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353、我就這一顆心(六千字畢)

♂!

當晚,四公主便赴南三所,見了永瑢。

永瑢風姿俊秀,然這一道諭旨下來,不過半天的光景,也已然神形憔悴。

四公主進門見了,心下也是刀剜一般的疼。只是她記著令姨娘的話,這會子她當著哥哥的面兒,已然不可以再哀戚、落淚了。

永瑢見了妹妹的面兒,急問母親,「額娘她,可好?我本想今兒就進宮請安,只是我又怕自己今兒這模樣,見了額娘,反倒只叫額娘傷心。」

四公主按下心內的愴然,面上只淡淡一笑。

「六哥,額娘沒事。額娘在宮里沉浮三十年,什麼事兒沒經歷過?額娘這會子不過是擔心你,」四公主抬眸凝住哥哥,「你雖然是哥哥,可是你今年不過剛滿十六歲。唯有你沒事,額娘才會沒事。」

永瑢慘然一笑,跌坐回炕上。

「剛滿十六歲,哪里?!十二月十四才是我十六歲的生辰,我到十二月十四才滿十六歲!可是皇阿瑪偏偏趕在這十二月初八便下旨定我出繼……」

「連六天都不肯等。皇阿瑪當真是半點都不怕我傷心。」

四公主深吸一口氣,抬眸盯住永瑢的眼楮。

「皇阿瑪既然半點都不怕你傷心,那你就必定不能讓皇阿瑪失望。今晚就罷了,明天一早,你趕在皇阿瑪起身的時辰,便早早收拾停當了,去養心殿給皇阿瑪謝恩!」

四公主推著永瑢到鏡前,指著永瑢的臉,「這臉上的憔悴和哀戚,今晚上必定全都得抹去了!你得平靜,甚至帶著喜氣兒去才行。」

永瑢霍地回身,一把推開四公主的手,「你當我是什麼?我怎麼能做得到?!」

四公主緩緩收回了被推開的手,靜靜凝視哥哥的眼楮,「我知道你做不到,可是你必須要做到!」

「誰讓你生為皇子,這命數便不止是叫你來享榮華富貴,更是要讓你來扛起凡人都扛不起的壓力來。」

永瑢一雙黑眼凝住妹妹。

眼前的妹妹,也是出生于十二月,此時剛剛滿了十四歲。

十四歲的妹妹,這一刻,倒比他這個當哥哥的,更為冷靜。

永瑢被四公主的沉靜所懾,倒也終于平復下來不少。

他坐在一旁,偏開臉去,「……我明白。明日一早請安,我必定去。便是面上還有些什麼,我也趁著明早天色未亮,約略用些妝粉去遮蓋就是。」

「此時三哥已然那樣,我便更不能任性。若因為我而惹惱了皇阿瑪,只會更加連累額娘和三哥。」

四公主這才松一口氣,上前來擁住兄長。

「六哥……三哥已經積郁成疾,病了這好幾年去。六哥你千萬不能再有事。否則咱們娘兒四個,又要依賴誰去?」

永瑢沉沉垂眸,疼痛地長嘆一聲。

「生為皇子,我自忖資質、努力絕不比任何兄弟差了去。便是五哥永琪,他雖然聲名鵲起,可是論才學、還是弓馬,抑或書畫,我哪一點遜色于他?」

「……說到底,我相差的,不過是身子里流淌的這一半漢人的血!」

四公主輕輕點頭,「那咱們還爭什麼呢?便是再努力上進,誰又能改的了身子里這一半的血去?若還非要爭,豈不是與自己為難,豈不是非要割斷自己的血脈,換掉血去才心甘?」

「六哥啊,听我一句話——血脈是咱們改不了的,這命便怎麼都是爭不過的。此時皇阿瑪諭旨已下,咱們便更得自己提醒著自己,平順下這顆心來。」

四公主眼圈兒也是微紅,「六哥,我最怕看見你再如三哥那般……」

永瑢嘆息一聲,攬住妹妹的肩頭。

「這些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只是,心下總歸意難平。」

四公主吸吸鼻子,含淚仔細端詳六哥眼底的不平,「這會子你怨天怨地都不要緊,最怕你對皇阿瑪生怨。你若因此對皇阿瑪生了怨去,那你的這一生,便是毀了。」

「況且你說皇阿瑪半點都不為你顧慮,可是你怎麼忘了皇阿瑪在下旨將你出繼之後,緊跟著便又下一道諭旨,定皇子分封後章服的?」

永瑢眯眼凝視四公主。

四公主含淚一笑,「皇阿瑪說,從前的規矩是︰皇子教育宮中,俱服四團龍補服;及分封之後,當服用各視現在爵秩。皇阿瑪命你明年出宮就府,那按著從前的規矩,你就該穿貝勒的服色。便再不能穿皇子的四團龍補服。」

「從此便是兄弟相見,你從服色上已然矮了一頭下去。想必,你心下自然難受。」

「不說別人,便說咱們三哥。自從被褫奪了繼承權,三哥出宮分府之後,穿著的服色便已經不是皇子;遇見兄弟們,還得按服色行禮。」

永瑢深吸一口氣,「何嘗不是!」

四公主靜靜地微笑,「可是這一回,皇阿瑪卻是為了你而改了規矩呢。皇阿瑪說,‘第念皇子年屆受封,豈必概膺王爵。自親王、郡王、以及貝勒、貝子、公、秩分五等,惟朕所命。但皇子等、均在內廷,自不與外廷宗室同科。彼兄弟同懷聯序之間,亦未宜以章服等差,致生形跡。」

「皇阿瑪是說,咱們大清的規矩,未必皇子都封王;咱們大清的皇子,按著宗室爵位可分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公等五個品階。具體封何爵位,都由皇阿瑪來定奪,沒旁的成文規矩。」

「可是皇阿瑪說,既然都是皇子,即便分封後的品階不同,若因為服色有所區分,倒叫兄弟之間不睦。」

「故此皇阿瑪改了規矩︰‘嗣後皇子分封,所有俸糈官屬各依封爵外,其一應章服,著仍照皇子時服用。’也就是說,六哥啊,你雖然出繼,雖然封為貝勒,可是你仍舊可按照皇子的服色,穿四團龍補服。跟五哥,甚至跟嫡子永,都毫無分別。」

永瑢含淚凝望妹妹。

四公主用力點頭,「所以你瞧啊,雖說你已奉旨出繼,從宗法上你已是慎郡王的嗣孫,可是皇阿瑪並沒說你從此不是皇阿瑪的兒子了……你依舊可以穿皇子的服色,皇阿瑪依舊還是將你當兒子啊!」

永瑢黯然笑笑,「是,听你這樣一說,我也明白了。皇阿瑪對我尚有安慰,至少不叫我剛出繼,便從服色上已經與兄弟們不同。」

「只是……便是還能穿皇子的四團龍補服又怎樣?就算皇阿瑪還認我當兒子,又怎樣?我能穿皇子的服色,我卻已經從宗法上來說,不能再繼承皇阿瑪的任何了。」

永瑢抬起眸子,瞳仁幽黑。

「按著我大清律例,出繼之子還能收回來的,除非是親生的兄弟全都不在人世了,這個出繼的兒子成為獨子……可是你瞧,皇阿瑪還有這麼多個兒子,我便再沒機會了。」

四公主忙伸手捂住永瑢的嘴,「六哥,慎言!」

永瑢倒哀然而笑,「傻妹妹,你怕什麼呢?你以為我是在詛咒所有的兄弟都死了麼?——我怎會,我更沒那麼傻。」

四公主這才悄然松了一口氣。

永瑢又是沉沉一嘆,「我知道你從小懂事。只是,今晚這些話,我倒不信都是你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都說得出來的。」

「也不會是額娘。知母莫若子,我知道額娘此時必然已經方寸大亂。」

四公主欣慰點頭,「是令姨娘。從去年二十一叔祖父過世,皇阿瑪叫你去送經被時,令姨娘已經看到今日。那時候兒她便已經暗中囑咐我,叫我來勸你。」

永瑢點頭,「也是,這會子咱們家的事兒,旁人看笑話還來不及呢。也唯有令姨娘,同樣身為漢姓女,同樣有十四弟與我相同的身份,才能真心幫襯著咱們。」

永瑢說完,轉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夜色。

「這一口怨氣,我與你說說,便也散了。你放心,我不會傻到去怨恨皇阿瑪,叫旁人捉了把柄去,最終連累到額娘和三哥、你去。」

「我只是……」永瑢伸手扣住窗欞,「我只是,看不清未來的路。身為皇子,若自己眼前的路徹底與那大位無關了,我究竟今後要走向何方?」

大清對皇子的規束甚嚴,尤其是在康熙朝出現了九龍奪嫡之事後,朝廷便曾下嚴令,禁止皇子私下結交大臣,甚至不準皇子在六部任職。

他身為皇子,卻已出繼,若連任職都不能,他還能做什麼去?

四公主垂首想想,便起身靜靜走到兄長身邊兒來。

「令姨娘倒是與我說過另外一番話,此中滋味,小妹我不敢說參透了,只是說給哥哥吧,哥哥自己再思忖。」

永瑢回眸,「令姨娘說了什麼?」

四公主垂首,「令姨娘說,格格明年出宮就府,便也該完婚了。哥哥的王府里,皇阿瑪必定從內務府撥世管佐領、內管領下人過去服侍。哥哥王府里,還有內務府下的長史替哥哥管理王府中大小事。」

「令姨娘說,雖說這一應都有長史管著,哥哥便是剛分府也不用擔心;但是王府終究是哥哥的府邸,哥哥也不能凡事都只依靠長史,哥哥還是應該早早兒學著自己管家才好。」

永瑢眯起了眼來,「令姨娘是說,我一個皇子,要學著管家?」

四公主蹙了蹙眉,「又或者是我听錯了。令姨娘也說,我明年也要正式厘降,公主府里也同樣有內務府派過去的長史來理家;令姨娘怕是要我自己學學,將來自己管著自己的公主府吧?」

永瑢靜靜凝視四公主,半晌卻是搖頭。

「不對。你是女子,管著自己的公主府,這都是自然的;令姨娘的話,怕還是對我說的。」

永瑢轉開身去,垂首細思,「皇子,卻要學著管家……」

半晌,兄妹兩個一齊抬眸,四眸相望,眼底都是一亮。

「我想到了。」

「我也想到了!」

四公主含笑抱住兄長的手臂,「皇子不能結交大臣,也不能在前朝任職……可是皇子卻可以學著在內務府里任職啊!內務府就是咱們皇室的大管家,皇子學著管自己家,這有什麼不行呢?」

永瑢也是點頭,「便如莊親王允祿都曾管過內務府,我便學著這個樣兒,從內務府尋差事來做,便也是了!」

四公主便也笑了,「若哥哥肯有這個心,那師父都是現成兒的!我幾個月後就將厘降,我公公傅公爺就是總管內務府大臣;我公公之外,還有令姨娘宮里的瑞常在的父親德保啊,他也是當了多年的總管內務府大臣……哥哥若想學,我這便設法幫哥哥就是!」

次日一早,四公主便來給婉兮請安,說永瑢今早天不亮已經趕去養心殿給皇阿瑪請安了。

婉兮心下一塊石頭落下,也自歡喜。

婉兮捉著四公主的手道,「你厘降的日子也近了。你顧著你額娘、哥哥的同時,也別將自己的事兒都撂下了。你這邊兒若還有什麼忙不過來的,你且告訴我。」

說來也巧,四公主的厘降之日,也定在了明年的開春兒。倒是與小鹿兒種痘之事,趕在一起了。

一說到這事兒,四公主便又淚盈于睫,「這雖然是喜事,卻趕在我額娘病了的時候兒。如今兩個哥哥都大了,各自都要出宮分府去,額娘在宮里唯有我一個了。我卻這樣快也要厘降出宮去了……我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婉兮心里也是跟著難受,不過還是極力一笑,握住四公主的手。

「你的孝心自是值得嘉許,可是你卻不知一個當娘的心……當娘的啊,總要親眼看見兒女都成了家,穩穩妥妥的,她這一顆心才能放得下。」

那一句殘忍的話不忍心出口——便是純貴妃熬不過這一場病去了,卻也總要親眼看見兒女都成家了,才能閉得上眼啊~

四公主也是懂事,這便用力點頭,「令姨娘說得對。我會好好預備,我還想等我安頓好了,到時候兒接額娘出宮,到我的公主府去瞧瞧呢。」

婉兮拍拍四公主的手,「說來也是好事,你嫁進傅家,你六哥的福晉也同樣是傅家的女兒。你們兩家這便是親上加親,你和你六哥正好互相幫襯著。」

婉兮含笑點頭,「隆哥兒是個好孩子。你們兩個也是在我眼前兒長大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對你好。」

四公主這才桃頰染紅,露出了一片微笑。

十二月十八日,甲午日。

禮部奏請,這一日請令貴妃、慶妃、穎妃、豫嬪行冊封禮。

先期,皇帝已遣官祗告太廟後殿、奉先殿,由禮部奏請命大學士等為各主位冊封的正副使。

皇帝欽定,由傅恆為令貴妃冊封禮的正使;劉統勛為副使。

十二月十七日這一晚,傅恆早早預備好了簇新的冠服。夜深,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這樣的夜晚,他便又獨自一人走入了書房,關起門來,獨坐在燈下。

一燈如豆,映在牆上,永遠是他孑然一身的影。

他的手上,還留著皇上頒旨命他為九兒冊封正使時,皇上在他手上輕輕拍過,留下的溫度去。

從那一刻起,他就想落淚。

只是這些年身為軍機首揆,早已學會了將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吞進肚子里,不形于色。

這一刻書房里只有自己一個人,他便不用再繼續戴著那張面具去。他垂首對著自己的心,眼楮終究是被水打濕了。

——九兒終于有這樣一天,成為大清入關以來,後宮以辛者庫下漢姓女的身份,封貴妃的第一人。

——而皇上,竟然將冊封她的任務交給了他。

這十九年來,他對九兒的初心不改;卻更難得,皇上對他的信任,也從未改過。

便也唯因皇上如此,他便更知道該狠狠收起對九兒的心。不可念。

也因為這樣一份兒情,他對皇上更是肝腦涂地,寧願死而後已。便是不管前朝多少人反對,他都要永遠立在皇上的身畔;不惜將自己那年少的兒子,早早便送上西北的戰場。

皇上給了九兒和他,這樣一份十九年不改的情;他便也要還皇上一份忠、一條命。

他極力去想與皇上的君臣之情,極力壓抑著晚一點兒去想到九兒。

他甚至都不敢想,明早正式冊封九兒,宣讀冊文的那一刻……他會不會當著眾人的面兒,已是要淚灑當場。

十九年啊,他這樣近在咫尺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地位;可是那咫尺,不過一道宮牆,卻遠如天涯。他看著她,他卻永遠不能再走近她一步。

他也曾無數次警告過自己,該放下了。在趙翼窺破皇上要進封九兒為貴妃的那晚,他更是再一次狠狠警告自己——皇上對九兒這樣好,他可以放下了。

故此那晚,他進了芸香的房。他知道芸香故意用酒灌他,他卻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帶著笑,吞下那盅苦酒。

他又給了芸香一個孩子,他用這個孩子來提醒自己……放下吧。

他也用這個孩子,來叫長子福靈安安心——十三歲就被自己的父親送到西北那拼命的戰場上去,身為父親,他對長子心下有愧。

他也是用這個孩子,給蘭佩一個警告。

蘭佩將康兒留在宮里,那份用心他能理解,只是——他不喜歡蘭佩用這樣的方式,來叫九兒為難。

他的後宅,就這麼三個女人、幾個孩子,便都要他權衡之間心力交瘁;而皇上呢,後宮里那麼多人,那些人背後那麼多的世家,皇上卻有本事保著九兒一路走到今天。

他自愧不如。

門上響。

傅恆的思路倏然截斷,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篆香麼?何事?」

此處是書房,若有人敢來打擾,那便自然也就是篆香了。

門一開,卻是九福晉蘭佩走進來。

蘭佩立在門邊,燈影照亮她面上的尷尬。

「原來九爺在等篆香麼?妾身來的不是時候了。」

傅恆听得一皺眉,「福晉何苦說這樣的話來?這是書房,篆香這多年來一直住在這兒,所以我听見有人敲門,便自然第一個想到篆香去。」

「倒是福晉的正房與這邊倒有段距離。福晉這麼天黑路滑的來,我自沒想到。」

蘭佩悄然扭緊手上的帕子,面上竭力平靜,仍舊含笑。

「所以妾身說,來的不是時候了呢,倒叫九爺替妾身多擔了一份兒心。」

傅恆微微眯了眯眼,便也不再說話。

蘭佩深吸口氣,上前微笑道,「妾身本不該過來,只是想到明兒是令貴妃主子的冊封禮,九爺為正使,自是怠慢不得。九爺明早天不亮就要進宮去準備,故此妾身這會子趕過來瞧瞧,九爺還有什麼地方兒沒準備好的沒。」

好歹蘭佩這是為了九兒而來,傅恆便也和緩下來,「福晉放心就是,我自是凡事前後想了多遍。」

蘭佩垂首微笑,「令貴妃進封貴妃,這次冊封禮與她從前每一次的意義都不相同,皇上又特地命九爺為冊封正使……皇上當真有心了。」

傅恆卻心尖微微一緊,「蘭佩,你又想說什麼?!」

蘭佩沒想到九爺竟然惱了,怔怔呆住。

半晌才別開頭去,「我懂了,九爺是誤會了。九爺以為我這會子又要說什麼對令貴妃不利的話去,是不是?……原來過了這麼多年,九爺還是忘不了我從前與令貴妃之間的幾次齟齬去。」

「我自問已經將這顆心都掏給了令貴妃,我便是從前有機會做得不妥,也都已經極力改過,更早已時過境遷了。可是我能忘,令貴妃能忘,可是九爺,卻始終不肯忘。」

蘭佩輕輕搖頭,「……九爺怨我,從不明言,只是用旁的法子。如今芸香這個孩子,便也還是九爺在懲戒我。」

傅恆皺眉,「那你方才,究竟想說什麼?」

蘭佩走到傅恆眼前來,高高抬頭,「我說皇上命九爺為令貴妃主子這次的冊封正使,是皇上有心了——皇上的這份兒心,是信任九爺的心。」

「我甚至還覺著,九爺這次身為令貴妃的冊封正使,便說不定是皇上有心促成咱們家跟令貴妃之間再結一門兒女親家呢!我是想著,說不定皇上已然有心將九公主指給咱們家呢。」

「我此時一門心思敬著令貴妃,討好著令貴妃,我巴不得能與令貴妃再結一門親呢——九爺又將我這一顆心,當成什麼什麼壞心眼兒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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