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樂觀的依據

作者︰約德爾裂紋龍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我們兩人的音量都沒控制好我轉頭看了眼魔方小鬼,他空洞的眼神對著我發愣。我又看了看周圍,不少人看向我這邊,小聲議論。

我湊近狐狸耳邊︰「對,我昨晚才剛從那回來」

「怎麼去的?什麼時候?」狐狸迫切地問。

「上個月底。花兩千多叫了輛高價車去的才坐不到幾十公里,就堵在那了,一動不動。總不能半途而廢吧,我就下車找了輛單車,繼續騎。」

「騎車。哇不得騎個一兩天?」狐狸察覺到附近的異樣眼光,也跟著壓低聲音,比剛才表明自己是獵人身份的時候還要小聲。

「」我落寞地低下了頭,裝作思考,沒有回答。

差點忘了,正常人的體力遠不及有匕首加佑的我。他們難以維持全速騎行不說,還要停下來歇腳、吃飯、睡覺。

「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

「說來話長」

「那回的時候,也是打車?」

「司機都不肯出城,回來只能騎摩托了。」

「路況呢?」

「超級通暢。」

「另一道進城的路況呢,有好轉嗎?有塞超過大約30公里嗎?」

「這倒沒留意。路上怕被直升機發現,就把車燈給關了」

「好吧。——哎,不過就算一路暢通,我也

還是算了吧。」

狐狸頓挫的語氣里透露著失望。既往樂觀的他,忽然變得黯然失色。連我這個比他更喪氣的人,都有點看不下去。

我用拳頭,輕錘狐狸的頭——「這就低落了?

說到底,你也不過只是‘可能’被通緝吧,慌什麼,你可比不過我,我現在是實打實的頭號被捕人物,身價100萬呢。」

「你?!」他瞪大雙眼︰「你認真的?」

「」原本我還想說下去,又怕被人听見了,便住了嘴。

我知道,要是被不懷好意的人知道,一定會招來厄運。

轉眼——那倆滿臉胡腮的男人可真離譜!偷听,近得都快坐到旁邊來了。身上還散發出一股苦郁的檳榔味。

我用眼神示意狐狸旁邊有人偷听。狐狸斜看了一眼,拍了拍我的肩——

「走,換個地方。」

我背上包,起身,跟著他到無人的石牆一角。

這個地方,連爬牆虎都爬不過來。

「坐。」狐狸見我心事重重的樣子︰「這里沒人,放心說吧」

就這樣,我一五一十地和狐狸說了我近日所有不堪的遭遇。

包括這一切的一切,來龍去脈

冰紅茶分著喝,喝完了。

空瓶子,扔在地上。

他看著馬國千的物資壟斷表格——上面縣城上的每一所便利店、大小超市、商場,寫得清清楚楚。

「那公務包里全裝著這些害人的資料你說,會不會就是我救了那個女的,才讓這地方徹底變成了鬼地方的?」

——我坐地上雙手抱頭,揪著頭發。

他搭著我肩︰「別傻了,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和那女的,還有這個叫馬國千的都不存在——全部消失掉,肯定也會有其他人想盡一切辦法地使壞,你明白我意思嗎。說直白點,就算這的物資沒被壟斷,也會被我們這些個臭獵人獵個干淨的,懂嗎?」

狐狸試圖安慰著我。盡管這些話可能會令我感到無限的悲涼。

我當然听見了,但沉默不語。

「——你剛才說的那把刀呢,拿來我看看。」

我掏匕首出來,拔開鞘。刀尖縈繞著紫色的光。

好像到狐狸手里一握住,光就瞬時黯了一些。

「太神了——這精鋼的工藝,得多頂尖啊——供著這道光源的能量到底是從哪來的?是礦物上面放射性的磷光嗎——手貼上去,比這石壁還要涼得多。我跟你說,我到過那種全是冷兵器的館藏室,見過從古至今、各式各樣的刀子,但從來沒見過像這把這麼牛的。」

狐狸自說自話一陣,忽然抬頭看我一眼——見我像個把珍重玩具借人,擔憂別玩壞了的小鬼。

狐狸把刀歸還給我︰「你剛才說你現在的懸賞金是100萬?」

我接過︰「對而且還是官方認定的呢。」

「那你可得小心啊。」

「嗯。」

是啊,那我可得小心啊——這句話品嘗二遍,仍是一點意義沒有。我把匕首收回袋里,上半身垂靠在冰涼的石壁底下。抬頭,望的是橋梁上方的排水口,從那傳來一注微光,真是一點不刺眼。不像太陽,也不像人心。

狐狸走走停停,模著這處石壁上的紋理,問︰「你有算過自己已經救了多少個人麼?」

他的語氣像是真的信了我。剛開始我還設想他,說不定听了我講的這些離奇故事之後,會跟小姨媽的反應一樣,以為我瘋了。

我只粗略地算了算︰「總共嗎?十幾個吧。」

「怎麼說呢。這把刀造得的確是過分精巧,而且也確實像是有不可思議的成分在里邊但是。哎,怎麼說呢。

——真的能復活人麼?」

果然,他還是不信啊。

——「肯定能啊。」我斬釘截鐵。

「沒有,我的意思是沒有說明書什麼之類的嗎?」

「怎麼會有這東西?我不是說過了——那規則讓我看兩眼之後就憑空消失了?」

狐狸不出聲了。

我冷靜下來,反省自己,好像說得有些激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難道我已經開始討厭眼前的這個人了麼?

「那你下一步怎麼打算。」

我邊用後腦勺輕磕著石壁,發出「咚,咚,咚」的響聲,邊說︰

「外面那些人都在找我我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了。」

他掏出一具空煙盒,反復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恰好跟我磕牆的撞響同步。隨後吐出一句——

「你要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我仰起身︰「啊,你倒說得輕巧。」

狐狸指著我的包說︰「嗯?剛才那些文件,我們是不是還沒看完?」

「沒。」

我把書包拖過來,拿出那一大摞藍色封面的文件。

「來,把它看完吧。」狐狸蹲下拾了幾份。

藍色封面的我也沒看過,我挪過去跟他一塊看。

氣象災害應急響應機制的完善「應充分考慮全球暖化背景下氣象災害發生頻率高、影響範圍廣、突發性與致災性強的特點,確保災情預警信息傳遞的有效性、可達性與及時性。在氣象災害事件來襲之前,積極結合地方應急響應力量,做好災害易發區群眾的疏散與保障工作」

與自然災害抗爭是人類永恆課題「應以當地應急管理部門為主體,在國家應急管理部的統一協調下,配合周邊省市的外源性消防救援力量、民間團體專業救援隊及企事業單位,做好大災背景下的災害應急搶險工作,最大程度保全人民群眾的生命與財產安全」

把科學技術發展成果有效應用「應完善城市氣象災害防治救助體系建設,做到災前預警、災中應急、災後恢復的科學化、智能化、人性化。突出防災減災戰略性地位,滿足應急管理現代化、體系化、綜合化、搶險救援智能化,推進各領域高科技術的融合、落地、發展」

打破各部門數據孤島劃清界限「應通過優化升級空、天、地災害信息感知網絡,有效滿足災害風險識別、發展態勢感知等需求,依托大數據、雲計算、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形成面向應急救援的風險評估和智能分析決策平台系統,實現安全消防、智慧消防,達到精準預警、快速救援」

完善防災減災政策與救援體系「應進一步提高災害隱患風險的偵查和識別能力,把重點瞄準災害風險防範的常態化,繃緊災害防御這根弦,針對「全災種、大應急」的發展理念,研習涉及民生福祉的生存、生活、生態大系統,實現防災常態化、救災全民化,減少災害損失」」

我們逐份翻開。

「全是些沒營養的官話。——另一沓呢,是什麼?」狐狸說。

「白色封面的是紅雲的危機報告,更看不懂了。」我拿給他。

狐狸捧起紅雲的危機報告,輕讀︰「地球表面約1至2千米高度的低層大氣地圈、水圈、冰雪圈、生物圈與大氣圈間物質、能量交換的界面關鍵區域導致全球氣候危機?」

「你現在懂我剛才為什麼說不能下雨了吧。」

「懂了。」狐狸指著文件的右下方署名的位置︰「不過,看見沒有——實驗報告是5月31號的,演講稿文件是6月1號的,今天6月2號了,科技日新月異,現在,全世界的科學家都在為這件事焦頭爛額。研究出來的新對策和新進展肯定是時刻更新的。所以我認為,目前還不好說啊。」

「你到現在還不信這世界就快完蛋了嗎?吳教授這麼說,候教授也這麼說,還有這麼多人都這麼說,你還是不信?」

「嗯我覺得說不定吧,說不定通過玩命做好防御工事,到最後還是有不少人能活下來呢?」

「我不信。」

我對樂天派真是越來越討厭了。

「沒看見里面寫著有這麼多建設工程的開工日程嗎?這里——到這里,全都是。我感覺是挺靠譜的。你啊,是不是太悲觀了點。」

狐狸的樂觀似乎有了依據!?這讓我發慌︰「我能不悲觀嗎我就是因為篤定了末日它一定會來的——到最終我們所有的人都會死的,我才干得出這種事的啊。」

「沒事。」

「什麼叫沒事?我殺人了啊!」

「十幾個,有很多嗎?」他的回答讓我震驚。——「而且你相信他們能復活不是嗎?那怕什麼?」

我對這人的好感度已經完全降到了零點。

我怒視著他,說︰「我信任你,才跟你說這麼多。早知道不說了。」

狐狸仍堅定地說︰「不不不,我意思是,如果只是文件上提到的這種程度的話,就真的還不至于世界毀滅啊。氣候的變化需要過程,人對自然的干擾雖然有限,但還是多少能起作用的。所謂的‘末日’、‘大災難’、‘史前危機’,到頭來也不過只是人口銳減罷了。」

「所以你覺得你比吳教授和侯教授還要厲害?」

「我大學是學工業的,才畢業一年不到。跟那兩位神仙當然是沒法比。可是,科學界也是分流派的你知道吧?難道就沒有跟我同樣觀點的科學家嗎?像這——就有很多啊。」——他拍了拍白色文件,發出紙響。

「你要抱著僥幸心理,我也不管你。」我對狐狸說。

「哇——你說我抱著僥幸心理?本來我都懶得說了,是你不要自欺欺人才對吧?你用這把刀殺人就能把人給復活了這件事,其實也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對吧?起碼人家應對氣候危機的方法是有跡可循的不是嗎」

我也不知道是觸到了哪條敏感的神經,雙眼瞬時噙滿淚花。見狐狸還不休停,我努力想要和他吵起來,卻哽咽得已經說不出來任何話。

當他說出最後一句「行吧,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見仁見智了。」我臉上的淚水開始嘩嘩地流。

「哭了!?」

此刻,我的腦海灌滿星辰。幻想著另一個地球——它存在嗎?

倘若按狐狸說的,另一個地球不存在?那我真是名副其實的殺人通緝犯吶!?回想起一些不堪的血色記憶,以及美化著自己奮不顧身救人的「英雄」事跡難道,這都是我一廂情願?

難道,這一切都是我虛構出來的?但就算這顆地球二號它真的存在,要是這邊的世界末日來得不夠慘烈,對于那些無辜的世人來說,我又有什麼資格,裁決他們是否能夠早死在我的手上?!這樣的我是正義的嗎?

這樣的我是正直的嗎?還是說,我的所作所為都歸咎于狂妄和自私呢?我從口袋掏出匕首,看著它。我想我多少有點魔怔了,希望它能給我安定的力量

「你要干什麼?你不會干傻事吧。」

奇怪,怎麼這回還沒起效——我又側眼看去地面,書包上鏈扣掛著從小姨媽臥室搜到的卡通掛件——那個手握剪刀的迷你人偶。

見這一幕,我的眼淚便更是流個不停,不停。

在一旁的狐狸似乎想安慰我卻不知從何談起,他只一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半分鐘過去,他又像昨晚那樣踫著我的頭,說︰「我也不是有意要跟你爭,我沒想到這對你來說傷害這麼大。我跟你道歉。那要不我們不要去大城,也不回去東城了,你跟我去別的地方吧。不只是市場和基站。反正,就像你說的,世界都快完了。」

狐狸勸我跟他一塊浪跡天涯——那個自由流亡的世界!但偷盜也好,懸賞也好,全然不是我想干的

我拿下他的手——「所以這就是你對我這麼好的原因嗎?」

我哭著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也不管尷尬不尷尬的了。

「什麼?」狐狸皺著眉頭。

「就是,我們明明不認識,你卻對我這麼好,就是想讓我跟你到處去嗎?」

他呼了一口氣︰「你真聰明。那這樣我也不瞞你了吧。我確實一直想找人新建一個團隊,周游世界。你不知道我待這試探了多少人?你一來,我還以為終于等到了呢。可沒想到你居然被通緝,也沒想到這紅雲的情況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嚴重得多。」

「知道嚴重,還去周游世界?」

「如果帶上真正意義上的‘向死而生’去周游世界——不覺得這樣才像是真正的冒險麼?」

「不覺得。」

「說起來我心情還蠻復雜的。起初我擔心自己會不會連累到你。可現在你風險比我還高,我還得反過來擔心你會不會連累了我。你覺得我到底應該做?」

「你怎麼做我不知道,但是你說的周游世界,怎麼說得像是去旅游、去玩一樣啊。事實上我們還能去哪?都這時候了,不去城區躲難,難道真的要在外面等死嗎?」

狐狸撓出他那本地圖讀物︰「看,沒打叉的地方,都可以去。你看,東邊是」他又開始自說自話了。

仿佛在我身上發生的這一切,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仿佛我所做過的所有錯失,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這讓我對他只干偷竊,而不干懸賞的殺人之事產生了懷疑。

我眼神瞟了一下魔方小鬼的角落方向,問︰「那他呢?」

「他還太女敕了,只能撿撿東西。」

撿東西他的語氣開始變得有些冒犯。

——「你不會出賣我吧?」

「你想多了。100萬,我才看不起呢。如果我要出賣你,還會跟你嗦個大半天?答應吧——跟我走!我們至少能掙上個一千萬。到時候再帶你去染個發,化個妝,就誰也認不出來了。」

他給我的印象完全變了!我開始變得猶猶豫豫,不與他直視,半天不吱聲。

狐狸好像懂了什麼︰「行,不勉強就當交個朋友吧。」

能感覺到他的語氣里隱著一股淡淡的失望。像一只抱有執念的巨蛇,一躍而下,深潛大海,卻不帶任何水花。

到這,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以及還能再說什麼了。心想,讓他失望算什麼呢?我已經讓所有人都失望了。

我這輕易信任別人,並且也讓別人輕易接近自己的毛病,可能一輩子都改不掉吧。

每次在輕易相信過後,又發現這人原來不是我想的那樣。這究竟算是別人背叛了我,還是我自己太過輕率了呢。

我默不作聲。在心頭遺憾。遺憾這雲徹底把橋梁的排水口給擋住了,原本的那注光暗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臉上的淚痕,也開始變干。難道就連我的淚腺也累了?我在想,如果它有獨立的智慧,這時候它會願意無聲地痛罵著我嗎——說,它不想干了,不想再為這愚蠢的惡魔產出專屬人類配方的鹽水了?

一瞬——口袋里發出一道紫光,又迅速消逝——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但應該仍在運行著——很快,我恢復了意識情緒平穩。我知道,這情況我熟,我肯定又被匕首來了一發鎮定劑,就像在澡堂的時候那樣。

但這樣真的好嗎似乎有些遠方的事物,正離我而去而我的內心,卻毫無波動——此刻的我一定看上去木訥至極,比起一根千瘡百孔、擺在蒼狼跟前的牛骨棒,更要傷痕累累,且無動于衷。

並且難以理解誒——對了,我剛才為什麼想哭?奇怪,那種事什麼好哭的?

狐狸看著我的眼楮,用手晃了兩下︰「想什麼呢。」

「沒什麼。」

「難道你這是連朋友也不願意和我做了嗎?」

朋友

朋友。

我真要因為一個人說了幾句真話,傷到了我,就選擇去厭惡他麼?恢復理智後的我,認為不能這樣。

「我大概,應該也許可能從昨晚開始就有把你當做朋友了吧。」

「那就好。」他又指著那頭——有一群人圍在掛滿字畫的橋梁結構底下,不知道在干什麼——「「走,去看看?不哭了吧。」

我揪起衣袖,擦拭兩邊的淚痕︰「誰哭了啊。」

「你啊」

他走向人堆。我收拾好東西,跟了過去。

原來,老張有個很破舊的收音機。

「老張終于修好了。」有人說。

老古董發出聲音︰

「近日發生的特大暴雨事件引起了社會廣泛關注,此次降水是由于異常的西太平洋副熱帶高壓直插中原大地,在台風「愁晴」和「花火」的推波助瀾下,大量水汽因山脈阻擋抬升,被「滯留」在各區境內。其中,東城單日降水量最大高達552.5毫米,災害評估等級達到了驚人的「史前一遇」」

橋底群眾︰

「瞧,人家那下暴雨,我們這一滴水沒有。」

「這天越來越熱了。」

「是啊,汗蒸。要不是橋底下涼快些,我才不來這里呢。」

「你們那下暴雨了」我看向狐狸。

狐狸︰「哇,要真像文件里說的那樣,全是酸雨,那里應該是血雨腥風的景象?」

「你確定家里人還好嗎?」我知道作為朋友的客套話必須得這麼說。

狐狸︰「放心,他們好得很。」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說得這麼肯定。

老古董收音機播放下一條新聞︰

「大城招收,原政策每日入城原則上限制500人,現臨時開放至3000人,前提是,必須參與勞務工作,簽訂」

橋底群眾人多口雜,眾說紛紜,講個不停︰

「要在橋底熬到什麼時候啊。」

「不如我們都去大城吧。」

「別去,听說很多人死在路上了。」

「我也听說,大城不待見我們這些賤民啊。」

「我朋友去了,現在一點回音也沒有,估計大城那也是生不如死。」

「爸爸快看,螞蟻在搬家。」「噓,先別說話。」

那對被嫌棄的母子也走過來了——大家立馬離他們遠遠的,保持一米,兩米,三米的距離。幾乎要散了。只有老張、我、狐狸還有一個大哥不怕,站在原地。

「他燒退了!也不咳了!不是什麼肺癆!大家可以不用這樣跟我們保持距離了!」阿姨喉嚨嘶啞卻發出鏗鏘的聲明。

听後,那些人陸陸續續,又站了回來。

我跟阿姨說︰「沒事就好!」

阿姨笑著回應︰「他爸拿到抗生素,燒很快就退了。謝謝你啊小伙,你人真好。」

別謝我,我明明什麼也沒干。

喔原來旁邊站著的這個大叔,是他爸啊說實話,我還以為他會在取藥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收音機沒聲了,好像又壞了。「老張,你這手藝行不行啊,要不要把老孫請回來啊?」

「老孫是誰?」我問狐狸。

「前兩天剛走。以前開五金鋪的,會修很多東西。」

「那走之前干嘛不修好收音機再走?」

「你問倒我了。」

「你覺得應該勸他們嗎?去大城?大城明明挺好的。」

「什麼,你知道大城什麼情況嗎?」一旁的叔叔問我。

「你去過大城嗎?怎麼去的,嚴嗎?」現在問我話的,身上還穿著校服,是市二中的。

人群中又有個大人沖著我走過︰「你知道什麼在這里胡說八道?」

那個阿姨出來攔住︰「你們听他說,他是好人。」阿姨在幫我說好話。

「好人說的話就一定是真話?可別害人哦。」

「你就是昨晚彈吉他那個吧。」張叔說。

我站出來,踩上石墩,大聲地說——

「大家听我說,我去過大城。要想在末日來之前活命,就去大城吧!縣里真的不宜久留!現在進大城容易,像剛電台里也有說,他們缺勞動力了,到處都在招人,包吃包住。現在進去也比前兩天進去要容易得多!機不可失啊!」

大城的畫面在我腦中頻閃︰「那里有好的醫療,有好的教育,有好的治安,還有好的工作機會!一點也不像你們一些人說的那樣可怕!不管怎樣,去大城至少能活命啊!」

幾十號人嘰嘰喳喳,幾乎橋底下全數的人都集結過來了︰

「是啊,留下來只能等死啊。」

「想當年建長城,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嗎?」

「200公里啊,怎麼去?」

「路都堵住了。」

「別去,去了就回不來了。」

「什麼保障,都是騙人的。」

「憑什麼相信你?」

「紅雲到處都是,去哪不是一個死?」

狐狸幫我補充道︰「大城已經發射了吸收雲層的導彈,那邊紅雲很薄。而且听說第二發也準備發射了,大城上空的紅雲很有可能會被解決掉。」

「如果按照你說的,大城上面的紅雲被導彈解決了,那其他地方的雲應該也可以吧。消滅它們可能是時間問題?那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去大城?而且紅雲遍布就一定代表著不好麼,你又知道什麼?」

死杠精我下去,湊到狐狸耳邊說︰「我們盡力就好,勸不動的我也不想管他。」

「你是對的。」狐狸說。

我剛下來,就有個人站上來︰「總之大家討論一下吧!願意去的站過來這邊!不去的不要在這瞎叨叨!」

我跟狐狸站在「願意去」和「不願意」去的區域之間,不想影響他們的抉擇。這時,我用余光甩了一眼橋洞——發現有個黑紅藍集合的影子。

——仔細一瞧,是外面突然停了一輛警車——很快,有兩個警察下了車門。

一個婦人沖向前纏向警察︰「警察,警察,我家的小孩丟了,能幫我找找嗎?警察」

我害怕查到我,趕緊拿起背包——狐狸立馬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這意思是——他知道我想離開,但不想跟他走——很快,狐狸移步走在我前面?這我就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了。

緊接著,他穿上外套,背上迷彩背包,將那本畫滿人像的速寫簿一拍我胸口——他立即跑去了另一個方向。

我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听見一聲口哨聲,他被警察喊停——不,他沒停下——警察追了過去——他是在幫我吸引注意!——我立即反方向跑了起來——反向狂奔的途中,還听見魔方男孩大喊︰「驁哥!驁哥!!」追了出去。

不好——另一個警察看到這邊又跑一個,他們分頭行動,有個專門掉頭來抓我——我沿河邊狂奔——踫見一輛電動車!?

——是上次釣魚那個人!——立即往岸看去,這次他旁邊還有一個穿著橙色衣服的中年婦女?——乍一看,他們一人一竿,在釣魚。

——他听見激烈的腳步聲,看過來——見是我、見後面有警察——立馬向我投擲了一串鑰匙(是的,是一串)

——「開走吧!」

我回喊——「我怎麼還你!」

「以後再說吧——」大哥一臉激切。他身邊那女的見此情形,表情疑惑又緊張。

我騎上他的電動車,扭動鑰匙,回握最高時速。逃出生天

這車沒多少電了,加上會發出一種引擎聲,我想還是不要了。

我把車停到到了采恩街的海鮮市場,一是順路,二是偏僻,三是想起他好像和我說過他叫李洪什麼來著?忘了。總之記得他說過他住的地方就在這附近來著。今天在他旁邊的那個女人,是他老婆吧。追回來了啊,真好。

車放好後,我翻開狐狸拍給我的那本速寫薄,首頁底下有個名字︰「林驁」,桀驁的驁——這是他的名字麼。

我重新翻看著最後一頁,看到自己的簡筆畫。回想起與他共同度過的短暫時光,還有最後他對我義氣相助的情形。總覺得不僅欠他一句感謝這麼簡單,隱約還欠著點別的重要的東西。

想到這里,郁郁寡歡的滋味又涌上心頭。還沒看完,我把本子合上。

或許有些人,注定第一次見面,就是最後一次見面吧。這跟走在斑馬線上,與眾人擦肩而過有什麼不同嗎。除了時長,沒有不同。

好了,我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自首的念頭一閃而過——這懦弱的念頭閃過後就被我扔去紙簍。

林驁樂觀的發言,讓我重新審思︰關于這世界,到底真的「末日」了沒有?

當然,林驁說得是有理,但也只不過是向我發表了他自己的觀點罷了。對啊,林驁又不是神,我听他的干嘛呢?我又不一定就是錯的。

我怎麼還哭了?

——我的天,這一定是我人生十年內出現過的最丟人事件沒有之一。

果然,人一情緒上頭就容易變蠢。冷靜之後想想,神才是造了這把匕首的那個角色,而這把匕首是屬于我的,固然神也離我最近才對。所以,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這樣一直保佑我能苟下去吧!

走在采恩街上,胡想一通。

附近都沒怎麼來過,很陌生,而且白天的街道一眼看去就看光了,總覺得不安全。萬一警察查到這里,我就無了。

不過感覺他們警力很有限,這是錯覺麼?直升飛機的聲音也听不見了。

還是小心為妙。我上到海鮮市場的二層商鋪里頭,找到了一張舊沙發,打算在這待到天黑再作打算。

摁了一下風扇開關,還是沒電,有點悶熱,問題不大。

在沙發上蜷著身子,閉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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