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徒有其形變長老

作者︰剩咸多喝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行者見了,呵呵笑道︰「那個老剝皮,死得他一毫兒也不虧!

這妖兒也是個傻的,忒分不出善偽好壞!想是冒著犯忌風險,硬傳了他些兒服氣煉丹法門,遂有此壽。

待俺變成那老和尚的模樣去討要,往那熊兒的洞里走上一走,嚇他一嚇。

嘿嘿,正主來討,看我那袈裟怎不還來。

假若以此得手,便是小師叔口中的伐謀。當即拿回,卻也省力!」

好大聖,念動咒語,迎著風一變,果然變得與那觀音禪院的老祖師一般無二。

待收起鐵棒,拽開步,徑來洞口,叫門聲也是蒼老,神行動作也是龍鐘,前後所有均與那老祖無二。

小妖听這叫門聲音熟悉,于是通過暗孔偷瞧。

見是那大王也敬重的老和尚來了,便急忙跑去開門。

而後鬼鬼祟祟張望半天,才急火火將門口之人放了進來。

而後一路帶領,急轉身報道︰「大王,是金池長老來了。」

那怪大驚道︰「他不是被大火燒死了嗎?

我這兒剛才廣散帖子,想要聚眾為他報仇,他怎忽然又活了過來?

這往後可讓我這臉兒往哪擱?

真是,真是……」

行者隨那小妖一路進了前門,但見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爭妍,叢叢花發,簇簇蘭香,卻也是個洞天之處。

又見那二門上有一聯對子,寫著︰「靜隱深山無俗慮,幽居仙洞樂天真。」

于是暗道︰「這廝也是個月兌垢離塵、知命的怪物。再容他修個千兒八百年,指不定真能成人家坐騎寵物。」

入門里,往前又進,到了三層門里,又都是些畫棟雕梁,明窗彩戶。

只見那黑漢子,穿的是黑綠絲袢襖,罩一領鴉青花綾披風,戴一頂烏角軟巾,穿一雙麂皮皂靴。

見行者進來,急忙整頓衣巾,降階迎接道︰「金池老友,昨夜大火我去救援,錯眼以為你死了還傷心了好久。

著實有錯,有錯!

如今見你安好,我心甚慰,快請坐,請坐。」

行者有模有樣與他以禮相見,完畢才坐定獻茶。

茶罷,妖精欠身道︰「不知禪院此刻可好,那惱人的猢猻甚是可惡,俺推算那火兒便是他歹心無疑。」

行者呵呵一笑,擺手道︰「錯了,錯了!

那火兒卻是老衲所放,與那位大聖無干!」

熊怪聞言,眼中生出些異色,卻追問︰「老友糊涂了吧,那觀音禪院本是你家。

往日修行功德多匯于彼,平白無故的,你燒它作甚?」

悟空眼珠轉了轉回道︰「寶貝在前,哪還在乎那許多?

當日我與他們斗寶,輪到袈裟一項本以為必勝無疑,怎料他們卻有佛寶加身,怎不惹人艷羨。

看那和尚好欺,我便將袈裟討借出來。而後趁夜放了場大火以絕後患。

你倒說說那袈裟換禪院的買賣,可否值當?」

黑熊眼中異色更甚,只強裝平靜道︰「我看那潑猴凶頑得很,可沒一點兒佛家心腸。

你說這袈裟是他的,我卻難信。」

悟空變作的老僧把眼楮一瞪便道︰「休胡說!

我佛家里,金剛雖然怒目,卻只因慈悲心腸,你怎知那猴是惡人?

又怎曉得那袈裟不能為他所有?」

那怪听了這話,漸漸眯起眼楮笑道︰「老友差矣!

是你妄生歹念辦事不利,才差點兒讓這袈裟葬了火海。

如今你不抓緊重建禪院祈禱贖罪,卻來我這里又欲作甚?」

行者擺手道︰「你莫框我,那寶貝自昨夜失火,便被偷走了。

今日害我一番好找,才終于在你家熊兒身上看到你書寫的請柬,里面甚還咒我死了?

昨夜我忙著張羅放火,卻還不曾仔細展看那寶貝,怎期被大王取來。

如今禪院被那火燒了殘垣,我多年積攢的家私也悉數化為烏有,那唐僧的猴臉徒弟又有些驍勇,本想著來找大王求援的。

這下倒好,待你還了我那袈裟,便真可以孑然一身跑路去了。」

那熊怪卻是冷笑,全然沒有取袈裟的意思,只嗤道︰「非也非也,我聞說︰君子不欺,小人常騙。

倘若有人騙我一回,他說的話我怎還信得?

本來我還四村,擔心怪錯了那弼馬溫兒。

經歷此番,事情才算真正做實。後面哪怕那猢猻殺了我,也休想在蒙騙中強取豪……」

正講處,卻忽見一個巡山的小妖跑來報道︰「大王,大王!禍事了!

先前派去下請書的小校,有一個剛被襲擊暈倒在路旁!」

那怪聞言卻也不驚,只想道︰呵呵,這猢猻果真夠傻,變化下來雖有其形卻沒有其韻。

眼前這莫名來的和尚,果然是他!

想畢,他便忽然縱身招過槍來,急急朝行者刺去。

行者被他識破也自無奈,現出本相之余隨手抓住槍尖兒,說道︰「你這小輩,忒不識好歹!

俺給你個台階,你只順著下了便是,怎吃了秤砣般與你外公為難?

真以為孫爺爺心善,不忍打死你?」

黑熊使勁拔了拔,卻絲毫拔不動自己兵器,更怒道︰「你這潑猴,要殺便殺,要剮就剮,那里說那許多。

你這個潑皮無賴,滿口胡言虛假怎做得數?俺定不讓這等奸邪得逞,今生你見不著那袈裟了!」

悟空騙人本就理虧,此刻被事情僵在這里打也打不得,走也走不去,一時卻沒了辦法。

那黑熊見他一直也不動手,似真有些顧忌。遂舍了兵器,從中廳里跳出逃竄。

悟空見他忽然竄走,擔心跑丟。便趕忙追了上去。一路自天井中趕到了前門外,唬得那洞里群魔盡皆喪膽,家間老幼全都無魂。

這場山頭好追逐,比之前番更不同。

猴王膽大充和尚,黑漢心靈隱佛衣。

語去言來機會巧,隨機應變有差池。

袈裟欲見被識破,寶貝玄微真妙微。

小怪尋山言禍事,老妖見機就月兌身。

翻身躲出黑風洞,丟槍奪路著是非。

身旁猴子緊跟隨,大聖戲謔難忘存。

悟空神通世間少,妖怪膽魄世上稀。

這個要把佛衣展,那個不得肯善歸?

死硬境地實在困,齊天之威也犯難。

他兩個傻乎乎跑來跑去,吐霧噴風,飛砂走石,直鬧到了紅日沉西,也不沒個肯棄。

那怪道︰「姓孫的,你總追我作甚!

今兒天晚,我已困乏。

你去,你去!待明早我點齊人馬,咱們再做分說。」

行者叫道︰「孫子莫走!你以為憑明日召來的蝦兵蟹將,就能難住俺老孫?

當年俺一統妖族,什麼陣仗沒有見過?

當時俺大鬧天宮,什麼軍勢沒去闖過?

要戰,你便像個戰的。要跑,你也得有些耐力。

前翻推說肚餓,此刻借口天晚?你真當自己是俺孫子,有親爺爺疼愛慈顧不成?」

這黑熊兒卻哪管猴子說啥,仗著他不敢動手,便作勢狠往悟空身上撞去。

大聖怕真把他撞出個好歹,只好避開。

怎料那漢一個虛晃,便趁勢化陣清風,瞬間轉回本洞,緊閉石門不出。

行者見這家伙耍賴,直氣的牙根兒癢癢,卻無計策奈何。

看了眼天色,也只得轉回觀音院里。待他按落雲頭,道聲「師父」。

朱小杰也正眼兒巴巴等他回來講故事,見這師佷真的回來,于是甚喜。

又見他手上沒拿袈裟,便笑道︰「你這個銅頭鐵腦,怕真是個疙瘩了!

教你動動腦子卻怎得那般困難?這一天過去了,怎還不曾取回袈裟?」

行者趕忙從袖中取出個簡帖兒來,遞與朱小杰道︰「師父,那怪物料定俺不想傷他,于是便把袈裟藏了起來賴著不給。

且他與這死的和尚原是朋友。至今也不信俺解釋,此前他便廣派小妖召集友朋要做那佛衣會兒。今日有俺堵門,他便喚得愈發殷勤。說是要共同討伐俺呢!

于是老孫變做那老和尚,進他洞里去,騙了鐘茶兒吃。可問他討袈裟時,他卻胡言亂語不肯拿出。

正坐間,忽被一個甚麼巡風的回來稟報,說他恰踫到那被俺弄睡的小妖,便漏了餡兒。

于是那熊二話不說便開始亂跑。我不好傷他,又恐他亂竄久了,他像那日小白龍般跑丟,遂只好跟著。

其後也不知折騰多久,直到他見天晚,托詞困倦要回去睡覺,便閃回洞中,緊閉石門。

老孫無奈,也暫回來。」

三藏听他們說得有趣,于是也停下念經忽然問道︰「悟空,不知你之手段比他何如?」

行者嘿嘿一笑道︰「那妖兒倘與其它尋常相比,倒也算個好手,抵得上七十二洞妖王中的一路。

倘在當初反天用人之際,倒也能在俺帳下坐個末席。

可若拿來和俺老孫比,他卻又算個什麼?

真若想害,只需吹口氣兒他便要死了,怎還有這麼麻煩?」

三藏听了悟空的話,不知為何卻忽然高興起來。待看完朱小杰給他的簡帖,便將之遞給一旁院主笑問︰「不知你那老師祖,可也是個妖精麼?」

那院主接了簡帖之看了一眼,便慌忙跪下道︰「老爺,我師父真真是人,否則卻那會如此輕易喪命?

只因那黑大王修成人道愛慕佛學,便常化作人形來寺里求我師父為他講經。

也不知老祖都對他講了些什麼,直將他說得服服帖帖恭敬有加。

其後更是私傳了我師父些養神、服氣、識藥、煉丹之術,才成禮尚往來的局面,後以朋友相稱。」

行者道︰「師傅,俺老孫有火眼金楮。

觀這伙和尚沒甚妖氣,一個個頭圓頂天,足方履地,但只比你肥胖長大些兒,並非妖精也。

你看那帖兒上落款寫著侍生熊羆,便做實此物必定是個黑熊成精。」

三藏聞言,又生出許多好奇,只拉著悟空道︰「我听古人說,那山中狗熊多與猩猩相似,既然都是獸類,他卻懵懵懂懂自顧不暇,又怎麼成精?」

行者擺手道︰「謬矣,謬矣!

想俺老孫也是獸類,不也做了齊天大聖?

天下妖族多有獸類,他有何異?

世間之物,凡有九竅者,皆可以修行成道。」

朱小杰卻忽然問道︰「悟空,你這說得也不對,我不曾聞石頭有甚九竅,你不也蹦出?

話說你到底是石頭變得,還是猴子生的?怎就忽然成了獸類?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啊,你既然是石頭變的,咋不變成‘高達’之類,非要變個猴子呢?」

悟空不知道啥玩意是「高達」,只好吐了吐舌頭道︰「嘿嘿,師傅不知。

俺方才靈智化形時也不懂得美丑好壞,因為生得高險,卻只有精擅攀援的猴兒可到附近。

常常听他在我身邊兒嬉鬧玩耍,俺便心向往之,漸漸變成這般模樣。

真要說說為何,俺卻說不出來。

被壓之前,俺也曾多番打探其他石頭化形的精靈,可尋遍天下,似我這般的也只有一個。

日子一久,俺便忘去前世,成了猴妖兒。」

三藏點頭道︰「既然那熊精與你同是妖族,卻怎還要為難?

你听話兒,那袈裟為師真送他了,明日一早咱便啟程吧!」

行者聞言慌忙撓腮道︰「莫管,莫管,此事因我而起,我便自有處治。

你也放心,俺說到做到,絕不害人。」

正商議間,眾僧卻在那白衣秀士的指揮中擺上晚齋,與他師徒們吃了。

三藏教掌燈,便要收拾鋪蓋露天安歇。

可一旁朱小杰卻哪願意睡到外邊,自顧自便跑去了昨日睡覺的禪堂。

眾僧雖然知他騰屋好意,卻也不敢讓這長老受什麼委屈,于是也一窩蜂將他勸推去安寢。

待把他們盡皆安排妥當,二百余僧眾才在院主的指揮下載灶房、後方丈屋子與那幾個新蓋出來的屋舍中擁擠將就。

此時夜靜,但見︰

銀河現影,玉宇無塵。

滿天星燦爛,一水浪收痕。

萬籟聲寧,千山鳥絕。

溪邊漁火息,塔上佛燈昏。

昨夜庠黎鐘鼓響,今宵卻無哭聲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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