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陸枉凝和往常一樣卡點趕到公司,還沒坐熱就被喊出去了。

「小陸,出來一下。」小周風塵僕僕的從走廊另一頭跑過來。

手上抱著一沓文件夾,皺著眉頭敲了敲她的桌角就出去了。

她也挺迷茫的。平時的工作和小周沒什麼交集,兩人負責的一直也都是不同的項目。小周主要負責顧遲那邊的case,而她只接手江之永丟下來的。

小周這麼嚴肅的喊她,是為什麼?她心里漸漸起了些不詳的預感。

雖然疑惑,但是陸枉凝沒有多想,無所謂還是那些事兒。

同事經常給她找點茬兒,她早就習慣了。看她不爽她還能怎樣?

陸枉凝不是會辯解的人,她打算站在外面听罵。嗯,每次都是這樣,罵一頓事兒就算過去了。

她跟著小周走到外面,小周猛的停下來轉向她。

「你自己看看。」他表情凝重的把手里那疊文件夾塞到她懷里。

小周力道之重讓她一下沒控制住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幾個夾子彈出來摔到地上。

陸枉凝疑惑的看了看他沒說話就蹲下去要撿,但是手上拿著這麼多,也不好看內容,她索性在地上翻了兩頁才撿起來。

大多是賬目報表之類,她不經手這些,也不太看得懂。雖然是有學會計的計劃,畢竟還只是計劃,沒來得及實施。

就是和往常一樣故意找茬吧。

陸枉凝嘆口氣,把賬目文件都拿起來,安靜的站著等著小周說話。

「你不打算解釋解釋嗎?」小周說。

他的語氣、整個人,看起來都很嚴肅,只是陸枉凝看著他總有種錯覺,這張緊緊擰著的臉不是因為焦急而扭曲,是因為想笑。

嘲笑的感覺要從偽裝底下溢出來了。

解釋什麼?陸枉凝想問他。

不過她不會說出口,按照往常的經驗,這種時候只要閉嘴挨罵就好,只有有一點點的反應,對方大概率都會更來勁兒。

被討厭和針對根本就不要需要理由,而作為事件里的主角,她最好是把自己抽離出來當沉默的旁觀者。

「說話。」小周似乎是厭煩了她的沉默,重重的在肩膀上推了一把。

陸枉凝猛的後退兩步,還是堅決不說話。

反正對方再橫也不能在公司門口打她。

小周嘖了一聲,忽然扯下她的胸牌拿在手里。

「你這樣的人,能在我們公司走到這個位置,怎麼不知道知恩圖報啊?」

「什麼?」陸枉凝瞪大了眼楮。

小周說的話每一個人她都能听懂,但是組合在起來她沒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什麼叫不知道知恩圖報?

「裝什麼裝?這些……」

小周話沒說完,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

他們齊齊抬頭望去,從里面一前一後走出來兩個穿著精致西裝的人,皮鞋的跟踩在瓷磚上噠噠的響。

響聲在小周耳朵里就是來幫他殺人的刀。

陸枉凝抬頭對上前面那雙眼楮的時候卻感覺听到了神父的禱告,是來救她的。

「江總、顧總好。」小周都快喜上眉梢了。

顧遲沒說話,江之永瞥了他一眼就往里面走,他們只好跟上。

天大的事兒他都不願意站在門口听,給別人當場圍觀的笑料好玩?

江之永打算找一間空著的會議室听小周匯報,不過今天看起來公司很忙,幾間會議室都鎖著門。

「去我辦公室吧。」顧遲說。

江之永不置可否,他自己的辦公室要往上走兩層,懶得動了。

而且看小周憋不住的樣子他有點兒來氣,他極其不喜歡手底下的人內斗。

看起來這算是內斗,接電話的時候他就這麼覺得了。

公司的發展和穩定,更多在于員工,而不是他的決策。如果所有人把精力都花在排擠同事身上,那用什麼來完成工作?工作的質量能不能得到保證,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但避免不了,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不會讓這種事兒發展得太過分。

他們也知道私下里的不能舞到老板臉上,不然就是卷鋪蓋走人。

江之永現在才覺得他不應該來的,听完他免不了發作。

中斷了休息的原因只有兩個。

他承認听到關于陸枉凝的時候,他壓根來不及多想,揣起鑰匙就出門了。其二嘛,他也想知道,是誰給了小周膽子,敢公然和他對著干。

雖然不是他的辦公室,江之永還是很自然的佔據了整個房間唯一一張老板椅。

他懶散的靠在椅子里,眼神鋒利的盯著小周。顧遲聳了聳肩,走到旁邊的會客沙發上坐下,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小周本來志在必得,勢必今天要把這個討厭的關系戶趕出去。

可是現在被江之永盯著,他忽然有點心虛。江之永的眼神好像直接看透了他的心底,就算他坐著沒說話,小周也覺得耳邊傳來清晰的聲音。

‘我什麼都知道。’

江之永隨手拿過桌上的黑色油性筆在手里轉著玩兒,見他一直不說話,江之永有些煩躁的用筆蓋敲著皮質桌面。

「江總,這是資料。」小周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把文件放在桌上。

「我沒這麼多時間自己研究。」江之永垂眼看了一下,甚至沒有翻開。

小周莫名的感到一股壓力,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兒,本來應該是熟門熟路的。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別緊張,也許是因為江之永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上心過。之前跟他打了電話,他來都不會來,都給顧遲處理。第一次跟年輕的少東家博弈——或者說是撒謊,他心里沒底。

「這些是陸枉凝經手過的賬目數據,經核對後發現出入較大。」

小周本來準備了長篇大論,打算好好發揮一下口才,可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只是簡短的給了總結。

他實在是不想面對江之永,那種像是看穿他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刮他,一寸寸皮膚盡數從骨上分離。他冷汗都掉下來了!

「為什麼會讓她經手賬目?」坐在旁邊的顧遲忽然開口。

江之永笑了笑,他們兩人在公司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很多時候他不需要開口。

他抬了抬手示意顧遲繼續說。

「陸枉凝並不是專業的會計師。」他找不到讓一個各項硬件證書都不達標的人來負責賬目的原因。

小周咽了咽口水,他沒想那麼多。

以前這種事兒顧遲也不會過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通知他們只是給足領導面子,實際上領導並不會親自處理,最後還不是交由他處理。

他以為這次也是一樣。

「之前過手的case都是她負責這方面,詳細情況要問當時組里的人,我們現在只能查到這些明顯有問題的數據。」小周說。

江之永一時間忽然覺得很沒勁。

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工作給少了,這群人閑得讓他沒法理解。有這時間搞些七七八八的,不如多想想怎麼能多賺些錢。

「有沒有問題,我不是看不出來。」江之永隨手翻著桌面上的文件忍不住輕笑出來,翻了兩頁他就沒興趣看下去,把夾子啪的一下合上然後甩到小周腳下。

「我有些不明白,是我表現得太好說話了嗎?糊弄我都不願意認真一些。」

「江總……」

夾子掉到地上瞬間攤開,里面的紙張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地,小周嚇得瞪著眼楮一動也不動。

江之永就看了幾眼他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陸枉凝要是有那個做假賬的能力,他還會放在無關緊要的位置上嗎?

早就剝削壓榨完了。對于他這種一心只想賺錢的老板來說,每個人都得利益最大化,雖然把人放在他身邊是有私心的,但是私心的前提是,她能力也到了這個位置。

「我給你兩天,你自己處理好了再來找我。」江之永笑了笑,「真相,或者是把你想告訴我的變得像真相。」

陸枉凝旁觀到現在,任她反射弧多長都反應過來了。

和往常不一樣,不是簡單的排擠、孤立,他們是真的想要讓她打包滾出去。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自從正式成為了漢廣集團的員工,她工作上兢兢業業,同事硬塞給她的工作都毫無怨言的加班完成,也沒出過差錯,沒拖過團隊後腿。

就因為她沒有一張好看的文憑就永遠低人一等嗎?

「為什麼?」陸枉凝忍不住小聲的問了出來。

不過眼下沒人關注點放在她身上,雖然她是事件重心。只有江之永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

小周手忙腳亂的收拾地上的紙,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听了那群八婆的鬼話,說弄個沒學歷的關系戶很簡單,現在他反應過來了,簡單個屁!他這是被當槍使了,馬上就是自己被簡簡單單的送走!

他夾著尾巴就要逃。

「胸牌留下,就算要處置也是我來吧?」江之永說。

小周這才反應過來還拿著陸枉凝的胸牌,就跟燙手似的飛速的塞給陸枉凝,轉身出去還沒忘記帶上門。

「你經手的?」江之永看她。

陸枉凝點點頭,她翻了翻,有些確實是她上報的賬目,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數據會有問題,她再三確認過的。

「你還能干出這種事兒來?」江之永問她。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陸枉凝辯解,沒做的事兒她不可能承認。

「我知道你沒有。」沒有那個水平。

高端的搞錢方式都需要點技術,還有腦子……

「那……」陸枉凝說著低下了頭,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措的絞著衣服的下擺。

她也不知道想說什麼,主要是她現在都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若無其事的回去工作好像怪怪的?

「回去工作吧。」江之永掃了一眼顧遲一眼,「你也回去啊。」

陸枉凝噢了一聲,轉身就走。顧遲一臉‘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坐在沙發上看著他,甚至翹著的腳都懶得放下來。

「還不走?」江之永問他。

「江總,我辦公室。」顧遲指了指桌上的銘牌。

漢廣集團VP顧遲。

「遲哥,下午你看著吧,我回去睡覺了。」江之永尷尬的清了清嗓子。

「少睡點,睡多了腦子會壞。」顧遲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轉了轉,「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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