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11、嚼酸(畢)

歡潮緩緩褪去,柔情依舊繾綣。

婉兮待得皇帝落了汗兒,這便連忙揚聲吩咐,「馬麟,快吩咐擺膳。」

皇帝到了行宮來,兩人纏棉了好一會子,這時候兒天都晚了,他還沒吃飯呢。

皇帝親自幫著婉兮穿衣,頭發已經散了,婉兮珍惜這會子與皇上獨處的時光,連梳頭的太監都不想叫,這便也不再梳旗頭,只自己簡單將長發挽起。

肚子已然大了,手都伸不到後腦勺兒去,這便就在頸側,松松挽了個墮馬髻,用那枚碧璽飛花蝴蝶簪別住。

墮馬髻不是旗頭模樣兒,倒是漢家女兒用得多些,皇帝瞧著這般的婉兮,不由得眸光又是一炙。

婉兮這才意識到是怎麼回事兒,不由得紅了臉頰。

她雖說是漢姓女,可是終究早已入旗,再加上宮里原本皇太後、那拉氏等人就看不起漢女,故此婉兮一向極少在宮里用漢家裝扮。

倒是從前語琴母家入旗之前,在宮中曾多年穿著漢家衣裝,婉兮雖自己不方便穿著,卻也能親手幫著語琴打扮,倒也叫自己心下跟著過了過癮。

今兒純屬身子太累之後,腦筋不那般靈光,這才順手為之……倒本來沒想用這個又逗著皇上目熱如火來著。

婉兮忙舉手捂住了臉,用肩頭撒嬌地撞了撞皇帝的心口,「爺!——該用膳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將婉兮捧過來,又故意湊到她手背兒上,隔著她的小手,將唇齒硬生生從她指頭縫兒里擠過去,在她兩邊面頰每邊都強取了個吻去。

「好看……偶爾也這樣給爺看吧。」

婉兮便也點了頭,「……奴才從前也沒敢想過,爺竟然會喜歡奴才這樣妝扮。」

終究皇帝是個時刻堅持滿人習俗的皇帝,對于滿人語言、弓馬騎射等傳統習俗的看重,時常溢于言表。不說遠的,便是信郡王德昭的子嗣不能承繼王爵,便是明證。

且皇帝對滿人「稱名不舉姓」的規矩也是幾番在諭旨里再三申明,禁絕旗人子弟將名字漢化,不準姓名連用,不得出現如富察‧傅恆這樣的姓氏;也不準旗人子弟用表字、別號等漢人稱呼的方式……這些,都看出皇帝在大清入關百年之後,竭力保持滿人傳統的苦心。

婉兮便一向不在宮中以漢女衣裝、發髻示人。便是在皇帝面前,也都是旗頭、旗裝。

直到皇帝在思永齋里,掛了她與小十五的那幅巨大的貼落,婉兮才知道,原來自己這些年來,竟都是誤會了皇上,是自己給想錯了。

——那幅貼落里,她就是穿著漢家衣裳,頭上戴的便是明代宮廷里,嬪妃們都戴的八寶攢金髻……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皇上原來不僅不禁止她做漢家裝扮,更反倒喜歡她如此妝扮。

此時回想起來,心下又浮起更多體悟︰她是漢姓女,可是皇上從未因此有半點的輕視,否則也不會有她當年的無子而封妃;更不會有她今日的貴妃之位。

更何況還有皇上對她的幾個孩子,尤其是小鹿兒、圓子這兩個皇子的深意去……

原來皇上,從來都尊重她從祖先那里承繼來的血統,皇上甚至是喜歡看她做漢家打扮的。

便是皇上強調滿洲世家重視滿人根本,不準丟棄滿洲傳統,那也都是針對八旗世家來說;而如婉兮這般,原本就是漢人血統的,皇上卻原來是帶著包容之心,兼容並蓄的。

這便如皇上自己本人,那般擅長弓馬騎射,卻又那般酷愛漢家的詩詞、書法、瓷器、古玉一樣,皇上實則是一個在滿漢之間,最為包容,又可求同存異之人。

這便正是契合《論語》中所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這樣想罷,婉兮便也徹底放下心去,含笑頷首,「爺說想看,奴才就尋了機會,時而穿給皇上看就是。」婉兮卻淘氣眨眼,「可皇上卻得替奴才保密,也省得皇後那邊兒知道了,怕要申飭奴才去。」

皇帝卻輕哼一聲兒,「她不願看?誰又是叫她看的!她既不愛看,自己閉上眼,或者干脆不出門,就是了!」

婉兮又被皇帝這番話說得一顆心都是暖熱的,待得膳桌擺在炕上,婉兮還是親自為皇帝執壺,伺候皇帝用些酒膳。

這一路上車馬勞頓的,用些酒,方能叫皇上好好松快松快。

事至九月,尤其今年還有一個閏月,故此這會子的天兒已經涼了下來,倒是跟往年的十月一般了。這個時候兒將晚膳都擺在小炕桌上,在炕上盤腿坐著吃,才別提多熱乎、多親近了。也不用誰在地下站著立規矩,她也都能跟皇上一起坐著了。

皇帝身心剛都好好爽快了一回,這喝酒的時候兒便很是痛快。不多時已經連飲了三杯去,將面前擺著的一道羊肚片兒、一道燕窩燴鴨子、一道清蒸關東鹿尾都給吃光了去。

婉兮吃不下這些肥膩的,只小口可著一疊子白糖油糕咬著。皇帝瞧見了,便也推開了旁的盤盞,也湊過來,就著婉兮的手,咬那白糖油糕吃。

婉兮這便笑了,輕聲道,「這不是奴才做的,爺不必也可著這個吃。」

皇帝卻又仔細嚼了嚼,「你便是到了這個月份,彎不下了腰去,這餑餑自應當不是你親自動手做的,不過爺嚼著,這味兒還是有些熟。」

皇帝便眼珠兒一轉,「小七團的?而白糖如此金貴,便是御膳房也不易制得……難不成這白糖是從啾啾那私藏的小瓶子小罐子里摳出來的?」(白糖不易制得,在古時很貴很貴哈,中國如此,歐洲也如此哈。)

婉兮已是大笑,「什麼都瞞不過爺去,的確如此。除了團油糕,和拿出自己私己白糖的,其余和面、下油鍋的,是陸姐姐和陳姐姐。」

皇帝便笑了,「……那這白糖油糕,可賞克食給容嬪嘗嘗去。」

婉兮一拍手,「奴才也是此意,這便多帶了幾盒來。這會子正在外頭備著呢,只要爺一聲令下,就能立時送到阿窅手里去了。」

皇帝伸手刮婉兮鼻梁一記,「既都帶來了,卻不自己送去,就等著爺賞克食呢,嗯?」

婉兮笑了,輕輕向皇帝肩上靠了靠,「……終究昨兒是阿窅的生辰,皇上又帶著阿窅在路上,奴才雖然相信爺必定給阿窅預備好了恩賞去,可終究行宮里不比宮里妥帖。」

「這會子若是皇上在晚膳的時候兒,再格外賞一次克食去,自能叫阿窅心下舒坦不少。況且這里頭的白糖啊,她一嘗就知道是誰的了,她必定高興。」

皇帝偏首看婉兮,唇角已是勾起。

她想什麼,他哪兒至于不知道?終究昨兒才是容嬪的生辰,今兒到了南石槽行宮,他不但不能再陪容嬪,甚至還將婉兮給叫來了。今晚的晚膳都是九兒單獨伺候的,即便容嬪自己心下未必計較,可是卻難免旁人會挑事兒去。

他便在晚膳里還格外賞容嬪的克食,這便能叫人覺著他便是與九兒單獨用膳,也還沒忘了容嬪去,這便堵住了外人的嘴,也能叫容嬪心下自在些。

況且那白糖還是從啾啾那來的,容嬪嘗了便知,這便自然會想到啾啾去,便也不會再與九兒之間有任何的嫌隙了去。

九兒啊,就是凡事都能想得這般細致周全,不聲不響,從看似小事兒里,便能將可能的風波,都化解了開去。

皇帝便笑了,召喚魏珠,「將外頭備好的白糖油糕,賞給你容嬪主子。你親自給送過去,就說朕也愛吃,叫她放心嘗,沒用大油,都是素油炸出來的。」

瞧著魏珠端著捧盒去了,婉兮這才放心微笑。

皇帝這已吃飽了,膳桌上還擺著不少菜。

婉兮想了想,不由得輕聲問,「皇上既然給阿窅上了克食去,倒不如再給其他隨駕的主位,也都賞了一份兒去吧?」

皇帝想了想,便也點頭,吩咐將一品「鹿腸鹿肚熱鍋」賞給舒妃去,一品「燕山藥酒炖鴨子熱鍋」賞給穎妃;

一品「象眼小饅首」賞給豫嬪,一品「棗泥毛巾卷酥」賞給慎嬪。

隨後將膳桌上的小菜五品賞給位分最低的新常在去。

婉兮噙著笑瞧著,待得皇帝都吩咐賞完了新常在,婉兮這才輕聲問,「那……皇後娘娘呢?」

皇帝挑了挑眉,卻扭頭額外吩咐,「去再單做一品‘鴨子火燻白菜’,賞給你皇後主子去。」

婉兮挑眉,望住皇帝,輕盈笑道,「……也是,賞給皇後娘娘的,自應單做,不該是這膳桌上拆用過的。」

皇帝卻哼了聲兒,「天兒涼了,也沒什麼新鮮菜蔬了,行宮里怕也就只有白菜。」

「白菜解毒、敗火。這桌上原本的菜,都是挑火兒的,還是給她格外做道白菜,降降火氣罷!」

頒下克食的太監們,分頭朝各宮去了。

那拉氏的寢宮里,慎嬪和容嬪都來立規矩。終究兩人都是那拉氏宮里的嬪位,皇後用膳時,兩人便得伺候完了皇後,才能回自己的寢殿去用膳。

今兒那拉氏是窩了一肚子的氣,這才遲遲還沒動筷;若是往日,這個時辰皇上都已經用完膳了,她的膳食也早應該撤了。

是高雲從來給那拉氏送克食,那拉氏一見是高雲從,便挑眉問,「魏珠呢?」

終究魏珠才是養心殿的總管太監,高雲從這會子還只是首領太監。既然來給皇後送克食,一般都應該是魏珠親自來。

高雲從咬了咬嘴,有心想扯個謊,就說魏珠在伺候皇上,便由他來了,這便也說得過去。

可是高雲從卻一抬頭就瞧見容嬪還在炕邊兒站著呢,心下便一哆嗦,知道這是瞞不住的,便只好據實道,「……回皇後主子,魏總管奉皇上的口諭,來送給容嬪主子的克食。」

那拉氏臉便一繃,轉頭瞪住容嬪。

高雲從忙替容嬪解釋,「……皇上說,昨兒是容嬪主子的生辰,可是在回鑾的路上,皇上也沒格外恩賞什麼,今兒便特地叫魏總管來送克食,以示恩澤。」

那拉氏雖說不願意,可是想了想,這個理由倒也能接受。

那拉氏這便哼了一聲兒,自己掀開了食盒去。

那拉氏一瞧,那盤「鴨子火燻白菜」,卻見鴨子少,白菜多,這便霍地抬眸盯住容嬪,「……皇上賞給你的,又是什麼呀?」

容嬪忍住皺眉,輕嘆一聲道,「妾身一直在皇後娘娘跟前伺候,還沒回自己寢殿,哪兒能知曉皇上賞給了什麼?」

「去問!」那拉氏瞪眼道。

容嬪無奈,只得先叫位下女子古麗去問。

古麗稍後回來稟明,容嬪才說了是「白糖油糕」。

原本只是餑餑,倒沒有熱湯熱菜的更好,可是那拉氏卻還是在意了那是白糖的餑餑,便忍不住冷笑一聲兒,「喲,皇上賞給你的,竟是白糖的。你這便趕緊回去用了吧,也好趕緊叫位下女子給皇上謝恩去。」

容嬪松了口氣,這才連忙行禮告退而去。

那拉氏伸筷子進盤子,將那白菜挑了挑,也還是忍不住抬眸盯一眼慎嬪,「那你呢?皇上賞給了你什麼呀?」

方才那拉氏問容嬪的時候兒,慎嬪心下便也明白,自己怕是也跑不了的,這便提前給位下女子使了眼色,這會子已是問了回來了。

慎嬪便連忙蹲身行禮,「回主子娘娘,皇上賞給妾身的,是一品‘棗泥毛巾卷酥’……」

那拉氏這才舒展了些,「哦,原來也是餑餑。倒是與容嬪,不分伯仲了去。」

那拉氏說著,終于挑了一筷子鴨子送進嘴里嚼了,「你瞧瞧你啊,母家白瞎了曾經還是在伊犁看管著和卓一家的。她們家可是你們家的階下囚,一家子的命都攥在你們家手掌心兒里,可是你倒好,進宮以來跟她一起封嬪不說,便連皇上賞克食,給你的跟給她的,也沒什麼不一樣兒。」

慎嬪被說得一時愣住,片刻之後眼圈兒已是紅了,卻不敢出聲。

那拉氏終于勉強又嘗了一筷頭子的白菜,嫌棄地叼在嘴里,這才對高雲從說,「鴨子和白菜,我都嘗了。你回去吧,替我謝皇上的賞,就說我吃著甚好。」

高雲從這才松了口氣,跪安而去。

那拉氏將盤子里幾絲兒鴨子都吃了,將光剩下的白菜朝慎嬪瞟了一眼,「皇上既賞給你的只是餑餑,又哪兒能叫你只啃餑餑,不吃菜。這道菜就賞給你吧,好歹也是皇上賞下來的,這便端回去吃,吃完了也好將皇上的盤子給還回去。」

慎嬪緊咬住嘴唇,蹲身謝恩,委委屈屈捧了盤子走了。

強忍著回到自己寢殿,慎嬪終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官女子諾敏忙扶住慎嬪,也是難過道,「主子娘娘今兒又是沖主子發什麼邪火去?她一向都是將這邪火發到容嬪身上去,今兒怎麼對主子來了?主子又沒得罪了她……」

慎嬪咬住嘴唇,「她發什麼邪火,我未必就不明白!今兒是九月十六,昨晚是十五。昨晚本應是皇上翻她的牌子,可是皇上說昨兒是容嬪的生辰,好歹得去看看容嬪,這便只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她心下未免不想著今晚上……好歹她也是正宮皇後,皇上昨晚沒能陪她,今晚上說不定能補上。可是誰能想到啊,今兒一下車,就瞧見令貴妃來了。皇上便又顧不得她了,只陪著令貴妃去了!」

慎嬪閉上眼,難過地搖頭,「你沒瞧見麼,皇上今晚上是叫令貴妃單獨伺候用膳啊。這境況便是皇後她都許久沒有過了。便是這回在避暑山莊給皇上慶賀萬壽,皇後也只是率領咱們這些隨駕的主位,一同伺候皇上用膳,卻沒能單獨伺候過皇上去啊。」

「她是有苦說不出,有氣也沒地兒去撒,這便只能在自己宮里橫。這便落在我頭上了。」

諾敏便也只能勸,「既然她是生皇上的氣,那便與主子無干。主子只是被殃及池魚,那主子便也別往心里去了。」

慎嬪深吸口氣,「我也想不生她的氣啊。終究從前在我跟容嬪之間,她是護著我的,沒少了幫著我呲打容嬪去,叫容嬪別忘了母家都在我母家看守之下的歷史去……可是,容嬪一向不馴,從一開始就不服皇後管教,如今封嬪之後,就更不受拿捏。她這便將一肚子氣,都朝我這兒來了。」

慎嬪手肘撐住炕桌,將手捂住額頭。

「我就巴望著,皇上什麼時候兒能將我從她宮里挪出去……要不,我真怕我受這些窩囊氣,遲早會窩囊死去。」

諾敏忙道,「……主子已然封嬪,想來挪出去的日子便不遠了。終究皇後宮里還有容嬪、林貴人去呢,哪兒能繼續住這麼多人了?」

慎嬪哀傷地望住諾敏,「我就怕,便是有人可以挪出去,皇上也是可著容嬪先來。皇上恨厄魯特,卻極力安撫和卓一家,這便慢慢兒地將我與容嬪的地位都給顛倒了,她日益受寵,而我卻——連封號都用了個旁人已經用過的去。」

容嬪和慎嬪都走了,那拉氏的寢殿里安靜了下來,她便早沒了胃口,叫撤了膳桌去,湊到窗邊兒去往外看。

終于見容嬪位下的女子古麗來請時辰,去給皇上謝恩。

那拉氏這才笑了,抱著膝頭輕哼一聲兒,「叫一個大肚子的陪著,皇上又能做什麼?還是叫人家這艷色奪人的去謝恩,叫皇上分分心的好」

塔娜揚揚眉,這才明白主子方才為何輕易縱了容嬪回去,卻將一肚子怨氣都撒在慎嬪身上了。

塔娜便也道,「主子明鑒。終究令貴妃的胎都已經到了這個月份,皇上便是再有火,也只能召別人去陪侍。」

那拉氏勾了勾唇角,「我就不信,趁著令貴妃到了這個月份,其余人心下就沒什麼動靜兒!隨駕的這些人里,容嬪本就昨兒才過生辰,今兒是最有機會的。叫她跟攪了令貴妃這一晚去,也好叫她們兩個也生分些。」

那拉氏帶著一股子興沖沖,在窗邊兒等著。不多時,古麗就回來了。

可是……容嬪寢殿的門卻關得溜嚴,再也未見開過。

又過了一會子,容嬪寢殿那邊甚至已經熄了燈火,顯見是睡下了!

那拉氏死死盯住那黑洞洞的窗外,「……難道說,令貴妃的肚子都這樣兒了,皇上要要與她在一處?皇上這是要,有多饑不擇食去!」

她越想越氣,忍不住想起黃昏時皇上為了平息她的怒氣,甚至還拍著她的肩膀,說什麼等回京了,還有好東西要賞給她!

這是故技重施,她都已經領教過一回,她不肯再相信了!

——就在今年五月,皇上帶著令貴妃先從陸路回了京,而她陪著皇太後晚了幾日才從水路回到京來,她便心里憋著火氣。她回京之後,便借著伊貴人封嬪的封號竟然是定了「慎」字的機會,好好兒鬧騰一回去。

結果,皇上仿佛體諒到了她心里的怨怒去,竟在五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慎嬪、容嬪冊封里三日之後,便賞賜給她一座「葫蘆形鍍金架時刻鐘」。

西洋鐘表在宮中都是稀罕的玩意兒,皇上能賞賜給鐘表,都是最深的心意。她這便一時驚喜,竟也顧不得再生氣了。

終究,說到底她為何那麼愛生氣?不是她自己沒事兒找事兒,只是她不願意叫這後宮里有人能超過她去啊!

她才是皇後,才是皇上的正宮,那皇上就理應將最多的感情都給她。便是令貴妃那樣的,也自能是奴才,只能是侍妾啊!——可以有寵妃,但是這寵絕不可以變成真心去,更不準妾大過妻去!

可是皇上竟然難得地服軟兒了,那是不是證明皇上心里,還是有她的啊?

也幸虧幾天後的閏五月,就發生了安寧病逝,以及其後罪證暴露等一連串事兒去。後宮都在看忻嬪的熱鬧,她也樂得跟大家一起看,這便也就將旁的事兒暫且撂到一邊兒去了。

直到回鑾前幾日,倭赫來向她回車馬、吃用等相應之事,她才得了機會隨口問了一嘴五月二十五日,皇上賞賜鐘表之事。

直到那一日她才知道,原來皇上那日賞賜鐘表,壓根兒就不是單給她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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