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話題

「大事大事,你和師尊每天心里都想著大事,已經越來越沒有人味了。還是小師叔好,至少和他呆在一起心里舒坦。」

沈芙蓉不滿的瞥了師兄一眼道。

「近些年鎮魔城外魔族攻勢愈發猛烈,大虞境內亂象紛呈,慶晏兩國虎視眈眈,似眼前這等慘事比比皆是,我等豈有那等心力每一次皆為之哀傷。況且,關心則亂,時刻保持冷靜,方可做出做合理的決斷。我等要做的是穩固大局,一村一莊,一城一鎮,若悉數操持,何人有這等心力與智慧。」

許是發覺自己語氣過于嚴厲,沈長青再次拍了拍有些不服氣的師妹,柔聲說道。

「師尊有大謀劃,你我二人當為師尊分憂解難才對。小師叔承襲師祖劍道,體悟的是人間百態,有些事,他做得,你我卻是不行。」

「那南星怎麼說?」

沈芙蓉心中知道師兄說得有理,但嘴上卻還是不依不饒的質問。

想起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小師弟,饒是頗有乃師風範的沈長青也不由得面色一變。

「額…南星他…雖是你我的師弟,卻是一直由小師叔代為管教,學的也是小師叔那一脈的劍道,自是不必參與進來。」

「哼!你是怕他胡來壞事吧。」

「額…多少有點,畢竟南星他只學到了小師叔的劍道,卻未學會小師叔原本的那種心性。」

「小師叔現在的性情倒是與南星頗為相合。」

「額…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

眾人回到營地後便開始生火做飯,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大家都沒怎麼好好吃飯,此刻好似一頭頭餓狼般圍著大鍋猛吸鼻子。

這些年來武德營的漢子們早就看透了一切,該拼命時拼命,該痛哭時痛哭,該吃飯時吃飯,死了就是死了,活著的總還要繼續活著不是。

一百多條如狼似虎干飯的漢子中,沈軒竟是成為其中最為奪目的一個。

用風卷殘雲來形容此刻沈軒干飯的速度,都是對沈軒實力的侮辱。

最關鍵的是沈軒干飯不僅僅快,量也是極大。

一大鐵鍋足足夠五個壯漢撐破肚皮的吃食,沈軒獨自一人消滅干淨後,竟然還意猶未盡的用碗去刮鍋底的糊嘎巴。

若不是沈長青擔心小師叔成為天機一脈第一個吃飯撐死的門人,強行搶走了碗筷,沈軒大有再來一鍋的沖動。

填飽了肚皮,沈軒站起身來走到黑板旁邊。

充作教鞭的木棍已經被當成柴火燒了,沈軒拿起一根長矛,比劃了一下長短後,雙手握住兩端猛地下壓,頂起的膝蓋撞到矛桿正中, 嚓一聲長矛斷成兩截。

握著後半截矛桿,沈軒用力的敲了敲黑板。

「所有人坐到自己的位置。」

眾人聞言先是一愣,短暫的錯愕後,一個個沉默的放下碗筷,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盤膝坐下。

火焰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沈軒目光復雜的掃視全場,原本坐滿了人的方陣,此時卻是稀稀落落的。

「大家都很累,我便長話短說。」

「今日不教大家識字,只是對昨日一戰進行總結。」

「兩方人數相當,我方佔據高處,有柵欄為依托,在防守的情況下,仍被敵人攻破了營防。不知大家有沒有想過為何會如此?是我們不夠勇猛嗎?是敵人不怕死嗎?還是我們得刀鋒不如敵人鋒利?」

「都不是。歸根結底是因為敵人的戰術素養比我們高。」

「什麼是戰術素養?不折不扣的執行長官下達的指令,與身邊戰友默契無間的配合。這便是戰術素養,這也是軍隊與山匪的區別。」

「大家要謹記,若想成為一支強軍,便先要成為一個整體,猶如一塊鐵板似的整體。」

「失敗並不可怕,無法從失敗中總結經驗教訓才是最可怕的。」

「只會痛恨敵人是懦夫的表現,學習他們的長處,摒棄自己的短處,而後擊敗他們,這才是強者、是爺們該干的事情。」

沈軒拾起腳邊的一塊石灰塊,在黑板上唰唰唰寫下五個大字。

知恥而後勇!

「我曾答應過你們,會讓大家變強,如同背嵬軍一般的強。」

「我還保證過,找回被擄走的親人。」

「我始終謹記這兩個承諾,但現在我也需要你們給我一個承諾。」

沈軒再次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

活著!

「所有人都要保證給我好好的活著,我們武德營不怕死,但不代表就可以隨隨便便、毫無意義的去死。在我還沒有兌現兩個承諾之前,所有人都好好的、拼盡全力的…活著。」

「我們…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

……

人群散去,拖著疲憊的身體,揣著復雜難言的心緒,各回營帳睡個好覺。

沈軒與沈長青低語幾句後,拉著于秀娥和鄭老實鑽進了主帳。

「明日所有人跟我去京都,我們在哪里重新開始。」

一進營帳,沈軒便開口對于秀娥說道。

于秀娥盯著沈軒的雙眼看了許久,完好的右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後漸漸變得堅定。

她沒有說話,只是重重的點頭。

……

翌日清晨,听到跟隨軍師一同去往京都的消息後,所有人都表示了支持。

然後便是默默地收拾行囊,帶上一切路上用得著的東西。

當長長的隊伍走下山坡時,沈軒突然發現竟是不見了于秀娥的身影。

「將軍呢?」

沈軒向鄭老實問道。

「將軍說她的兩柄彎刀不見了,回去找了。」

「……」

于秀娥手持一支火把走出營門,彎刀終是沒找到,不過已經不重要了。軍師竟然不是吹牛的,他真的認識那個什麼國師的大人物,等到了京都,讓軍師再給打造兩柄更好的彎刀,額…軍師應該是不差錢的吧。

扭身回望,柵欄已經全被燒毀了,倒塌的營門還剩半邊,剛剛她就是彎腰從哪里鑽出來的,出入要走正門,這樣才有儀式感。

在這處營地呆的時間不算長,可卻是有那麼那麼多值得回憶和懷念的東西,還有長留在這里的人們。

再見了!

于秀娥心中默默地說道,然後扔出手中的火把。

稀疏的人流漸漸遠去,身後是滾滾升起的濃煙。

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回來的!

……

若說近段時間大虞京都最為市井百姓津津樂道的話題,非半月前發生在祁州小青山的修士私斗事件莫屬。

原本吧,生活在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的京都百姓們,最熱衷的話題乃是某某高官在外偷偷養了一個尤物,被正房夫人發現給撓了個滿臉開花。亦或者宮中供職的表哥說是在一處水井里撈出大肚子的宮女尸體諸若此類。

甭管消息真假,只要足夠懸疑再帶著一點點桃色,便可供茶余飯後胡侃的口沫橫飛好幾日了。

這一次關于修士私斗的話題流傳的卻是有些奇怪。

修士啊!那在百姓心中可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往常官府對于與修士相關的消息都是嚴加管控的,市井之中也鮮有流傳。

可在十多日前,卻好似一夜之間小青山有修士私斗三死三傷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都,並有朝周邊城鎮蔓延開去的趨勢。

這次可不僅僅是道听途說的小道消息,而是整個事件的詳細過程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傳了個通透。

死的三個修士是哪個宗門,傷的三個修士是哪個宗門,行凶後失蹤的修士又是何方神聖,打斗過程如何如何等等…

甚至已經有京都說書人將此事編成百余回的評書,在各大茶館酒樓繪聲繪色的講述出來,每一回都會贏得滿堂喝彩,說書人也借此多賺了三五日的酒錢。

而這一次京兆府的衙役們卻好似良心發現一般,非但沒有管束此事,反而時不時的去茶館捧場,听到高興處,也破天荒的打賞幾枚銅板。

久而久之,一些細心之人卻是發現了更不尋常之處,按理說這次修士私斗的具體過程都已經被傳得有鼻子有眼,但私斗的起因卻是沒有確切的說法。

有人猜測應該是因爭奪寶物而起,也有人說肯定是尋仇,更有人說是幾名修士是被狐妖迷惑了心神而自相殘殺。

眾多靠譜或不靠譜的猜測中,有一種說法漸漸開始流傳,並且開始被大多數人所認同。

雲天宗和霸刀山的修士外出游歷時,偶見一家農戶的兩個女兒竟是生得出奇的可人。有修士動了邪念欲要用強,卻不想這農戶當家的也是個憨人,眼見自己女兒要被糟蹋,便拿起鋤頭打破了一名修士的腦袋,結果修士惱羞成怒將之一劍刺死。

眼見鬧出人命,修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那家農戶全家盡數殺死,並放火燒屋準備毀尸滅跡。

恰巧此時被一路過的正義修士撞見,雙方遂大打出手。正義修士修為高強,以一己之力當場斬殺三人,傷三人,最後自己卻也是身受重傷不幸墜崖。

「說時遲那時快,青衫劍修雙手掐起劍訣,祭出長達三丈、寬六尺七寸的金色飛劍,口中喝到——敕,那金色飛劍猶如天降雷霆,向那婬邪修士心口刺去。婬邪修士那曾見過此等威勢,頓時嚇得屎尿齊流、面如人色,剛要跪地求饒,卻是已被飛劍貫胸而入,一命嗚呼。有詩贊曰︰正義之士擎金劍,怒斬天下齷蹉賊。」

「好!殺得好!」

「這等奸人一劍殺了都是便宜了他,若我在場說啥也要將之剁成肉泥,喂給野狗。」

「此言大善!」

……

鐘步月背負雙手站在茶館外面,看著里面因惡人伏誅而情緒激昂的人們,面皮微微抽動了一下,兩道劍眉愈發顯得凌厲。

片刻後,鐘步月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走過半條長街,穿過三條窄巷,鐘步月在一處宅院門前停下腳步。

上前輕輕扣動獸首門環,不多時朱紅色的大門打開一條小縫,一名灰衣小廝探出頭來,瞧了瞧鐘步月身後,竟是連個隨從都沒有,不由得有些輕視。

可隨即便看到鐘步月腰間懸著一柄裝飾華美的寶劍,心中一突,連忙堆笑道。

「敢問貴客何事登門?」

「雲天宗鐘步月請見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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