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陸枉凝睜眼的時候已經七點多,算上路途上的時間,她要是想不遲到的話只能表演一個生死時速。

還好最近不蹭江之永的車上下班。

康城這種路況,簡直是不配開車,七點半出門的話妥妥的得堵在路上。半小時能開出去兩百米的都算是人生贏家。

陸枉凝洗漱完著急忙慌的弄了兩份三明治,一份乘在盤子里,另一份用保鮮膜裹著她拿起來就走。

經驗告訴她現在出門正好能趕上地鐵。

她踩著鞋就要關門,忽然瞥到桌上那份早餐,陸枉凝想了想,飛快的拿起鞋櫃上的便利貼在上面唰唰的寫著什麼。然後撕下最上面那張塞飛快的塞在盤子底下,砰的一聲關上門。

好不容易擠上地鐵,車廂里人潮涌動,她沒指望過找到一個位置能坐下來。

這趟地鐵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幾趟,一大早就滿車廂味道。各種各樣的早餐香味從袋子里溢出來,混雜著人們擁擠下熱出的汗水,味道實在是算不上好聞。

陸枉凝捂著鼻子,忽然有點懷念蹭車的感覺。

江之永無論那輛車,開出來的時候都是干干淨淨的,車里也會有淺淡的香水味,大部分時候的味道是檀香木混合著麝香的冷淡氣息。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Burberry Weekend,江之永最常用的香水。

就擺在家里衛生間洗漱櫃上第二排最外面,淡黃色的小圓瓶子。

「別擠啊,車上人這麼多還擠什麼擠啊?」旁邊一個拿著公文包的大媽似乎是忍無可忍的開了口。

陸枉凝這才反應過來地鐵停了,她抬頭看了眼亮著的燈牌現在閃爍的地方就猛的站起來。

「不好意思!麻煩讓讓,我要下車。」她努力扒開眼前的人群擠出去。

差點就坐過站了。

「說了別擠還擠,趕著投胎啊你?!」大媽在她身後吼了一句。

話音一落,車廂門隨著滴滴滴的警報聲合起來了,這節列車裹挾著大媽的怒火開往下一個站點。

陸枉凝呼呼喘氣,從車上擠下來跟跑了八百米似的。

大早上趕地鐵的打工族多多少少都帶著點早起的煩躁,她也是。不過她並沒有因為莫名其妙被吼而破壞心情,可能是因為習慣這樣忙碌的狀態了。

有時候她會想要是自己也能升職到高管之類的,可以開個車上班會輕松些,就算會堵車。不過這個念頭並不能存在多久,她想象不到自己‘有出息’的樣子。

陸枉凝夾著她的包快步往出口走去。

擠地鐵也挺好的,感覺上很真實。很真實的活著,也很真實的為未來努力著。

證明存在的方式有很多種,而對于陸枉凝來說,只有工作結束後的疲憊能讓她真切的感受到活著。所以在公司遭受的所有不公平的待遇,她都不會放在心上,不會真的為了別人的眼光而懷疑自己。

只要認認真真做好自己的事情,別人會看到的。陸枉凝心說。

江之永起床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他今天根本就沒打算去上班。

出差一趟讓他找回了大學時候軍訓的感覺,現在背靠著軟墊席夢思,他根本不想離開。

七點半鬧鐘響的時候他醒過一回,也听到外面的動靜,不過隨著陸枉凝重重帶上門的聲音他又睡著了。

——關門不能文明點嗎?不是你家的門不心疼是不是?!

這是他再次睡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江之永坐在餐桌享用著那盤三明治,一口下去咬了大半,醬料用的是他最喜歡的那個牌子,他吃的特別心滿意足。

不過不上班也沒什麼事情好做,江之永覺得最近有點工作狂傾向。

之前沒事就想著翹班,能拖就拖,整的公司對他來說就是地獄,踏進去一步都會灰飛煙滅的架勢。最近一改常態,不僅天天報道,還自覺加班,他辛辛苦苦當老板是為了跟打工人一起加班的嗎?

江之永吃掉最後一口,就拿起盤子打算放到洗漱池去。骨瓷盤子剛離開桌面,他就瞥到又一抹淡青色飄飄揚揚的從桌上滑下去,然後輕輕的落在瓷磚地上。

是一張便簽紙,背面朝上,隱約看到有黑色的墨跡透過來。

放了盤子,江之永蹲下去撿。

——少爺,給你準備了早餐,用的是‘江總指定沙拉醬’。吃完記得把盤子放到廚房~

江之永看到末尾的波浪號忍不住想笑,感覺就像是陸枉凝在他耳邊說這句話一樣。

俏皮、可愛。

他忽然很想見她,就在這一刻,想要立馬站在她面前。

江之永平時不洗碗,也不太具備這項功能。陸枉凝來之前是阿姨負責,陸枉凝來之後一手包辦了阿姨的工作,弄得阿姨很不自在,有一種白拿錢不干事兒的感覺。

說直白點,她甚至覺得年近五十的自己被包養了……

他本來是想找個理由辭退的。

不過劉姨家里情況不好,就指著這份收入養家糊口。江之永想了想還是沒辭,只是安排阿姨去給他另外的房子做定期的清理,一周輪換著來也能有雙休,而且這樣他換地方住的時候也比較自在。

有活兒干阿姨也很樂意,所以就不來了。

他把碗放到洗漱池里,看著上面星星點點沾著的沙拉醬,他鬼使神差的拿起盤子打開龍頭開始嘗試他從未嘗試過的事業——洗碗。

是不是沖沖就可以了?反正也沒有油,江之永心說。

水流踫到盤子的一瞬間就彈起來了,又不少細小的水柱呲到了臉上,他不得法的在水柱下面轉著盤子,洗碗洗得脾氣都上來了。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干這事兒,出生二十六年了他就沒干過這種活兒!

跟鬼迷心竅似的,平時看她洗碗的時候也不這樣啊,不是挺得心應手的嗎?這玩意兒到他手上就跟不服管的熊孩子似的?憑什麼!

江總對自己不會洗碗這件事莫名的覺得丟臉,陸枉凝都會的事情他怎麼可能做不好!

江之永賭氣般的拿著洗碗布在面上搓來搓去,勢必要跟它戰斗到底的時候,他听到了自己的手機鈴聲。

女Rapper略帶砂礫感的聲音突然在房間里響起,江之永忙于手上的事業,無心管它,打算等電話響到自己停下。反正沒什麼事情著急在這一分一秒,洗完了再打回去就是。有重要事情的話也不會因為一遍沒接就停止。

鈴聲不知道響了多久,江之永就當放歌兒,听到斷的時候他正好處理完手上的盤子。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打算回臥室再補個覺。

沒走出去兩步,熟悉的鈴聲又一次的響起,江之永順手接了起來。

「喂?」

「江總。」是公司的人,聲音很熟悉,但是他不記得名字了。

「有事扔給我助理,我今天不上班。」他說完就要掛電話。

「等等,江總,事情很急需要您親自來處理。」

江之永翻了個白眼,把手機放下來,手指放在紅色的鍵上。

他連聲音都听不出來的人能有什麼急事?公司又不是離了他不轉。

「關于陸……關于您秘書的事情!」那邊急忙說。

江之永快點下去的手指立馬挪開了,「什麼事?」

「在公司有些……糾紛,關于下一個Case泄密的問題。我們現在不知道怎麼處理,顧總也不在公司。」

江之永掛了電話就開車去公司。

泄密?能泄密什麼?听那邊的意思是說陸枉凝泄漏公司機密?

他知道陸枉凝的工作能力,經她手處理的東西都不會太重要,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

而且他完全相信陸枉凝的人品,她干不出來這種事。

陸枉凝就是個踏踏實實的人,升職加薪都不太想的少見的踏實,認真完成分到她手里的每個任務就是她最大的目標。

要是她會為了各種各樣的原因泄漏公司機密,那麼當初陳然就不會在劇組差點把她打個半死。

江之永帶著滿腦袋的疑問飆車到公司,顧不上別的,停車都停得歪歪斜斜的,下了車就往電梯走。

地下停車場壞了好幾個燈,在白天都顯得很黑,他推開安全門的時候里面熟悉的身影讓他愣了一下。

「遲哥?」江之永問他。

顧遲拿著手機應聲轉過來,屏幕慘白的光照在臉上,活像鬼片里的貞子。

「我x。」江之永猛的被嚇出一句髒話,繞過顧遲就去按電梯。

橘色的上升鍵亮得顯眼,他還是沒忍住多戳了幾下,「你怎麼也回來了?」

顧遲晃了晃手機,「小周給我發了消息,說有急事讓我回來處理。」

「噢。」江之永應了一聲。

兩個老板都通知了,看來是個大事兒。

他們一前一後的進了電梯,江之永看著電子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忽然問他,「你相信嗎?」

公司通知的話,應該也說了大概吧,關于誰,關于什麼事兒。

「嗯?」顧遲看了他一眼,「不相信。」

「那你還回來,我來處理不就好了。」江之永說。

「叫我了肯定得回來。」顧遲問他,「你呢?」

「不相信。雖然人是你招進來的,但是相處下來,我還算了解。」江之永搖搖頭,「而且她經手的沒什麼重要的。」

不僅不相信,還是非常的不相信。

簡直是天方夜譚。

顧遲笑了笑,「把我的人挖過來打雜?」

「什麼叫你的人。」江之永皺眉,「而且給我當秘書怎麼就打雜了?我很閑?」

平時他不會怎麼跟顧遲說話,但是听到那句我的人的時候,江之永莫名的很不爽。

說不上什麼情緒,就是不爽,怎麼就是顧遲的人?明明是他的助理。

顧遲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電梯門就打開了。

玻璃門外的走道上站著陸枉凝和小周。

陸枉凝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而一旁的小周拿著她的工牌,一臉痛心的說著什麼。陸枉凝就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像是一尊雕像,跟情緒強烈的小周形成了對比,兩個人看上去像是活在不同的世界。

江之永跟顧遲一前一後的走上去,「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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