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卷228、衣錦夜行(六千字畢)

「這個貴妃之位,若從妃位之中晉位,便也應當是愉妃吧?」

婉兮自己倒是淡淡的,「如今妃位之中幾人,唯有愉妃身邊還是有皇子的。況且她是潛邸老人兒,便論循序漸進,也是愉妃晉位。」

婉兮抬眸凝注語琴,「更何況咱們都瞧得出,皇上對五阿哥永琪有多器重。這便若論母以子貴,也是愉妃晉位。」

語琴瞟著婉兮,輕嘆一聲,也無奈笑笑。

「你說的自然有理。只是我終歸忍不住遺憾,若你有了皇子,那這貴妃之位便必定是你的。」

語琴等人言者無心,不過都是循著這十五年來婉兮始終無所出的前提來說話。

婉兮親自送走語琴等人,回身便撞上玉蕤疑問的眼。

回到寢殿坐下,婉兮垂首輕聲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沒錯,我是打算暫時連陸姐姐也瞞著。」

「不止陸姐姐,這會子我連玉葉也要瞞了……我自不是不信任她們,只是我進宮十五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陸姐姐和玉葉一心系著我,若一知道消息,便必定藏不住,至少也要眉飛色舞的。」

在宮里十五年,看過了太多女子在得寵與失寵之間沉浮,也直接或者間接地觸踫到那些位皇嗣的夭折。當她意外之中,終于得了孩子,她心臆間便涌起從未有過的謹慎小心來。

這個孩子比她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她願意為了護著這個孩子而拼上一切去。

她便也決定學學愉妃,在孩子顯懷之前,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個孩子來了。

待得孩子顯懷,便也過了最初幾個月的危險期去。

見主子堅定若此,玉蕤便也明白了過來。她忙在婉兮面前跪倒,「……奴才這才明白,便是咱們永壽宮的女子里,主子是只告訴了奴才。這是主子對奴才莫大的信任,奴才頂不辜負主子。」

婉兮含笑點頭,「我也告訴毛團兒了。宮里的事,女子主內,太監主外,里頭外頭有你們兩個知道,咱們這宮里才能穩穩妥妥的,不亂了頭緒去。」

玉蕤抬眸凝視婉兮,心里已是明白,這是主子在含蓄與她說明,待得玉葉出宮之後,將要由她掌事兒。

玉蕤眼圈兒有些熱,「……主子不想叫玉葉知道,也是不想耽誤她出宮的事兒吧?主子放心就是,奴才一定將這張嘴管得嚴嚴的。」

婉兮點頭,「這會子我身子這樣了,這宮里宮外便有許多勞心勞力的事兒,不得不放下,交給你和毛團兒去。要瞞著玉葉,對你和毛團兒來說,也都不容易。」

玉蕤含笑搖頭,「主子不必擔心,盡管都交給奴才和毛團兒就是。主子接下來這幾個月啊,最要緊的差事便是養著咱們小主子了!」

「奴才真希望主子能一舉得男!那主子便自然晉位貴妃,皇上也得高興死了!」

婉兮眸光揚起。

是啊,在這後宮里,哪個嬪妃的心願,不是一舉就能生下皇子呢?

可她卻不想。

前頭已經有了皇上器重的永琪。更要緊的是,更是已經有了皇後的嫡長子永。

自古以來,江山傳承,不是立嫡,就是立長,皇上現在嫡子、長子都不缺,從皇嗣的數量上來說,皇上不缺皇子——皇上只缺女兒。

便如同她當年曾經與皇上呢噥過的那般,她願意為皇上生一個小女兒。如她與皇上親昵時的稱呼那般,在她年華老去之後,能取代她的角色,為皇上解語,受盡皇上的寵愛。

那畫面只是想想,便美好得叫她想要微笑。

婉兮心意更定,便垂首微笑,「……我倒想生個小女兒。」

帶著這樣的心意,她便連悄悄給孩子預備的小衣裳都是女孩兒的;便連自己的首飾里偶有掉個珠子之類的,她也不想送到內造辦處去修理,只想將那些零零碎碎的給留下來,然後留著給自己的小女兒重新攢成一個什麼來戴。

玉蕤便瞟著婉兮笑,也是明白婉兮心下的計較,這便點頭道,「不管怎樣,主子終于有喜了,這就是天大的好事。至于究竟誕下皇子還是公主,終究憑上天決定罷了!總歸,奴才們可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一體都是歡喜的!」

這個十一月里,曾被皇帝奪爵、責打過的三額駙,「遵旨帶二十余人,馳赴軍營」,甚有將功折罪之心。皇帝心下歡喜,下旨︰「色布騰自投誠以來……急公任事,誠可嘉予。著賞給郡王品級。」

曾于乾隆十七年襲封達爾罕親王的色布騰,在這乾隆二十年,先被奪爵,再被賜予郡王品級。雖說品級降了一等,終究聊以為慰。

「所以你們瞧,生下公主,誰說就不好了呢?皇上能對那色布騰這樣眷顧,革了親王賜給郡王,還不是看在和敬公主的份兒上?」忻嬪抱著自己的六公主,心下更是平靜下來。

如今嘉貴妃薨了,貴妃的位分便空下來一個。原以為能晉位為妃便是頂天,如今的情勢便叫人心下更是生起更高一層的心願來。

樂容見狀便笑,「……總歸明年便又是八旗秀女挑選之年,皇上必定還得挑新人進宮。到時候宮里現有這些人的位分,便難免跟著一並晉一晉。主子今年誕下六公主,便怎麼都該晉位的。」

忻嬪含笑垂首,「妃位本就還缺少一人,嬪位里除了我有孩子之外,旁人都是多年無所出。便是為了這六宮和睦,妃位也不該空缺這樣久,否則總歸叫人心不安。」

「更何況,這會子貴妃位分又空下來一個……後宮上下誰人不盯著呢?與其叫後宮里人人猜測,皇上必定不能將那位分空著太久。」

忻嬪篤定地伸手捏了捏六公主的面頰。

……皇上今年沒給她晉位,怕也就是趕上了用兵準噶爾的事。

待得明年,若平定阿睦爾撒納的用兵順利,皇上便怎麼都該給她晉位了。

她不知道旁人還會有誰能得晉位,總之她有孩子,她便是最有資格的那一個。

幸好這個十一月里,前朝後宮都有這樣多的事;待到十二月,除了籌備過年之外,皇後那拉氏便也臨盆了。

前朝後宮的眼楮都各自有聚焦之處,便沒人留意到婉兮的身子。

便連語琴、純貴妃等本與婉兮親近的姐妹,竟然也都沒發現。

十二月二十一日,皇後那拉氏臨盆,誕下皇十三子。

至此,皇後那拉氏已是有兩個皇子在膝下,儲君爭奪之事,至少從表面看起來,已經漸漸失去了懸念。

有了這樣的底氣,後宮諸人,再難有人攖其鋒芒。那拉氏無論是在後宮的地位,還是她的性情,都進到一個最為雍容大度的時期。

「這會子說到底,我只需要擔心愉妃的永琪,還有純貴妃的永瑢罷了……」那拉氏含笑望住新生的十三阿哥,五公主夭折的疼痛,早已拋到腦後去了。

「主子說的是,這會子六阿哥終究還小,主子主要該防範的人,便只是一個五阿哥。」塔娜道,「終究皇上這次派皇子謁陵,五阿哥就莫名排到了四阿哥之前去……尤其是皇上在有了咱們的兩位嫡子阿哥之後,還這樣看重五阿哥,主子便不能不防備著些。」

那拉氏誕下皇十三子的那個晚上,儲秀宮里愉妃徹夜未眠。

女子三丹在隔扇門外上夜,听得主子幾乎整個晚上都在翻身,那錦緞被褥的摩擦聲本不高,可是在這個晚上卻細碎地磨著耳朵,叫心都成了磨盤,宛若被磨出印痕來。

天隱約亮的時分,愉妃便吩咐起身。三丹進去先給愉妃請安,然後伺候愉妃穿衣。

三丹小心看主子,果然發現主子的眼楮里全都是紅血絲。

三丹便沒叫外頭等著進來伺候的女子進來,還是自己留在寢殿內,親手擰了涼水的手巾,給愉妃敷了敷眼楮。

三丹小心地道,「……奴才斗膽啟主子,今兒若外頭沒什麼要緊的事,主子不妨就別出宮門了。待會兒奴才就去請太醫來,好歹給主子開個方子,咱們簡單抓藥吃幾服,這便就不落人猜疑去了。」

愉妃抬眸從鏡子里望著三丹,「你擔心我?」

三丹不敢看愉妃的眼楮,只垂首小心答,「奴才是猜想,這會子皇後又誕下皇子來,便怕是整個後宮都要盯著主子的反應看。主子便沒有什麼,怕都要被她們編排出故事來;這若是瞧見主子眼楮是紅的,猜到主子昨晚沒睡……那又不定要給說成什麼樣兒呢。」

愉妃淡淡抬手,自己親手從鬢邊拔下一根白發。

三丹驚了,這便急忙跪下。

方才只顧著提醒主子,便都沒留意主子鬢邊新生的白發。

愉妃自己倒是平靜。

「……無妨,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根白發了。我今年已經四十二歲了,別說鬢生白發,便是滿頭華發,也沒什麼奇怪。」

三丹沒敢輕易說話,愉妃便望著鏡子里的自己。

良久,笑笑。

「再說我這些年在宮里,便從不是以色侍奉皇上……我有今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有了永琪而已。」

她家出身低微,原本不過是南苑海子人,她家里世代都是南苑海子替皇上看著圍場、負責打牲的披甲人而已。故此皇上登基,旁人封後封妃的,便是包衣出身的高雲思都封了貴妃;她卻只是封了個貴人。

與婉嬪一樣,她們兩個是整個潛邸里初封最低的。如果不是因為有了永琪,她這輩子怕是也無望封妃。就更不用說她阿瑪還能因為永琪而成為司部里的從五品員外郎了。

「我的這一生,都是因為永琪而改變。對我來說,這輩子便沒什麼能跟永琪相提並論。為了永琪,我便什麼都豁得出去,什麼都肯做。」

她的目光有些疲憊地從妝鏡上滑開,望向窗外去。

……皇後已經有了永,這便又誕下十三阿哥。前頭擺著兩個嫡子,那她的永琪豈不是要一退再退?

皇上是喜歡永琪的,這前朝後宮誰看不出來?便是有了嫡子永,皇上今年不也是在派皇子祭陵之事上,將永琪擺在四阿哥的前頭去?

皇上對永琪的器重,如此明白。

可是這會子,若要永琪還不被落下,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後的嫡子,一個一個地,不在了。

皇後的十三阿哥剛出世十天,便是過年。

皇帝于乾清宮賜宴宗室王公,原本按例皇後便該在坤寧宮賜宴皇家女眷。今年因皇後月子未滿,這坤寧宮家宴便要以純貴妃為首的名義舉辦。

純貴妃只是抓住婉兮不放,連聲說。「……這差事我知道責無旁貸,可是我終究是江南的出身,對這些滿洲家宴的規矩,這些年還沒有盡懂。今年自然還要令妹妹你幫我操持。」

這若是往年,婉兮便也不謙辭了,只是今年,她終究要小心顧著自己的身子。

婉兮這便含笑道,「那我倒給純姐姐舉薦個好人——純姐姐何不請愉妃幫襯著?」

為免叫純貴妃起疑心,婉兮忙解釋道,「今年是皇上二度平定準噶爾之年,此時朝廷最要緊的是安撫蒙古各部。愉妃出自蒙古八旗,且又誕育皇子,那此時由她出面,便是最合適的。」

純貴妃想了想,倒也點頭,「你說的自然有理。」

「可是婉兮啊,我便是知道今年這個年頭特殊,我卻也還是更敢信得著你呢!愉妃終究這些年,在宮里也沒主持過什麼去,若將我跟她兩個湊在一起去,怕是都比不上你一個人來操持更得力!」

婉兮便含笑道,「那我便再給姐姐舉薦兩個人——慶嬪和穎嬪。她們兩個雖說是在嬪位上,不方便出來獨當大任,可是給純姐姐和愉妃當副手,還是當得的!」

「況且陸姐姐也是出自江南世家,與純姐姐如出一轍;穎嬪則也是出自八旗蒙古,與愉妃本就親近。再說陸姐姐還是愉妃那儲秀宮里的人,平素有什麼商量的,倒也方便……」

婉兮說著上前抱住純貴妃的手臂,宛若撒嬌一般輕輕搖著。

「再說純姐姐怎會忘了,今年皇上便給了陸姐姐好幾回試煉的機會去。純姐姐又如何看不出皇上的心思來呢?那純姐姐何不順水推舟,干脆將這件事也帶陸姐姐一起試煉了去呢?」

純貴妃無奈,含笑望住婉兮。

「我不敢說自己明不明白皇上的心,但是我好歹多少還能懂一點你的心思——你在宮里這些年,與慶嬪最是相互扶持。你自是最想給慶嬪機會試煉的!」

婉兮便也含笑垂首,「那純姐姐是答應小妹,還是不答應啊?」

純貴妃無奈一笑,「你將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我如何還能不答應?」

「再說我這些年與慶嬪也是越發親厚,你有心扶持她,我如何就沒有這樣的心呢?便如你說,我們兩個都是出自江南的漢女,便這一點已是足夠。」

婉兮這才歡呼一聲,「那我代我自己和陸姐姐,都要謝謝純姐姐!」

好容易躲過了此事,婉兮接下來便為坤寧宮家宴上的裝扮,頗為費了一番躊躇。

坤寧宮家宴這樣的場合,六宮嬪妃自然都要費心裝扮,以求明麗動人,在眾人面前不輸了陣仗去。

可是婉兮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她該如何小心,才能不叫自己身子的事兒,在坤寧宮家宴上便叫人看出來。

她今年雖說已三十了,可是終究還是第一次遇喜,便是想藏著有喜的事兒去,怕有些細節也還是會下意識表現出來。

而坤寧宮家宴,是所有嬪妃、宗室福晉們濟濟一堂,人多眼雜,更是許許多多人都有過生育的經驗,這便倘若她有半點的不小心,便不定多少人都能給看穿了呢。

衣裳倒是好選,她索性選了寬大的氅衣。反正這樣的元旦家宴也是鄭重的場合,穿著氅衣也不為過。

「說起這氅衣,還得感謝咱們皇後娘娘……」

婉兮立在穿衣鏡前,將新上身兒的氅衣前後左右都照個清楚,以免露出痕跡來。

「從前便是咱們宮里的旗裝,穿的都是窄幅小袖的款式。是皇後主子正位中宮之後,開始改良咱們宮里的旗裝。更將氅衣放上大雅之堂,如今倒是不少宗室福晉也學著穿了起來。

女子旗裝里的氅衣,左右皆有大開氣兒,只能套在外頭穿;氅衣前後幅片上皆有華麗反復的刺繡。這衣裳不甚符合大清肇始之處的簡樸、拘謹的模樣。

也是因為那拉氏在人到中年之後,有些發福,喜歡穿大開氣兒、腰身松快的衣裳;

再者是因為皇帝登基二十年來,國力日漸強盛,便不管是宮內還是宮外,王公貴族們都開始喜歡起華麗之風來。

那拉氏本為滿洲老姓的格格,對旗裝自是最有研究。便是對滿洲閨閣的「針繡」、「扎花」等滿洲式樣的刺繡也頗為擅長,于是那拉氏身為中宮皇後,便引領起了福晉們穿著氅衣的風氣來。

既然是皇後引領起來的風氣,婉兮便于坤寧宮家宴穿著,必定不會引人猜疑。

婉兮真正懸心的,其實是鞋。

便是在宮里,日常燕居的時候可以穿著平底鞋,可是坤寧宮家宴這樣正式的場合,便怎麼都得與氅衣搭配,穿花盆底或者馬蹄底的高底旗鞋去。

以她現在這個月份,穿那樣的七八寸高的旗鞋去,即便一個小磕踫便都是致命的。

婉兮左思右想,還是叫玉函準備平底鞋來。

家宴這天,她小心扶著玉蕤的手,踏進坤寧宮來,便想尋到座位上去老老實實坐著,什麼也不管。

卻不想剛邁進坤寧宮的門檻,忻嬪便含笑迎上來,屈膝行禮,便一眼瞄在婉兮腳上。

忻嬪便天真無邪地一笑,「姐姐今兒的頭發梳得真好看,這妃子紅的氅衣更是花繡隆重……可是令姐姐今兒怎麼沒穿旗鞋呀?」

婉兮便是悄然吸一口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凝住忻嬪。

微涼。

忻嬪卻早早就避開了婉兮,眸光流轉而笑,「小妹倒記著,小妹剛懷六公主那會子,也是這樣的坤寧宮家宴。小妹便沒穿旗鞋,旁人都沒留意,卻被令姐姐給發現了……」

「興許就是因為這個,小妹今兒冷不丁瞧見令姐姐沒穿旗鞋來,這便是忍不住詫異了。」

忻嬪含笑垂首,用帕子掩了口。

「……難不成,令姐姐也跟小妹上回一樣的緣故,竟是有了喜不成?」

婉兮悄然吸一口氣,靜靜望住忻嬪。

忻嬪的神情里,分明帶著譏誚;忻嬪方才說的那句話,倒不像是試探,更多的是諷刺。

婉兮反倒犯下心來,淡淡一笑。

「忻嬪妹妹就是年輕,記性可真好。都一年前的事兒了,我都忘了,忻嬪妹妹卻原來將這樣一個小細節還記得清清楚楚。」

婉兮說著含笑握住忻嬪的手,拉著她起身。

「……難不成忻嬪妹妹是記我的仇,這才念念不肯忘的不成?」

忻嬪面色一赧,連忙道,「令姐姐這是說的哪里話來?令姐姐方才也說了,小妹年輕。憑小妹這年紀,哪兒學得會把什麼都往心里藏呢?」

忻嬪說著主動上前,就勢挽住婉兮的手臂。

「便如小妹說喜歡令姐姐,從一進宮就喜歡跟令姐姐在一處……小妹便這一年多來,時時處處都盡數表現出來了呢。」

「甚至,便連令姐姐有時候不勝其擾,都有些不耐煩了,我竟然也沒瞧出來,更沒往心里去,依舊一門心思往令姐姐這兒來呢~」

婉兮便忍不住一聲輕笑,「這麼說來,忻嬪妹妹原來不是記我的仇,反倒是要提醒我,要記著忻嬪妹妹這麼些主動的心意呢!」

忻嬪倒依舊笑得雲淡風輕,「小妹其實也沒這麼想,總歸咱們姐妹在後宮里年年歲歲地共處著,誰忘了點什麼,本不要緊。終究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咱們以後注定要永遠生活在一處,每日都得相見呢。」

「姐姐便是不歡喜我從前每日去永壽宮里膩歪著姐姐,可也終究每日在皇後娘娘那請安也得踫見。」

忻嬪目光不著痕跡滑下,又落在婉兮的月復上,然後是腳上。

「以我與令姐姐的親厚,便最知道令姐姐是循規蹈矩之人。今兒竟然不穿旗鞋,便總覺不可思議了呢。姐姐心底必定藏著秘密,可否與小妹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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