其他人,她繆新月依舊是一樣的態度。這就是娼妓。我說的是事實,山公也是混跡風月場的人,大可不必那麼上心。何況,開心的是二世子,也不是你。」

他說著,眼中浮現起灼熱的光,

「山公,好好想想……繆新月會在二世子床上發浪,會在你床上發浪,也會在……我床上發浪……她可以在任何人床上發浪。這就是娼妓。」

徐列山冷冷地看著付成文,

「挑釁?激怒?付長老,觀世樓想對世子爺做些什麼,你我心知肚明。你對世子爺說這種話,他是真的會發怒,但我……你想多了。而且,付長老,你真的敢在世子爺面前說這些話嗎?」

徐列山逼近付成文,眼冒幽光,一字一句問︰

「你——敢——嗎?」

恍然之間,付成文感覺自己的氣勢被壓住了。

他接連退後幾步,喘了口氣,心中嘩然。這駱登仙身邊的跟班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氣勢這麼強!

徐列山嗤笑一聲,

「我不妨告訴你,世子爺是真的很喜歡新月娘。他很在乎,非常在乎。新月娘受一點委屈他都會發飆。付長老,我都這麼說了,你何不如去試試。你只要扯新月娘一根頭發,世子爺都要拆了這觀世樓。到時候你們就以沖撞君威為名頭,好好懲治他。」

付成文心跳得很快。

他完全沒預料到駱登仙身邊不起眼的徐列山居然這麼深不可測。

這種情況下,徐列山所說的,他反而一句都不敢信了。

瞧著付成文的樣子,徐列山嫌棄地搖搖頭,走出觀世樓的大門。出去之間,他背對著付成文大聲說,

「付長老,觀世樓了不起,可不意味著你了不起。你得拎清楚一點。在觀世樓里面,我沒法對你做點什麼,但你會一直待在觀世樓嗎?」

付成文望著徐列山的背影,喘了喘氣。

「徐列山……」他呼喊道︰「來人!」

一道人影在他面前浮現。

「好好查一下這個徐列山。」

人影領完命令,即刻消失。

地下二層。

繆新月站起來,她身披著的朱紫輕紗便滑落下去。里頭的衣服,是橙黃色的墜地蘿裙。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

喬巡說,

「是沒想到我還會活過來吧。」

繆新月沒有回答。她走到窗前,看著窗外虛假的夜景,

「這幾天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什麼?」

「我夢到我去了一個很不一樣的世界。很繁華,一切對我而言都很新奇。」

「我不想知道你夢到了什麼。」

繆新月看著喬巡,有些疑惑,

「你變得冷淡了。」

喬巡說,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那天晚上嗎……」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繆新月低聲說,

「我不能說。這里看著很美好,但終究是牢房。」

「我為什麼會死?是你殺了我,還是其他人。」

「我不會殺你,就像你不會殺我。」

喬巡神情不變,一步步走到繆新月面前,掐住她縴細的脖子,緩緩用力,

「我會殺你。」

繆新月眼中並無恐懼,只有疑惑。

似乎在疑惑,二世子為什麼性情大變了。

繆新月喉嚨被壓住了,沙啞地問︰

「你還是駱登仙嗎?」

「不然呢。」

喬巡表情沒什麼變化,心里頭有些犯嘀咕。

這個繆新月對駱登仙很了解嗎?只是簡單的接觸一下,她就開始懷疑了。

「駱登仙不會殺我。」繆新月說。

她的語氣很肯定。

這種肯定是出于對駱登仙的信任嗎?喬巡感受著駱登仙關于繆新月的認知碎片,覺得應該並不是這樣。

那就存在一種可能,繆新月對之前的駱登仙使用了什麼「特殊手段」。

從這種角度思考……駱登仙之死,的確是跟繆新月有關的。

「你沒想到,我並沒有死對吧。」喬巡說。

繆新月的表情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什麼。

她一雙清明的眼楮稍稍垂下,以一定的幅度左右來回擺動,過了一會兒,她試探著問,

「死而復生後,還是原來的人嗎?」

喬巡只是看著她。他覺得繆新月似乎要告訴他些什麼。

他想了想後,以特性「命理循天」潛入她的意識之中。

當「命理循天」觸及繆新月的意識後,她整個人眼楮忽然瞪得很大,

「你!」

喬巡在她意識當中問,

「你是誰?」

卻見繆新月露出神秘的笑容。她撇開喬巡的手,坐在床上,笑吟吟地說,

「今兒個是難得的再見,何必生些怨懟,坐下來好好說嘛。」

這個繆新月又跟駱登仙認知碎片里的不一樣了。

但卻跟喬巡的記憶有些踫撞。

駱登仙認識里的繆新月,嫻靜溫柔、月復有詩書、聲如和風細雨、眼如碧落星空、一顰一笑盡皆如小雨落在心頭酥酥麻麻……

但眼前這個繆新月……咋有種既視感呢?

喬巡挑了挑眉,

「繆新月?」

繆新月卻一副同情的樣子,

「最好玩的莫過于我知道你是誰,你卻不知道我是誰。」

喬巡是個聰明人。

繆新月這話一說出來,他立馬知道,她並不是真正的繆新月。

一推敲,心里便有了數。

既然他是通過托身于死去的駱登仙而存在于這座長安城的,那有其他人托身于其他死去的人存在于長安城,也當然存在。

喬巡笑了一聲,

「別試圖用這個綁架我。你如果真的認識我,那就應該明白我不吃這一套。」

繆新月躺平,神情厭厭地說,

「沒意思啦!陪我玩玩都不成嗎!」

這個語氣,喬巡知道她是誰了,眼神立馬嫌棄起來。轉頭邁開步伐就打算直接離開。

「繆新月」在後頭連忙喊,

「別走啊,陪我說說話,還有,救我出去啊!」

喬巡走到門口才回過頭,

「我覺得你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兒說不定還好一點。」

「什麼意思啊!」

「長安城可不夠你鬧。」

「胡說,我又不是沒去過長安城!這里分明不是我見過的長安,只是個叫‘長安城’的地方而已!」

繆新月不是繆新月。她這句話說出來,已然坐實了她的身份。

同樣有個「月」,外頭是繆新月,里頭裝著管月。

而她正是通過「命理循天」認出喬巡的。因為之前喬巡訓練她,沒少用「命理循天」解讀她的訓練成果。

喬巡問,

「你就不怕這里被監听了?」

管月說,

「但我們不是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說嘛。」她望著這座牢房四壁,露出在地球學來的「豎中指」的動作,大聲喊︰「別偷看人家啦,非禮勿視哦!」

喬巡嘴角抽抽。

她頂著人家繆新月的身體做這種事,給足了喬巡形象崩壞的體驗。

繆新月不管身份是什麼,到底是個氣質華貴的絕世美人。

接著,管月又可憐巴巴地說,

「好哥哥,你想辦法把我弄出去吧。這里好無聊,而且成天都有個色眯眯的小老頭兒來視奸我!說不好他哪天就對人家下狠手了呢?」

色眯眯的小老頭兒,付成文無疑了。

喬巡呵呵一笑,

「想出去啊。」

「嗯嗯!」

「自己想辦法咯。」

管月哭喪著臉說︰

「別啊,你忍心看人家被糟蹋嗎?我的身心都是你的!」

「打住,可別了。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個麻煩精。當初說得好好的,不給我添麻煩,你說說,認識這一個月來,你給我添了多少麻煩。」

管月輕聲抽泣,

「但我美啊。」

喬巡白了她一眼,

他不由得感慨,管月從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變成鬧騰不已的麻煩精,不過用了短短的一周時間。

關鍵是她還很有理地為自己辯解︰

這用你們地球的話說,就是壓抑久了的高中生,一到大學就放飛自我,我在古代守了十幾年的女德倫理,到了現代好好享受享受怎麼了!

雖然,但是她心底確實不壞。

管月可憐兮兮地說,

「我還為你跳舞呢,你不能放著我不管啊!而且,我可是繆新月……」

前半句,喬巡直接忽略,後半句嘛……

的確,管月有繆新月的記憶,應該知道為什麼有人要對駱登仙下手。

在這個牢房里,這些事情肯定不能說,是得想辦法把她弄出去才是。

喬巡稍稍沉斂眉頭,

「沒有人敢動你一下。」

這句話,既是說給管月听,讓她安下心來,也是說給監視著這牢房的人听的。

管月眼冒星星,

「哥哥好帥。」

喬巡嘴角抽搐,

「你正常點。」

「我哪里不正常了!」

喬巡懶得跟她反駁,嘖嘖兩聲,

「你要還是我認識的繆新月就好了。多好,溫柔,又知書達禮。」

管月叉著腰說,

「那我可得好好在某人耳邊吹吹風了。」

「……」

喬巡瞪了她一眼,轉身離去了。

管月在後頭笑吟吟地說,

「哥哥早點來哦。」

……

地下二層繆新月牢房里的一切,的的確確是被人監視著的。

此刻,地上二樓的某個房間里,一群人看著一面大鏡子。

這面鏡子倒映著繆新月牢房里那面梳妝鏡里倒映著的一切。

看完了「駱登仙」跟「繆新月」的互動後,這群人有些懵。

他們兩個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以至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記錄所監視到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負責人沉吟一聲說,

「以前的駱登仙跟繆新月是怎麼相處的?」

一人回答,

「謝長老,我們沒有任何關于他們是怎麼相處的記錄。駱登仙每次和繆新月見面,都完全杜絕其他人存在。駱登仙也沒有跟其他人說過關于繆新月的事。可能跟他身邊的徐列山說過,但徐列山並不接受我們的調查。」

「這麼說,他們剛才的相處方式,也許是正常的。」

其他人也不確定。

謝長老想了想說,

「就記錄……打情罵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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