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尋觀音巧遇道人

作者︰剩咸多喝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是夜,禪堂歇宿。

三藏想著此事中的前後遭遇,卻是再也無法穩睡。

輾轉反側中忽然翻身,卻見到窗外透白。

急起叫道︰「悟空,天明了,為師想了一夜,咱還是啟程走吧!」

行者一骨魯跳將起來,還沒開口,便見屋外已有眾僧侍立,供奉湯水。

行者便也沒有再與玄奘糾纏,只對他們道︰「你等用心听命,可莫再讓我師父為難,老孫去也。」

三藏趕忙跳下床,一把扯住他的虎皮裙兒問道︰「你往那里去?

人家那邊呼朋喚友的叫了許多妖怪,此刻前去卻不是要自投羅網?

且哪怕你本事強大不懼他們,可亂軍亂戰刀槍亂砍,難免總會有些失手損傷!」

行者偷偷愁了另只死豬一眼,見他似在酣睡,才哈哈笑道︰「師傅莫憂,這事兒俺也想了好多。

先前是俺莽撞踩了誤區,如今才明白頭腦妙用。

這題兒實際不難,我想這樁事前後的關竅都在觀音那里。

這觀音禪院是她家產業,那黑熊兒也要把袈裟送給她,這寶貝本也就是她拿過來的。

因這禪院在此,她受了這里人家香火。

此地有她庇護,卻又容許那妖精鄰住。

禮送咱們袈裟,前後卻胡說誑語功效。

我這便打算去南海珞珈山尋她,將這三個問兒與她講講。看她會不會親來,替咱問那妖精討袈裟歸還。

那熊精本就信佛,連個禪寺長老都禮敬有加,倘見菩薩當面,還不得納頭便拜?

如此,這事兒可不就解了。」

三藏听他說得在理,便問道︰「你這去,不知幾時可以回來?」

行者道︰「俺有無量神通,南海不遠少則只在你飯罷,至多也只在晌午就成功了。

那些和尚,好好听命,老孫去也。」

說聲去,早已無蹤。須臾間,已到南海,停雲觀看,但見那︰

汪洋海遠,水勢連天。

祥光籠宇宙,瑞氣照山川。

千層雪浪吼青霄,萬迭煙波滔白晝。

水飛四野,浪滾周遭。

水飛四野振轟雷,浪滾周遭鳴霹靂。

休言水勢,且看中間。

五色朦朧寶迭山,紅黃紫皂綠和藍。

才見觀音真勝境,試看南海落伽山。

好去處,山峰高聳,頂透虛空。

中間有千樣奇花,百般瑞草。

風搖寶樹,日映金蓮。

觀音殿瓦蓋琉璃,潮音洞門鋪玳瑁。

綠楊影里語鸚哥,紫竹林中啼孔雀。

羅紋石上,護法威嚴;

瑪瑙灘前,木叉雄壯。

這行者觀不盡那異景非常,徑按雲頭,到竹林之下。

早有諸天奉命迎道︰「菩薩前者對我等說,大聖洗心革面重歸善路,重修善緣,甚是宣揚。

今保唐僧,卻又如何得暇到此拜訪?」

行者道︰「菩薩果然人好,事畢也不枉幫俺洗月兌。

此行正因保著唐僧,路逢一事與菩薩有著莫大因果,才專程來見,煩為通報。」

諸天遂分出兩個去到洞口報知。

不久,便有菩薩喚入,行者遵法而行,至寶蓮台下拜了。

菩薩問曰︰「悟空,此刻不去西行卻來何干?」

行者道︰「觀音,我師父西行途中遇到你的禪院,本欲掃塔禮拜,卻被事情牽絆住了。

想你廣受人間香火供奉,卻怎不約束約束你廟中和尚?

惹得他見財起意畢露原形,趁夜就要防火燒我一行奪寶。

要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天下僧眾那麼多,你顧及不到也算常理。

可寺廟何等莊嚴庇護一方之地,又怎容個黑熊精在那里鄰住?

那夜老孫不僅要護著唐僧、馬匹、行李,甚至還要顧著你那禪院上下老小安危。

不料卻被那熊兒樣做救火,實則偷盜拿了我師父盜袈裟藏了回去。

俺這會听你勸說入了佛門,自不好再做打殺害命之事。

可那熊精是個光棍兒,梗著脖子寧死也不歸還寶貝。費我屢次取討不與,今才特來問你要的。」

菩薩道︰「你這猴子,說話怎這等無狀?

既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自與他分說便是,自己想不出法子又怎來問我取討?

不用神通回溯我也知曉!

想必是你這孽猴爭搶好勝,故意將寶貝賣弄,拿與小人看見。

後面諸般法子不選,你卻非要行凶,喚風發火燒毀我的留雲下院,反來我處放刁!」

行者見菩薩說出這話,便知她定也偷偷關注西行之事,便禮拜道︰「菩薩,你的話兒可不行如此說。

那袈裟是你帶來賜下的,你看它做得,那是一個流光溢彩,那是一個華貴雍容。怎卻還見不得人了?

且你之前明說那袈裟的諸般好處。如今功效沒見著反因之惹了禍事,豈有坐視不管之理?」

觀音有些理虧也有些委屈,那袈裟的功效可分明是佛祖說的,此刻誑語之責卻算到自己頭上。

可佛祖卻是怪罪不了的,眼下打碎牙齒卻也唯有自己吞咽。

于是她轉頭閉眼,不再理會這只淨說大實話的潑猴。

悟空見觀音不理自己了,便趕忙繞到她面前作揖,求饒道︰「菩薩呀,你為人寬厚,恕俺隨口冒失。

但恨那怪物不肯與我袈裟,俺老孫由不得破戒打他,實在頭疼得很。

思及你曾許我有難時可以找你,故此才來拜煩菩薩。

望菩薩展慈悲守諾之心,助我拿下那妖精,歸還我們的袈裟,也好順利西進也。」

菩薩見悟空低頭,也不想把事情鬧僵,于是緩解語氣說道︰「那怪物雖然也有些神通,卻沒法兒與你並論。

也罷,念你知我佛家慈悲真諦,即便身處困境也沒有妄開殺戒的份上。

加之我那老友的面子,此番便同你走上一遭。」

行者聞言,直連連謝恩拜謝。當即請了菩薩出門,同駕祥雲,墜落雲頭到到黑風山中,依路找洞。

正行處,卻只見那山坡前,走出一個道人。

手中正拿個玻璃盤兒,盤內安放兩粒仙丹,往前正走。

不期卻被忽然跳出來的行者撞個滿懷,手一揮,那廝便原地暈倒,大喇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菩薩見狀心驚,暗道︰這猢猻被壓五百年,怎變得愈發厲害?

他剛才這一下看似簡單,卻神妙得緊。

揮手間便輕易降伏一個大妖,怕也只有佛祖才能做到了。

于是大士進一步放緩語氣說道「悟空兒,你還是這等頑皮!

他就是個過路的,前後又不曾偷你袈裟,也沒有與你相識,無冤無仇的,你怎麼就將人家給弄暈了?」

行者撓耳笑道︰「菩薩,你認不得他,俺卻記得。

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昨日便是他和一個白衣秀士,與那黑熊在芳草坡前坐講。

後日是那黑熊精的生日,就層請過他們來慶佛衣會。

他言說今兒先來拜壽,明日來慶佛衣會,所以我認得。想必此刻他是替那妖怪上壽的。」

菩薩說︰「既是這等說來,也罷。

這妖兒既然有些牽扯,睡睡也好。」

行者嘿嘿一笑,便去把那道人提起來細看。

火眼金楮一照,才發現那是一只蒼狼成精。

拾起旁邊掉落的盤兒,其底下卻還有字,上面刻︰「凌虛子制」。

行者見了,笑道︰「造化,造化!

我道是‘伐謀’不成只能‘伐交’,未想卻有天賜的機會。

老孫也是便益,菩薩也是省力。這怪叫做不打自來,準教那黑熊兒今日中計。」

菩薩說道︰「悟空,卻未想到你也懂那謀略道理,先前倒是我小瞧了。

你講講,這又是怎麼個說法?」

行者嘿嘿一笑,回道︰「菩薩,俺悟空也不是榆木石頭。

先前便曾听過一句話兒,叫做‘將計就計’。

不知菩薩可肯隨我耍耍?」

菩薩見猴子真在動腦,也是新奇,遂道︰「你說便是。」

行者說道︰「菩薩,你看這盤兒中的兩粒仙丹,便是我們與那妖魔的贄見。

這盤兒後面刻的四個字,說凌虛子制,便是我們與那妖魔的勾頭。

菩薩若要依得我時,我好替咱作個計較。

也就不需動得干戈,也不須勞得征戰,妖魔眼下就要遭瘟,佛衣即刻便可出現。

菩薩要不依我時,我卻也不好全依仗你來成事。

此後菩薩往南,我悟空往西,再不提甚袈裟事情,佛衣只當相送這熊怪,唐三藏只當落空。」

菩薩輕抬蘭指笑道︰「這猴熟嘴!

真要袈裟相送,怎不早說?

累我一路過來,此刻到了地頭卻說甚胡話,搞甚要挾?」

行者忙道︰「不敢,不敢……僅是一個計較而已。

你若不願,我再不提便是了。」

菩薩擺手道︰「無妨,我倒要看看你這猴子改變多少。

你這計較怎說?」

行者道︰「你看,這盤兒上刻著那‘凌虛子制’,由此推想這道人便叫做凌虛子了。

菩薩,你要依我時,可就變做這個道人,我把這丹吃了一粒,變上一粒略大些的。

菩薩你就捧了這個盤兒兩顆仙丹,去與那妖上壽。

待到時機,你便把這丸大些的讓與那妖。待他一口吞下,老孫便于月復中取事,他若不肯獻出佛衣,老孫便持續攪擾。

此前那貨就是個怕餓恐困得嬌弱性子,那時卻哪還忍得住難受?

想必不用您顯現出馬,那佛衣便可以得。」

菩薩只笑笑,便點頭听任這猴子胡鬧。

行者見她同意,忙作揖道︰「只請菩薩變化。」

爾時菩薩乃以廣大慈悲,無邊法力,億萬化身,以心會意,以意會身,恍惚之間,變作凌虛仙子︰

鶴氅仙風颯,飄欲步虛。

蒼顏松柏老,秀色古今無。

去去還無住,如如自有殊。

總來歸一法,只是隔邪軀。

行者見她變化沒自己那般奧妙,眼中便稍稍顯出些不屑。只口頭依舊客氣言道︰「妙啊,妙啊!

還是妖精菩薩,還是菩薩妖精?」

菩薩卻順著這梗道︰「悟空,需知菩薩妖精,總是一念。若論本來,皆屬無有。」

行者頓悟,心道︰哈哈,下次打妖怪,便可臆想成打菩薩了。

而後跟著轉身,瞬間變做一粒仙丹︰

走盤無不定,圓明未有方。

三三勾漏合,六六少翁商。

瓦鑠黃金焰,牟尼白晝光。

外邊鉛與汞,未許易論量。

行者變的那顆丹,的確是略大些兒。待菩薩認定,端起那個玻璃盤兒,徑到妖洞門口看時,果然是︰

崖深岫險,雲生嶺上;

柏蒼松翠,風颯林間。

崖深岫險,果是妖邪出沒人煙少;

柏蒼松翠,也可仙真修隱道情多。

山有澗,澗有泉,潺潺流水咽鳴琴,便堪洗耳;

崖有鹿,林有鶴,幽幽仙籟動間岑,亦可賞心。

這是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無邊垂惻隱。

菩薩看了,心中暗贊道︰「這妖靈佔這座山洞,卻也是有些見識境界。」

思及此前,他曾去留雲下院救火之事,心中便生出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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