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半裂的課桌

作者︰約德爾裂紋龍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校道兩旁的公告欄上畫滿街頭噴漆、神秘符號和不入流的粉筆畫,學校一度成為了涂鴉愛好者的天堂;天堂底下,還鋪陳了一大片值日區里不該出現的桂花籽和銀杏樹葉;落葉終途,便是那棟親切卻大門緊鎖的教學樓。

唉,好不習慣兩個星期前還熙熙攘攘的校園,現在居然是一幅詭秘清冷的鬼屋模樣。

別過教學樓後,朝向操場,走在跟張琪走過的林蔭小道,身邊不只被蟋蟀一種聲音環繞。偶爾,草還會自己動一下。

心想應該是老鼠吧,不然就是松鼠,學校里挺多松鼠的。

——忽然,隱約听見某處傳來一陣強有律動的聲音?音樂?像是人民廣場上會放的那種。

我快步出叢,又見體育館頂部的玻璃窗正映著時紅時黃時藍的光。

那是什麼?

小心來到體育館門前,推開——

臥槽!館里人超多,接近往日三四個班一起上體育課的樣子

我去,有人把KTV里的彩色燈球綁吊在了籃板的球框上,正對天花板,體育館被這古怪東西染得像座萬聖節主題的歌舞廳。不對,這已經是了——音樂從放在講台上的一個移動音響里傳出來,二十幾個阿姨在籃球場上跳著廣場舞,里面還混進兩個男人。

這些人在體育館里翩翩起舞,自娛自樂,真夠瀟灑。館外的末世像與她們毫不相干,是啊,一切都不如跳舞。

照這看來,相較于商場的狼藉和橋底下的落魄,體育館更有「秩序」和煙火氣。

而這道煙火氣,還像極了魯迅先生所描繪的「人類悲歡各不相通」的場面︰籃球場上一群人跳舞精神抖擻;講台底下打著地鋪的人病懨懨;過道有兩人比劃手勢,狂笑不止;觀眾席零散坐著的人頹靡不振;邊上還有個三十歲出頭的人跪在地上,求取食物。

無聊的我,倒覺得這里熱鬧,不至吵鬧。想起自己曾跟張琪開玩笑說這里說不定會用來當避難所,結果還真成了。

不過他們這電是從哪來的?

順著電線,模索到講台的側下方擺著一個電箱,像是街頭賣藝的人用的那種。盯著電箱看,上面貌似沒有能插手機數據線的接口,插座也被廣場舞舞者們的燈球和音響給佔滿了。

隨即我開始疑神疑鬼地四處張望︰

這些人手機也早就沒電了吧?所以不會有人看新聞吧?電台?沒畫像只听描述應該認不出我?還有,鄧毅那些人應該不在?就算他們在,光線這麼差,也應該認不出我?

不管了,這里可是我的地盤啊。我大膽走上講台,站在中央。想象著曾經到來的校慶時在這彈奏吉他的情形,想象著曾經將要進行的高考宣言的情形,想象著曾經未來的畢業典禮的情形像做夢一樣。

的確是夢。

沒多久,見體育館的大門又被推開。

——趙乾明!?

壞了,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裝了掃描儀,居然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我——他從那頭直指了我一下,兩個人跟在他身後——接著,他們一同跑向講台。

我一下子慌了神,因為跟之前那個能讓人安心躺在他家沙發上睡覺的人相比,他現在可是個不能讓人掉以輕心的狡猾生物。

——跑?我迅速地瞟了眼最近的逃生通道和樓梯。

但又轉念一想,他們才三個人,另外兩個也不像是警察的樣子。只要他們沒槍,近戰我怕誰?

回過頭來,他們已經蹬上講台,三人各呈三角形定點,向我靠近。很快,我們面面相覷。

「厲害啊,這你也能找到?」我邊往講台里面退。

「猜的,直覺。」趙乾明喘著粗氣,面露陰笑。「現在到處有人找你,我也想象不到除了家和學校你還能去哪。」說完,他提了一下眼鏡。

他這麼說我不完全信。我想他肯定還用了別的一些我不知道的手段。

離近才發覺,他今天面色特別難看,浮腫發黃,眼里布滿血絲,假發也是散亂無型,與幾天前的干淨整潔的電腦高手形象大相徑庭。看來這兩天他過得不怎麼樣,還是說他病了?

「你的直覺真準。」我掛著一臉假笑說著,身子還在後退。

「你應該知道我找你干嘛吧。」趙乾明邊說,邊從中間向我逼近。而他帶來的另外兩個人則一左一右,均在慢步。看樣子他們三個想包抄我。

既然這樣,我也廢話不多說了,利刃出鞘!——

——左邊那人,見我亮刀,立即後退兩步;

——右邊那人卻勇往無前,也從褲袋掏出一把小刀。

——站中間的趙乾明定在原地,勸我冷靜︰

「你要干什麼!?」

我吼回去︰「是你們要干什麼??」

箭在弦上,館里一群人覺得有好戲看,陸續看向講台;只有籃球場上的阿姨們仍跳著舞,不受任何人和任何事塵擾。

「冷靜!只是來找你談談而已。」趙乾明說。

「你帶兩個人來跟我談?這位大哥還拿著一把刀!?」我指著那人,有點無語。

「是不是我叫他過來,你就不跑。」

我听趙乾明這話的意思應該是,他也不想鬧出人命。他大概只想把我安全帶回,然後拿那100萬的賞金吧。

「可以。」

我嘴上說可以,但那可不一定。

說完,我轉眼看向那個拿刀的人。

之後趙乾明做著個像招狗似的手部動作,示意那個人過來。

可那人不理,仍向我慢步逼近,用低沉的聲音道︰「你現在有三條路,一是乖乖跟我們回去,二是等我們喊警察過來,三是別怪我們不客氣。」

我有樣學樣,說回去︰「你現在也有三條路。一是你追不上我;二是剛追上就被我殺了;三是底下這些人全是人質,我一刀一個你信不信?!」

圍得最近的幾個「觀眾」听見我這樣說後,立馬散到後面去。我仍繼續說著︰「新聞看了嗎?我現在是頭號殺人犯。」

可那人只是頓了一下,繼續邁進。他可能知道我在危言聳听,又或者他覺得底下這些人的死活跟他沒有半點關系?接著,看向左邊,另外一人也開始還原步伐。

看樣子他們是想聯手將我拿下,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的勇氣。

怎麼辦呢?迅速解決是可以的,但我不想對他們出手。

越來越近了,我得時刻注意著他們,防他們的先手——行吧,如果他們執意尋死,只能算他們走運吧。

踫到了什麼!?我迅回眸,講台後面有幾張淺黃色的鐵木課桌,又看回他們。等會或許還沒到那地步,既然他們不怕,那就——

我左手繞後把桌子甩到跟前,右手舉高匕首,揮下,「唰!!」的一聲,課桌被直接斬裂,局部分成兩半,像經過激光處理一樣。

「來啊!」

一記斬桌嚇猴,瞬時,讓他們三個都嚇壞。愣在原地,嘴巴張開,知道自己小看了這把武器的威力。一會看著我手上這把會發光的刀子,一會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就怕了啊?」

我接著第二刀,繼續把課桌,斬個完整,完全分開了兩邊,倒地。

原本迫近我的兩個人,見狀開始後退。

講台上的無關群眾都撤走了,底下看過來的也都驚呆了。還有人專門跑去提示那些還沒看過來的,去拍他們的肩,去拉他們過來,去把他們叫醒,邀請一同觀看正在上演的這出好戲;甚至連場上瀟灑跳舞的阿姨們也都開始分神了,邊跳、邊看向講台。

趙乾明見情形不妙,著急揮動著手,對那兩個人喊話︰「站過來吧!現在讓你們上,敢嗎?!」

「是啊,你們有桌子硬嗎?搞不好又是一個橫截面。」我接趙乾明的茬。

他們猶豫一陣後,不光是後退,各自從左右走向趙乾明,並齊。過程中我斜視偷瞄了一下,來時的大門方向太多人,一樓的逃生通道又在他們那邊,離我這最近的通道,只有向上爬的樓梯口了。不過不要緊,我熟悉有關這里的一切,而他們不。

現在,三人都站在講台邊緣上了,跟我保持著一段距離。

我揚了揚下巴,問趙乾明︰「他們誰啊?」見那兩個人沒穿警服,氣質上也不像便衣。

「他們是你放走的那個有錢人派來的。說是特殊時期,讓我帶上他們盡可能地配合警方完成任務。」

馬國千派來的保鏢?好家伙,現在除了鄧毅的人在找我,城區警廳的人在找我,還有馬國千的人也在找我。

見他們讓我三分,我變得從容,一腳踩在地上的半張課桌,看向趙乾明,直言不諱︰「那開始吧,我給你兩分鐘。你想談什麼?勸我自首是嗎,好讓你回去拿那100萬?」

「在你眼里我是這樣的人嗎?」

這話從他嘴里出來,讓我覺得惡心。「你都把我賣了,還期待我要怎麼想你?」

「誰把你賣了?我?」趙乾明張開雙臂,又指了指自己,裝作匪夷所思的樣子。

「好吧,你要裝的話,那就不談了。」我踢了一腳殘桌,轉身裝作要走。

趙乾明連忙說︰「不是,誒。我就住在你對面大哥?警察查到我這來了,我電腦里有你的文檔,我能有什麼辦法?你看,我現在發現你在這,也不是第一時間就通風報信吧。還攔住他們不要對你動手動腳,這還不夠有誠意嗎兄dei?」

似乎有理有據,但我仍對他不信任。「那你找我到底想干嘛?」

「來勸你啊。警廳長親自說的,如果你肯自首的話,是可以給你從寬處理的。」

不對。他在說什麼蠢話,我殺了八個有頭有臉的人,這他媽還能從寬處理?而且那兩個保鏢人物是馬國千派來的,要是跟他們回去,真的只是直接回警廳這麼簡單?當我十歲小孩呢。

看破不說破︰「好啊,讓我從寬處理。那你呢?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除了那100萬。」

「你別老提那100萬,哎。說實話我根本就不在乎錢好吧,我這麼做,是為了能洗清我犯罪同伙和包庇你的嫌疑,好去城區辦居住登記。自從我這身份信息上被掛了這些可疑的名頭啊,我這幾天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你知道嗎。」

犯罪同伙?包庇?那他為什麼不被關起來審呢,這些罪名都是可以做個筆錄之後又放出來的?

我半信半疑︰「那你的意思是」

——瞧見其中一個人好像在摁著無線電,是要通風報信了!?——談話戛然而止,我操刀快步向前——趙乾明立馬慌成狗︰

「誒誒誒誒!!別過來啊,別過來啊!!!」我指向其中保鏢的無線電,表情嚴酷。

——趙乾明看見,旋即手忙腳亂地用力拍打那保鏢的虎背和熊腰︰「摁掉,摁掉!先談談,你著什麼急,人在這又跑不掉。別壞我事我告訴你。沒我的命令,不要用對講機!」

說完,他從這兩人身上拿下一對對講機,上面纏吊著電線,機身從他手上垂下來一晃一晃的,刻意讓我看見。說︰

「誠意。」

見他那樣放低身段,我退了回來。

由于爭吵尤其顯眼,底下圍起的觀眾越來越多,就連阿姨們也終于也忍不住,放棄跳舞了,她們把音樂關掉,一同擁來台下看戲。

場面一度很尷尬,我們像是在表演一場舞台劇?

一段靜默過後,趙乾明主動破冰︰「怎樣你才肯跟我回去?這兩天從城區調來了那個鄭凱豐,你要是落他的手里,就不是從輕發落了。你現在未成年,跟我去自首說不定真能網開一面,不至于死。」

我還是覺得他在假惺惺地同情我,說︰「都快世界末日了,坐牢跟等死有什麼區別?」

「被警察帶回城區的高級監獄住著不好嗎?那里不安全嗎?有人想進都進不了呢。」

真是個睜眼說瞎話的家伙,我不想理他了,我現在只想找個恰當的時機跑路,比如天完全暗下來的時候。

我想,要是我現在就跑,他們立馬就會聯系警察或者喊來更多的保鏢,然後在附近瘋狂搜我。天亮比天黑危險得多,這樣的話,肯定會陷入被動的。但只要一到夜晚,視野極差,就算是警察也應該不好找我。對,應該是這樣的。

我看向體育館的大窗,窗的框上同時存在血色、暮色、綠色三種顏色。

外面太陽正在下墜。

「你為什麼要殺人啊?」趙乾明換了個話題。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不想跟這種假仁假義的人大費周章。

「我不懂?你說啊。我嘗試理解一下。」

「我是在救他們。」

「我靠,還真不懂。你是不是進了什麼邪教,被人洗腦了!?」

「去你的吧!我這把刀,殺人是可以復活的。」

「你瘋了?!我這個做過游戲的都覺得這樣的設定離譜。」趙乾明露出詫異的神情,我就知道他不會信。

不過他跟林驁不同,他不相信之余連裝作相信的想法都不具備。我倒欣賞這樣一瞬的真實。

「沒瘋,我想在這個世界快要完蛋之前,盡量救人,救有價值的人。」

听完我這麼說,趙乾明沉默了。

他好像在思考著什麼。站在他旁邊的那兩個保鏢都快不耐煩了,站直,交叉雙臂地等待我們的演出結束。那表情可真滑稽。

隨即,我一副想跑的模樣,雖然我暫時還不想跑。「這就談完啦?行吧,要報警,等我跑了再報吧,這樣就可以了。」

「你等等!」

「什麼?」

「是不是如果我證明這個世界不會完蛋的話,你就跟我回去?」

他思路有點清奇啊。「你怎麼證明?」

「你先說是不是這樣?」

「可以。」我好奇他到底要怎麼證明,假模假樣先答應。

「噢?這可是你說的哦!等等,」他拿出自己手機,一頓操作之後,舉高︰「你先看吧,都是我最近看的,應該都是加載好了的。」

是什麼?他在耍我嗎「這麼遠我怎麼看?」

他對我招手︰「你過來?」

我不想和他們靠近,要是出陰招,打掉或者搶掉我的刀,不就完了。

「你從地上甩過來吧。」

「這殼不光滑怕甩不遠啊。」

「少廢話,你走過來,放地上,我退後。你放完就回去,我要一個安全距離。」

「OK,OK。」

他走過來,我也跟著後退。放下手機後,他走回去,帶著兩個保鏢同步跟我保持距離。我隨時提防著,走過去把手機拿到手。

我走回原處,先是看了一眼標題,這是一個叫驚雲啟示錄的欄目視頻節選。又看了眼進度條︰

「17分鐘?這麼長?」

趙乾明︰「你看吧,你看吧。」

我點下播放鍵。

某專家與某主持人︰

「好,我們先假設這朵雲的危害性,那麼無論是山崩海嘯也好,還是氣溫變化也好,更極端點的下個帶火的冰雹,實際上我們都能應對。協會聯合氣象學專家,消防專家,武器學專家,都是國內最頂尖的。由他們來共同決策和制定我們每座城市的保護方案和一些硬性的措施。

您能給我們舉幾個例子嗎?

比方說我們會發展地下棚內的莊稼種植,比方說我們要建好幾個巨大的防酸傘蓋住城市的避難廣場,比方我們在研究最新型的破霧導彈,等等等等。國家肯定是大力支持的,停辦的企業資金流沒有不想通過這些新興項目翻身的。費用不菲,但投資的回報率高,風險與利益並存嘛。所以我也推斷,往後一段時間內,要是人類還幸存,並且與災難保持常有的關系,那麼高層的建築變得低廉,反而地下的住房要變得昂貴。總之,經濟永遠都在發揮著作用。

那對于鄉鎮的人都往城內擠,您有什麼看法」

看的過程中,我有時不時地留意他們有沒有一些通風報信的小動作。特別是趙乾明身上那兩個無線電,現在是揣在衣服兜里,目前沒有和人對話的跡象。

這視頻太長,讓人犯困,我打算拖動進度條了——

「犯罪成本的降低,確實是愈演愈烈,治安不好的地方,門店都被哄搶一空。但是未來規劃上面,特別是城區方面,我們完全可以采取宵禁和武力鎮壓,擴大軍事管理的範圍和範疇就可以了啊。總之,我們有信心,在各種極端情況之下,還是有辦法能夠給到市民們最大的安全感的。」

在看新聞期間,「觀眾」也陸續散去,該干嘛干嘛,以為我們已經消停了。听見音樂重響,想必阿姨們也覺得無聊了,她們又開始跳舞去了。

我拖動進度條——

「我們的新聞每日播報,也會改成每日預測紅雨的區域和強度等各種機制,還會對接醫療和消防系統,還要推進全球性的系統合作。從整體上,共建出一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智能端。什麼意思呢,就是要用系統性來應對全球環境變化,包括這個促進災後重建和可持續發展的各種重要舉措」

拖動——

「是的,前所未有的局面,無疑是對全人類的一次重大考驗。災難到來,讓我們不再客客氣氣地禮讓。在這里我作為國人,當然是希望,我們的民族精神,我們的文明成果,我們的智慧家園,能夠做到永流傳。所以說,統計好全國文明單位,保護好歷史遺跡,建設更多的線上知識庫和基因庫等等這些,與抗災方面相比,我認為同樣是十分重要且必要的。

好今天的驚雲啟示錄就到這里,感謝我們的」

好了,我大致看完,也大致明白趙乾明丟我這個視頻看的原意。但我覺得還遠遠不夠,因為這只是一個節目而已,或許只是一家之言。

我朝趙乾明晃了一下他的手機︰「看完了,所以呢?」

「沒感覺啊?」

「你想要什麼感覺?」

見趙乾明扶著額沉默。我又問︰「一個節目而已,能有什麼感覺?」

趙乾明用一種無奈又帶著點沉重的語氣說︰「下面還有,列表里的都是,你繼續看吧。」

我退出這條視頻,同時瞄一眼界面頂端的字眼︰「個人播放列表」,又點開下一條視頻。

「諾亞方舟計劃正式啟動,現緊急招募電工,木工,水工,漆工,焊工等建築施工人員,包食宿,每名員工可攜帶一名親人家屬同行,詳情請」

拖——

「全境集中防御工事管理計劃申請後,已得到科學院國際大科學計劃培育項目的資助,于6月02號受獲正式批準。城市堡壘項目的構想一經提出就得到了國際科學界的熱烈的響應,來自多國的科學家願意參與到我們的宏達建設規劃當中來」

太長了,我逐漸喪失耐心,干脆連進度條都不拖了,直接點開下一個——

「經過科學委員會的反復討論,把生態系統結構和功能的變化、生態系統服務的變化和人類福祉緊密相連,對紅雲造成的生態影響定向可持續發展目標,合並進行生態管理。例如《科學報告》中就列出了四個對紅雲生態影響有著極為針對性的研究主題及其各自的優先研究領域。這四大主題分別是」

下一個甚至連點都不想點進去看了。啊,我從未覺得新聞這麼嗦!干脆,直接看新聞標題就足夠了——

「多國飛船試飛實驗,僅有我國獲得成功!」

「房產計劃建立彩票,所有人皆可參與抽獎!」

「依附地鐵線路地下城工程已通過高層會議表決!」

「高原堡壘連通項目通過,祝賀!」

「社會科學家預測,生活很快就會回歸正常。」

「吳候雙院,共同走在防御工事的最前線!」

「啟動全球極雲計劃,共同應對全球環境變化!」

「海草幫助生物抵御海洋酸化,或可大批量種植!」

「完美的吸附導彈實驗!重回藍天,近在眼前。」

「希望工程團隊重組,針對城市韌性重點出擊!」

「參與防城志願者計劃,保衛家園,永遠不晚!」

怎麼辦把列表里的新聞大致掃了一遍,說不定真像林驁說的那樣——人類沒有想象中的脆弱——「世界末日」,或許還未必真的是末日。

我開始動搖了不對,看著這些充滿明日光明的新聞標題和內容,我已經動搖了。

怎麼了,殺人狂魔,要被說服了嗎?看,你救的大多數人,原本他們都是能在這世上好好活著的人啊!你之前怎麼還有臉去嘲笑那些信仰邪教的人?那你算什麼?自作聰明的草履蟲?無解的單細胞原生動物?連蠢狗都比你聰明一億倍吧!

怎麼樣?殺人狂魔,根據自己的惡趣味,在在自以為是的正義游戲里當任法官、過早剝奪別人的生還權利和選擇權利,這種前所未有的體驗爽嗎?開心嗎?

來吧,殺人狂魔,快做決定吧。

——是要投降自首麼,承認自己是個殺人犯?

——還是堅持下去,一錯再錯繼續選擇當無可救藥的,殺人,狂魔!

趙乾明或許注意到了我魂離失措的神態,問︰

「這下有感覺了吧?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來,跟我去自首吧。我剛才幫你算了一下,你不但未成年,嘴里還說著一些腦子不好使的糊涂話,說不定能算作是一種精神病?牛的,未成年加精神病,搞不好還真的能最大限度的從寬處理,說不定就無罪了?你說是不是吧!」

我沒有回話,還在試圖安慰著自己︰這世界雖未必真正毀滅,但死在刀下的人要真能復活也倒也還好可要是連「刀下復活」這件事,都不是真的?那我豈不是好像越安慰,就越錯亂。天啊,終究是我太愚蠢了吧。

17歲,真是愚蠢的嘉年華。

我想我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即便我知道趙乾明在進一步地攻破我的防線,也不作掙扎了。隨即,我垂頭喪氣,深吐了一口氣,準備動身——忽然,趙乾明手機震動。

一條頂部的橫幅推送出現︰(Wolf News app)「得知一切可能恢復正常後,慈善活動陸續取消,慈善款被各路人士追回,荒唐鬧劇。」

又是這神秘的、突然飄來的一格網絡。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我還以為是一種名叫「奇跡」的玩意呢。不感興趣,但我手快點了進去。

點進去之後,相當于我退出了這個「個人新聞列表」的界面。我想摁返回,讓趙乾明覺得,我沒有胡亂看他的手機,但卻不知道如何返回了。

于是我點開「個人中心」的「歷史播放記錄」——瞬時,很多我從未見過的新聞標題鋪面——

不,轟炸而來!

我又看了看日期,都是預加載好的。

——什麼意思!?意思是說,剛那個「個人新聞列表」里頭的新聞是經過篩選的、過時的!?

我一目十行,快速地掃視這些我未閱過的新聞標題︰

「最高溫達到49攝氏度,熱浪無情地灼燒著城市」

「城市街道和地鐵站被淹沒,強風甚至吹倒起重機」

「海嘯猛發,高強預警!請時刻留意」

「核輻射嚴重超標警告,請以下市區迅速撤離!」

「大氣惡化,高層溫度每小時上升0.2%」

「街頭搶奪城鎮中的剩余資源,多人斗毆」

「警惕!地殼溫度持續上升,遠超預期」

「地獄紅雲竟下雨,大量農作物死亡」

「罕見的地表裂縫,其誘因並非源于地殼」

「級不等地震來襲,請市民留意抗震消息」

「在建地下住房及安全避難基地等多個項目停工」

「海平線進一步上升,沿海地區敲響警鐘」

「听從緊急響應人員指揮,請勿做出過激行為」

「地球磁場反應持續減弱,影響不可估量」

「多地監管程序抽空,出現無政府主義現象」

「極端氣候引發無預案事件群,救援仍在進行中

「農田127人燒傷,送院後58人搶救無效死亡」

「交通癱瘓,多人被困!親歷者講述驚險經歷」

「總工醫院停電,重癥病人,正積極協調向外轉運」

「嚴防灼傷,強酸雨不要冒險回家,圖書館提供」

「醫生鼓勵不做積極復蘇,護士受到極大打擊」

「龍田鎮客運站滯留上萬名游客,雨水竟融化鞋底

「幾百萬人群在公共地點聚集,進行絕望的祈禱」

「瘟疫爆發造成上千人死亡,疫源仍在查明中」

「鄭重呼吁,各地動物保護協會急需幫助」

「飲用水過濾工序與檢測指標,必須嚴肅改革」

還有更多!更多!!

甚至還看到了那條關于我自己的新聞︰「據生還者企業家介紹,殺人者是名青少年,他是如何一步一步潛入刺殺高層的,警方試圖還原案件發生全過程」

我不想再看見自己的丑照了,點進去沒看完,轉即點進一個稍微關心的新聞︰「導彈未能完全清除紅雲,末日危機卷土重來。紅雲只是表象,乃末日的果,並非為末日因。市民們只贏得了數天的慶幸,如今希望再次破滅,他們的心路歷程受到了坎坷的折磨」

只看到這,沒看完就按了退出,足夠我恍然大悟——他在撒謊!

毫無疑問,這些末日料子,足以證實世界毀滅的途徑正層出不窮。趙乾明想讓我跟他回去,讓我相信世界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所以選擇性地給我看,他只給我看好的——好奸詐啊。

又想起這兩天看的文件內容,那些上節目只講好事的專家也很有可能是在撒謊吧!這些大人物的背後都有專門寫手,已經幫他們寫好稿子了。這些專家上台,也只不過純粹是照著官方的稿子念的吧??是這樣子的嗎?我居然還差點就信了這些人的鬼話!

(手機右上角,信號打了個×)又沒網了。

「還沒看完啊?」趙乾明埋怨。斜眼看去趙乾明的表情,他已經不耐煩了。

識破他裝腔作勢的把戲後,我仍渾然裝作不知情。先是自然地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有那道被紅雲印染的暗紅色,好樣的。

我舉手示意︰「快了!」準備好開溜。

嘶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剛才忘記留意他們剛才有沒有通風報信的舉動了!?應該沒有吧??

趙乾明又抱怨起來︰「看完了吧?」

那沒拿刀的保鏢也不耐煩地說︰「來,我開車送你。」

我一句︰「還你!」用力將手機從地上劃過去,隨後轉身而逃——

「抓住他!!!」

兩個保鏢向我狂奔。

我神速竄入樓梯口,蹬上樓梯,到二樓後,過程中仍听見趙乾明在大聲說話,他的聲音蓋過了廣場舞的音樂——他督促兩個保鏢快追,說一定別讓我跑了。

我沿邊二樓的看台邊上,又望了趙乾明一眼,他正回頭撿起手機,動作幅度很大;一邊表情夸張,口型好像還說了一句髒話;隨即掏出身上的無線電,不知道在聯系誰。

馬國千?警察?保鏢?

我在二層環繞著觀眾席位上跑了一圈,那兩個保鏢打算在過道上對我兩面夾擊。我直接越過最後一排,躍向體育館三層連接教學樓的走廊。記得那里有個出口,能通往樓下。

糟了!以往通向乒乓球室的4樓樓道一直都是開放的,現在門前卻被一堆七七八八生活用品和大件的雜物擋死——別猶豫,不能停——我轉頭跑去3樓露天走廊欄桿。

這里風陣陣飄來,他們緊跟其後。隨後我縱身跳下了2樓的露天活動區域,接著順走廊過道的分岔路口,右拐跑去。

跟著來到我印象中2樓里最角落里頭的藍色雨棚,我又跳了一層,到達1樓地面。我都不相信自己居然把這些動作完成得這麼流暢,還不氣喘。而且三米的層高,也沒想象中的痛。

往後看,他們追得好死,不愧是專業的。其中有一個人,我驗證懷疑他是不是練過跑酷!?

我落地之後仍跑個不停。

到了運動場的牆邊,收起匕首,翻牆準備逃離。在臥上牆頭的時候,見後面追來的只剩一個了,是剛才在館里拿刀對著我的那個,另一個玩跑酷的已經累垮了?但也不排除他們兵分兩路。

翻過去之後,去到學校旁邊的一條巷子里頭。

一眼看去,全是黑色的牆面和灰色的屋頂或窗戶,辨認不出其他顏色。盤算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朝著更暗的方向繼續跑去。

那人怎麼還在追,好煩啊!!話說他怎麼這麼強啊!?我要沒匕首加成,早就跑不動了。難道說馬國千不只給他100萬?他實在是追出了1000萬的氣勢。

我邊跑邊握著匕首,見他手里也握著一把小刀。我還在心里頭抱怨︰啊!為什麼我這不是一把槍!這樣他就不敢追我了吧!

此刻,遠處傳來汽車疾速的引擎聲。

「嗙——!」

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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