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觀世、觀世

離開墜銘胡,喬巡折返回到徐國府的東大院。

東大院這邊就是徐國府內一眾家眷居住的地方。

剛一到東大院,就看到候在庭樓外的老太君楊雲秀。見著喬巡後,老太君趕著步伐過來,

「好孫兒,你爹沒把你怎麼著吧?」

喬巡笑著說,

「女乃女乃,爹也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哪能把我怎麼著。」

「我上午的時候就見著有位道人來了,可是關乎你的前程?」

「這我可說不好。」

老太君也不過分追問了,把著喬巡的雙手,拍了拍說︰

「好孫兒,這段時間長安城里不安穩,你就跟著女乃女乃吃齋念佛,等安穩了,你再出去吧。」

吃齋念佛……

喬巡雖然玩心不大,但怎麼著也受不了那種日子的。

「女乃女乃,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二世子的分寸……老太君再溺愛,也不至于糊涂到真的認為駱登仙是個有分寸的人。她滿是皺紋的臉浮現一些憂慮,

「你這次幸運,沒有真的一走了之。但難保不齊啊……徐國府是家大業大,但架不住某些藏在陰影里的東西啊。好孫兒,你也該收收心了……」

連老太君都說出這種話了,可見現在的徐國府對二世子的態度。

也實在是二世子做的事太不像話了。

二娘慕采兒安撫,

「婆婆,依我看,登仙是個聰明人,前二十年愛玩兒,也是年輕人的本性。我覺得,經歷了這趟子事,心里頭自然是會長眼了。」她看向喬巡,笑道,「登仙,你怎麼想呢?」

在駱登仙的認知碎片里,二娘慕采兒一直是個很平和的人,在徐國府上上下下的風評都不錯,待人和善,從不頤指氣使。

不過,駱登仙跟她的交際也不多,具體是個怎樣的人,沒有數。

僅僅從喬巡自己的角度看,慕采兒,不會是個中庸或者愚笨的人。

「有人要折騰我,我心里難安吶。我駱登仙雖然糊涂了二十年,但耳朵是長著的,眼楮是長著的,嘴巴也能說話。」喬巡笑著說,「駱新知的兒子,總會開竅的。」

老太君一听,知道好孫兒的的確確是不一樣了,那就由他去吧,感慨地說,

「登仙……你娘走得早。她臨走前總說一句話,‘生不是木楞人,死不當呆頭鬼’……這大概是對你的期望。」

「女乃女乃,孫兒記在心上了。」

「也罷也罷……」

老太君嘆惋一聲後,不再多說,轉過身,在二娘的攙扶下,緩緩離去。

等她們遠去後,胖子徐列山才呼哧呼哧地跑過來,

「世子爺,世子爺!」

看著徐列山那張疊了三層的臉,喬巡嫌棄地說,

「怎麼,還嫌沒吃飽啊。」

徐列山呵呵一笑,

「確實還想再吃啊。」

「我倒是好奇,你這肚子是怎麼裝下那麼多食物的?」

「天賦異稟?嘿嘿,我從小就很能吃,不過總是吃不滿足。」

「嘖嘖。」

徐列山問,

「世子爺是要休息了,還是怎麼著?」

喬巡拍了拍徐列山的肩膀,

「我死的那天,你在場吧。」

「在,在。」

「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列山一愣,

「世子爺不記得了?那天晚上你也沒喝酒啊。」

「讓你說就說。」

「好的!」徐列山潤了潤喉嚨說,「那天世子爺是去參雲樓找新月娘的,你們兩個人在房間里聊了很久,我在外頭候著,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你突然從二樓的樓梯上跌下來,當時的情況說是當場身亡。」

「這麼說,我其實並不是死在女人懷里的?」

徐列山呵呵一笑,

「仵作驗尸是說你腎氣不足,精氣外泄,失了體魄,下樓梯腿軟跌倒。」

他以為自己說完後會被揍,立馬縮起了脖子。

但喬巡並沒有什麼動靜。他在思索著什麼。

徐列山不由得想,難不成世子爺這死一回,真的變了?

他剛想著,喬巡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脖子上,啪啪吃痛後,齜牙咧嘴。

「混賬東西,敢說我腎虛?哪個仵作,把他腎挖出來,我看看虛不虛!」

誒,對味兒了,這才是世子爺嘛。

徐列山苦哈哈地說,

「世子爺,說著是仵作,但其實人家是觀世樓的人。要挖觀世樓的人的腎,難度不小啊。」

觀世樓,在駱登仙這個酒囊飯袋貧瘠的認知里,只是一個低調神秘的組織,並無其他印象。

他只得挑眉問,

「觀世樓?他們最大的官有我爹大嗎?」

「世子爺啊,可別這麼說話。據說那觀世樓是應了陛下的令造的,握權相當高,你可千萬別去隨便招惹。而且,你忽然死亡,也是觀世樓在幫忙查,怎麼著也不應該招惹。」

「所以,觀世樓只是個查案的?」

「你听這名字嘛,‘觀世、觀世’。」

「我只知道觀世音菩薩。」

「對啊,觀世音菩薩是做什麼的?查觀人間,普濟眾生,料理太平啊……听這名頭,你就知道觀世樓是怎麼個地方了。」

听上去像是當今皇帝在人世間的眼楮。

喬巡點點頭,

「話說回來,我死的那天,是去找繆新月做什麼?」

繆新月在駱登仙的記憶里,是來自其他地方的人,一個多月前才到長安城。一過來,便成了參雲樓的招牌。

駱登仙對她的感官非常好,似乎是有點把她當成紅顏知己的意思,以至于臨死了都還沒違背她的意願踫她。

能讓駱登仙這種人好好對待,喬巡倒想親眼見識一下,是何等美艷,又是何等憐巧動人。

徐列山說,

「世子爺,你忘了嗎,你從來不跟我說你跟新月娘之間的事的。」

喬巡點頭,

「我問問而已。不知道就算了,改明兒我親自去問她。」

徐列山一听,頓時皺巴著臉,

「那怕是有些難了啊世子爺。你這邊一死,觀世樓那邊緊接著就把新月娘關押起來了。徐國府這邊沒松口,觀世樓那里自然也不會放她。估模著,是得等你這回事查明了才行。」

喬巡冷哼一聲,

「我都好生生地站在這兒了,還要怎麼個關押。況且,我難道還去不成那觀世樓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只怕沒那麼簡單。」

「怎麼?」喬巡挑眉。

「據我的小道消息,最近的長安城有髒東西,觀世樓查得很嚴吶。世子爺的突然死亡,定然不會是一般事。就怕觀世樓把這回事跟他們正在查的事聯系起來,然後嚴肅對待。況且,新月娘是一個多月前才來長安城的,那是敏感時期啊。」

「敏感時期?」

「嗯,據說,髒東西就是那段時間進了長安城的。」徐列山說著,趕忙解釋,「世子爺,我不是說跟新月娘有關啊。只是時間撞得很巧而已。」

徐列山還是清楚的,新月娘是世子爺的心頭好,可說不得半句壞話。

喬巡瞥了他一眼,

「你這小道消息倒是挺多的。」

「嘿嘿,我沒啥本事,也就只好打听這打听那。」

喬巡揮袖離開,邊走邊說,

「明兒趕早,去觀世樓。」

「好 世子爺。」

送走喬巡後,徐列山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心里念叨,世子爺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變沒變呢?

他意識,大概當自己生出這個疑惑時,就已經意味著世子爺的確變了。

咕嚕咕嚕——

他正想繼續深入地揣度,肚子的抗議聲叫停了他。

他狠狠地拍了拍肚子,惱火地說,

「你這不爭氣的家伙,又餓了?又餓了?又餓了?」

徐列山雖然也很認可「能吃是福」,但從來都吃不滿足,也很讓他苦惱。

從小到大,幾乎每時每刻都處在要飽不飽的狀態,吃再多都是這種感覺。

所以,他很羨慕那些胃口小的,能輕易地吃個滿足。

顛著肚子,徐列山朝著膳房走去,打算找看看有沒有剩菜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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