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卷汴京 085  旁敲

江馳禹做了個噩夢,夢見容靖因為記恨,在他的午飯中下了斷筋散,他沒吃,卻讓老太傅嘗了幾口。

本就操勞半生的老太傅當時便倒下了,蝸居在府中,再也沒站起來過,太醫還稱吃的不多,救的及時,否則當時就死了。

夢里江馳禹拿刀逼在容靖脖子上,要他一個交代,容靖死也不承認。

他怎麼會承認呢?

江馳禹想,容靖身份尊貴,就算犯了滔天大罪,也有人保他,自己又能將堂堂皇子如何?

血光乍起,江馳禹再次驚醒,脊背都濕了,窗戶外面還黑著。

老太傅的死到現在都是一樁懸案,江馳禹艱難的喘了口氣,當年是不是容靖下的毒,容靖到現在也沒承認。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可禍事已出,皇上當時重重罰了年少的容靖,容靖哭著不認,被關在府中三個月思過,從那以後,容靖陰鷙了很多,可膽子也小了很多。

江馳禹知道容靖蠢,所以這玄鐵案,主謀定不是他。

——

不知為何,容歌這兩日睡得不安穩,一大早就听竹鶯說韓宜年在廂房對付了一晚。

容歌睡眼惺忪,茫然道︰「怎麼回事?韓宜年怎麼睡這了?」

竹鶯昨晚起夜,剛出了院子就听到後牆外傳來人聲,她以為是夜里經過的人,誰知等了好半天還有響動,她便有些怵了,畢竟她們現在步步維艱,萬事都得留個心眼。

隨手拿了根棍,竹鶯小步踱過去,欲听清外面在說什麼,就有什麼東西猛然撞在了後牆上,一牆之隔,竹鶯心下警惕的喊了句,出去的時候只看到了韓宜年。

容歌听完,好奇道︰「韓宜年大晚上在後牆根做什麼?還有其他人嗎?」

竹鶯搖頭︰「奴婢把巷子兩邊都看了,就三爺一個人。」

「你自作主張將他請進來留宿的?」容歌道。

「不是,奴婢不敢自作主張,是三爺看著不想回去,猶猶豫豫說今日有事問小姐」,竹鶯邊伺候容歌穿衣,邊道︰「奴婢本想進來問問小姐,可三爺說小姐睡了,便沒再打擾。」

容歌將手里的絹巾扔進水盆里,笑道︰「什麼事得他大晚上來找我,韓家是住不下他了麼?」

竹鶯說︰「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韓宜年一夜未眠,被竹鶯當場堵在宅院後牆,他實在解釋不清,怕引起容歌多心,索性不解釋了。

他拜托紫芸往韓府跑了一趟,同阿順說了一聲,等他到廳上的時候,容歌已經懶洋洋的吃早飯了。

她在家中素淨很多,渾身上下僅一支精巧的玉簪輕挽著發,柔紗般的衣裙縴毫不染,正小口嘬著湯勺。

晨曦籠下來,韓宜年禁不住的想,傳言李伽藍不知禮義廉恥,可在河州這麼久,他竟從未發現眼前人在日常禮數上有何欠缺。

恰恰相反,若是仔細注意些,就會發現容歌行為舉止是比尋常閨秀大膽爽朗了些,可越是精處,她越是周到,從未真正的逾矩過。

她會不會不是李伽藍?

這個想法剛冒出頭,就被韓宜年一棒槌打回肚子里,人都是會變的,經歷了汴京的事,李伽藍性情大變,懂得了明暗事理也是情有可原。

他在門口杵了半天,想了雲雲種種,容歌緩緩放下湯勺,頭也未抬道︰「三爺被封在廳堂門口了,還是我家的結界擋著你老人家了。」

「……」默默翻了個白眼,韓宜年抬步進去,到容歌對面坐了,粗略的掃了一眼桌面的菜食,牙酸道︰「一個人吃的完嗎?」

眼前大大小小十碟菜,容歌動口的卻不多,以往紫芸可不會舍得如此浪費,韓宜年不提,容歌倒是習慣性的忽略了。

應該是竹鶯私下叮囑紫芸的,怕她受了委屈,盡量按著以前的規格來。

她在公主殿時,這些菜品實在算不得什麼。

指尖僵了僵,容歌抬眼,隨口道︰「這不為了招待你嘛。」

韓宜年將信將疑,他眼底青沉,掛著兩個黑眼圈,索然無味的吃了兩口,忽道︰「你……對汴京了解嗎?」

容歌挑眉︰「你說哪方面?」

若是吃喝玩樂,插科打諢她還是了解的,汴京的每個巷子她都去過。

韓宜年想了想,沉道︰「皇親國戚。」

容歌垂著頭,不動聲色的壓了壓漸深的瞳,皇親國戚,怎會不了解。

頓了會,她淡聲︰「你問這個做什麼?」

韓宜年自然不敢說實話,于是道︰「有點生意,得去一趟汴京,免不了同達官貴人打交道,想多了解一些。」

時言之前說過,他在京臣的宴會上听過韓宜年的名號,容歌隨耳听了,也沒多想,韓宜年的生意終于做到了汴京去,她一點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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