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卷 第八十六回  得來全不費工夫2

作者︰弱水三千何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一進鄭府,秦叔當頭迎了出來,拱手道︰「三娘子回來了,候選的先生已在偏廳等候多時了。」

「好,勞煩秦叔帶他們到中堂吧。」

進了中堂,與阿娘和舅母閑話了幾句,三位教書先生就跟著秦叔走了進來。

秦叔介紹道︰「三位,這是我家三娘子,官居中書舍人。三娘子,這幾位是我等從二十余位報名者中遴選出的優勝者,請您定奪。」

我點點頭,客氣地說︰「臨時有些事,讓三位先生久候了,真是抱歉。三位先生不必拘禮,快請坐。秦叔,去把兩位小郎君請來吧。」

秦叔應聲去了,當下有家僕端上茶來。我一面說︰「三位先生請喝茶」,一面打量了起來。

左首那位正襟危坐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半老頭,長須花發、慈眉善目,著一身灰布長袍,一副老學究做派。中間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白淨瘦長,一身考究的綢緞長衫。

我的目光落到右首的年輕人身上時,突然眼前一亮。此人二十多歲,劍眉朗目、稜角分明,身材高大、健壯魁梧,無論是從當世還是後世的眼光來看,都算得上是一個美男子。不過衣著就顯得相對寒酸了一些,穿了一身打了補丁的麻布短靠。

這時,兩個小屁孩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讓他們叫過人之後,我對他們正色道︰「我听說之前請的先生都被你們氣走了,你們倒是跟我說說,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先生?」

「程叔那樣的!」兩個小屁孩異口同聲道。

我心頭一震,白了他們一眼,無奈地說︰「你們程叔出遠門去了,要很久以後才回來。但是你們的學業不能耽誤,現在這里有三位先生,我們一起來選一位。」

「勞煩幾位先生自我介紹一下,再說說自己擅長的科目。」

左首的長者站了起來,捋著長須說︰「老夫姓王,蒲州人士,從教三十余載,不論是‘三、百、千’、抑或‘四書、六經’等均爛熟于胸,門生中舉及第者眾多,可謂桃李遍天下。」

我贊許地朝他點一點頭,心里卻也明白這樣的老學究怎麼可能受小孩歡迎,再去看兩個孩子的反應,果然是擰眉噘嘴,一副不買賬的面孔。

中間那位站起來,拱手道︰「在下姓甄,永安人士,曾任教于多家私塾。本人擅長教授各類啟蒙讀物、各部經史子集,同時注重培養學生的品德、禮儀及琴棋書畫等技能。」

小屁孩們眨巴著眼楮,並沒有更多的反應。我暗自嘆一口氣,說道︰「好,謝謝,下一位。」

右首的年輕人抱拳施禮,聲音洪亮︰「在下姓馮,朔州人士。前些日子家鄉遭遇胡賊侵襲、滿目瘡痍,馮某舉家遷至永安討生活。馮某自幼興趣廣泛、博聞強記,雖不及兩位先生滿月復經綸,但詩詞歌賦、騎馬射箭、馬球蹴鞠、角抵拳術,倒也信手拈來。且馮某因常哄家中的弟弟妹妹,還很會變戲法……」

「變戲法!我們要看變戲法!」兩個小屁孩聞言拍手跳了起來。

秦叔走到我身邊,附耳道︰「原本這位先生不符合我們的要求,但是兩位小郎君十分喜歡他,執意要求留下他。」

「哇,好棒、好棒!這是什麼?」

我應聲看去,那馮先生手里竟然多了一束蘆荻。他手持蘆荻行至我面前,英俊的臉上化出一個魅惑的笑容︰「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阿娘、姑母,我們喜歡這個先生,讓馮先生留下來吧!」 兩個小屁孩扯著我的裙裾,央求道。

我蹲子,撫著他們的肩頭問︰「我知道你們喜歡這個先生,但是如果你們只顧著玩,不好好學習,我可不答應讓他留下。」

「不會不會,我們一定跟著先生好好學習,我們保證!」

我也知道傳統做派的教書先生,授課內容枯燥、形式古板,很難令小孩子喜歡。況且若是孩子一開始就抗拒,那先生講得再好也無濟于事。

于是我站起來,對那馮先生說︰「先生可有授課計劃?」

他將蘆荻遞給兩個孩子,對我拱手道︰「回大人,馮某的計劃是寓教于樂、勞逸結合。三刻鐘為一課,中間休息一刻鐘,具體安排是文化課與技藝課交替授課。文化課的內容主要包括識字、寫字、啟蒙讀物、簡單的運算等等,技藝課可以是琴棋書畫、也可以是騎射武術,馮某會根據兩位小郎君的情況具體安排。」

這樣的安排的確是比較科學合理的,我頷首道︰「不錯,敢問先生……」

此時,家僕來報,說是郭府來人通報,郭大人已經回府了。

既然兩個孩子都喜歡這位馮先生,我便決定將他留下了。匆匆吩咐了秦叔幾句後,我動身前往郭府。

一進郭府,郭大人便迎了出來,興奮地說︰「甚好甚好,賢佷你來得正好。我剛得了最新消息,來來來,我們進屋說。」

二人坐定,家僕退下後,我迫不及待地問︰「郭大人可是有關于文令徽的最新消息?」

郭大人眉間一挑,湊近些道︰「前些日子,我的人佯裝路檢,設法攔下了一輛進出國公府的馬車,那個車廂是空的。問車上的人去何處,做甚,回答說是在國公府送菜,送畢返回菜市去的。可是我的人已經在國公府的街口巡邏了好幾日了,他們明明是剛從菜市出來的,根本沒有進過府。」

「這麼奇怪,他們這樣做,到底是為了掩飾什麼?」

「自然是心中有鬼才要這般躲躲藏藏。我的人放了馬車通行之後,佯裝去了別的街口路檢。他們候了片刻便進了國公府,大約兩三刻鐘後離開,馬車返回了菜市。其中一人進了菜市後的確沒有再出來,而另一人卻只在菜市待了少傾便離開了,一路出了永安城。」

「出了永安城?他要去哪兒,去長寧?」

「沒錯,我的人一直暗中跟隨他,一路到了長寧。到長寧後,那人進了一家名曰‘鸞鳳’的繡莊,據說那繡莊的老板姓壽,是近幾年冒出來的一個暴發戶。這是我的人剛剛傳回的最新消息,具體這個壽姓老板的底細,他和文令徽的關系,這些情況有待進一步探查。相信要不了幾日,便能有消息傳來。」

「不用查了,大人。他們的關系,我想我應該知道。」

老魏雖然不知道壽吳禮的「高官妹夫」到底是誰,但他的描述與文令徽的情況很相符。如今知道壽吳禮派人頻繁出入文令徽的府邸,那他們的關系就顯而易見了——姻親以及官商勾結!

郭大人听完我的敘述,怒不可遏地拍案道︰「豈有此理!這二人狼狽為奸、欺行霸市、草菅人命,簡直無法無天!長寧府竟然沒人管這事?長寧府尹宋至詹、長史袁少豐難道都是逢迎獻媚、欺上瞞下之輩嗎?沒道理啊,我與袁兄曾共事數載,他為人剛直不阿、公正廉潔,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理的。」

「說不定袁大人有他的苦衷吧,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當前的要務自然是收集他們的犯罪證據,且是兩頭同時進行。長寧方面,我派去的人自會深入調查,我亦會私下聯絡袁兄看看他的態度。至于永安這邊,文令徽自知失寵,這些日子頗為謹慎,能打探到的也不過是一些表面的現象。不過他既然包庇壽吳禮經商,不從中牟利是不可能的。若是能拿到他們分贓的證據,那便勝券在握了。」

「大人分析得甚是,可是他們連傳遞信息都不用書信而是派人當面匯報,相關的賬簿到底有沒有也是個未知數。即便有,若是不能從內部突破,恐怕也很難找到吧?」

「記錄的賬簿一定會有,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試想,一個市儈的奸臣、一個投機的商人,怎肯因賬目不清而便宜了對方呢?不過你說得沒錯,這個賬簿他們一定藏得很好,想要找到只能從內部突破。這個問題,呃……對了,你收留的那個人在壽府做過管家,你找機會跟他談談,看看他在壽府有沒有熟識之人。若是能找個信得過的,給我們提供一些有價值的信息,說不定就能有眉目了。」

「好,此事便當,我這就去辦。大人,那筱天先行告退了,一有消息便來向您匯報。」

離開郭府,我便快馬趕回繡莊,讓章大爺領著找到了老魏的住處。我到時,老魏和他夫人正在屋子里擦拭桌櫃、擺放物件,見我到來忙停下了手里的活兒招呼我進屋。

老魏一面恭敬地請我坐下,一面對他夫人道︰「愣著干什麼,快去沏壺茶呀。」

我忙攔著他們道︰「別忙、別忙,我來是有些事想請教二位,還是請二位坐下來听我說一說吧。」

「三娘子問話,我們夫婦二人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何來請教一說。您有什麼吩咐,盡管開口便是。」

「老魏你客氣了,我是想問問,如今在壽府,你們可還有熟識並且有聯系的人?」

「這、原本是有不少的,但是由于壽吳禮苛待下人,府里的老人陸陸續續都走得差不多了。有聯系的那些如今都已不在壽府,在壽府的卻都沒什麼聯系了。」

「哦……這樣。」我頗為失望,但仍不甘心地問︰「你說幾年前他的四妹嫁給了高官,那他四妹當時可有帶陪嫁丫鬟?」

「有,帶了兩個。」

「那兩個陪嫁丫鬟你們可熟識?」

「熟的,其中一人是我們的同鄉,自幼無父無母,是跟著我們進壽府的。拙荊平時對她多有照顧,她與拙荊情同母女。」

「哦?那你們可還有來往?」

「壽府搬去長寧前,每次四娘子回府省親時,俏玉都會跟來,但自從壽府搬去長寧後,便再無機會相見。大戶人家門規森嚴,壽吳禮又不允許下人透露四娘子夫家的情況,故而後來失去了聯系。」

原先我以為要打探到壽府的情形不難,而要打入國公府卻沒那麼容易。結果老魏夫婦竟然與文令徽寵妾的貼身丫鬟交好,這實在是意外收獲。

我激動地站了起來,亢奮地問︰「這不是問題,若是我能找到那個俏玉,你們能讓她幫我做一件事嗎?」

魏夫人眸放異彩,激動地問︰「真的嗎?三娘子當真能找到俏玉?」

「這個我也不敢打包票,不過你們只管將俏玉的具體情況告訴我,我托人去找找看。」

即便我這樣說,老魏夫婦仍是千恩萬謝,仔仔細細地將俏玉的情況說與了我听。臨走前我向他們要了一件俏玉能夠辨識的信物,以便找到俏玉後相認用。

得了這個好消息,我又匆匆折返郭府,將俏玉一事告知了郭大人,同時商定了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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