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卷227、悲喜(六千字畢)

「皇帝啊,這無子封妃的例子,你還要創造多少出來?」

皇帝卻笑,「皇額涅別急,您怎忘了皇後了?古黛當年封妃,也是並無子嗣。兒子卻一路將她進封成為中宮皇後,您看她這不是不但誕下的皇嗣,而且一生就是連續的三個?」

「故此兒子想,便是無子封妃又如何?這不是違背祖制,反倒可能是個吉利︰進封之後,便是多年不能生的,也能接二連三呢!」

隨著皇太後年過六旬,皇帝在皇太後面前說話的態度,越發有「彩衣娛親」的味道。便是什麼不好的,也全都能叫他有本事給說成好的來。

「你呀!」皇太後也真是哭笑不得。

只是皇太後也是不敢掉以輕心,不由得又板起臉來。

「你說皇後當年是無子封妃,可她那封妃,不算超拔,更不是特例!她是你皇考親賜給你的側福晉,是你的初婚三宮,便是無子封妃也是在你登基之後的初封,跟後頭的嬪位進封為妃根本就不是一碼事!」

「同樣的道理,即便慧賢是無子封貴妃,可她也是初封就是貴妃,沒經過中間的晉位去!」

皇太後眯眼凝視皇帝。

「皇帝,你的後宮里,除了初封就是妃位和貴妃的那拉氏和高氏之外,真正無子而封妃的,不過是令妃和舒妃兩個而已。其中,舒妃還已經為你誕育下了十阿哥,更何況她的家世身份便是無子封妃,也不算違反祖制。」

「你的後宮里,唯一無子封妃,且違反祖制的,只有一個令妃了吧?!」

皇帝靜靜听著,便又笑了。

「皇額涅這是怎了?令妃晉位為妃,都是乾隆十三年的事兒了,這一晃都七年了。時隔七年,皇額涅怎麼又舊事重提?」

皇帝說著,抓過金瓜來,含笑親手替皇太後捶腿。

「再說令妃七年前無子而封妃,兒子其實也是為了進封舒妃啊。畢竟那會子舒妃也無子,若只進封舒妃一人,也不好看。」

皇太後不由一聲冷哼。「你又叫舒妃來陪綁!你到底是為了進封令妃而進封舒妃,還是為了進封舒妃而晉令妃的位分,你當我這麼多年過來,回頭還想不明白?!」

皇帝情知躲不過去,便嘿嘿一笑,晃晃頭道,「那舒妃晉位為妃之後,也誕下了十阿哥。皇額涅看,這不也正符合兒子前頭說過的話去麼?」

皇太後眯眼凝視皇帝。

「如此說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有信心令妃能為你誕育下皇嗣來?」

「又或者說……你直到如今,還在等著令妃為你生下的孩子?」

皇帝的心悄然一靜。

抬眸,迎住母親的凝視,從母親的眼光里看見了太多的情緒。

有震驚,也有更多的防備。

皇帝半垂眼簾,便又是淡淡一笑,「……這會子兒子更在等的,還是皇後的孩子。皇額涅忘了麼,皇後便在這一二月間,便要臨盆了。」

說到皇後即將臨盆,皇太後方輕輕舒了一口氣。

皇後的肚皮爭氣,雖然死了一個五公主,可是前頭已經有了嫡子,後頭這又有了一個。

便怎麼也不用再擔心令妃能生下的、有一半漢人血統的孩子了。

母子倆正心照不宣地說著皇後的孩子和令妃將來可能的孩子,壽山忽然從外頭疾步進來,神色略有慌張。

「回皇太後主子、皇上……方才景仁宮送來消息,說,說嘉主子不好了。」

皇太後和皇帝都是一怔,這便都急忙起身。

婉兮是更早得到消息的,妾是嘉貴妃親自囑咐順姬,趕緊請婉兮過去。

婉兮見順姬來得這樣急,心下已知不妙,都忘了要乘轎,甚至連大衣裳和手爐都顧不得,立時便自己提袍跑了出去。

後頭玉函忙張羅備轎,可是抬轎子的太監都攆不上婉兮。待得轎子來到永壽門前,婉兮已經自己跑進了景仁宮去。

她一步邁進景仁宮後殿暖閣的門檻,已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當目光一觸及那形容枯槁躺在炕上的嘉貴妃,婉兮便顧不上自己了。

她忙上前握住嘉貴妃的手,迭聲說,「……嘉姐姐我來了,我來了。你有什麼話,這便放心對我說,我听著呢,一個字都不會落。」

嘉貴妃金靜 緊緊抓住婉兮的手,干澀的嘴唇陣陣顫抖。

她祖上是高麗人,她便也生得縴瘦苗條。本就生育過四個阿哥,生育帶走了她的青春、她臉上的光華,此時的她形容有些枯槁,便連最好的長白山老山參都吊不回來了。

這樣的嘉貴妃,叫婉兮不由得回想起當年的慧賢皇貴妃來——都是這樣的枯槁瘦弱,都是這般的宛若油盡燈枯一般。叫人看著,不管曾經還有何樣的恩怨,這一刻卻也都只剩下了心疼。

「永瑆……令妹妹,我的永瑆……」

婉兮不想在這個時候掉淚,可是此情此景,她終是忍不住眼圈兒已是紅了。

她回握住嘉貴妃的手,用力點頭。

「我記著呢。嘉姐姐,我沒忘了我答應過你,我一定會幫你照顧著永瑆。我會用我曾經對八阿哥、九阿哥的心,一樣一樣地護著永瑆……」

婉兮提到八阿哥永璇,還有死去的九阿哥,嘉貴妃那干涸的眼中終是又涌出了不舍的淚。

她便將婉兮的手攥得更緊,一雙眼都舍不得眨,只直直盯緊了婉兮。

「永璇……永、永。」

婉兮一眨眼,終是一滴淚,無聲滑落下來。

嘉貴妃不僅將尚且年幼的永瑆托付給她,這會子更是將她另外兩個兒子︰四阿哥永和八阿哥永璇,一並全都托付給她。

婉兮明白,這是一個母親即將遠離之前,在這世上最最放心不下的。嘉貴妃不舍只顧著一個孩子,嘉貴妃便這樣掙扎著將另外兩個孩子也一並托付了。這不是嘉貴妃貪心,這是嘉貴妃已是實不得已。

婉兮落淚道,「對于三位阿哥來說,我怎麼都比不上嘉姐姐。我也是沒當過額娘的人,但是嘉姐姐請放心,我必定盡我全力便是。」

嘉貴妃哀哀點頭,將婉兮的手攥了又攥。

「……我當年,對不起你太多。我若來世,當牛做馬,結草餃環,也一定要報答你。」

婉兮雙淚如珠滾落,用力搖頭,「……都過去了。嘉姐姐別再說這些,好歹再養著這一口氣。皇上就來了,嘉姐姐再等一等。」

這個十一月,這個天殺的十一月。

這個十一月,因為皇後那拉氏即將臨盆,後宮的一切事體便要婉兮都扛過來。這還得要感謝皇上之前給了語琴幾次試煉的機會,這才叫婉兮自己忙不過來的時候,還可將有些事托付給語琴。

婉兮偏偏在這個十一月開始,感到莫名的疲累;一旦累了,便連飯都吃不下去,只想吃幾口那剛腌漬三個月,酸味依舊的海棠果去。

可是那海棠果終究比不得膳食,無法給她足夠的能量和熱度去,便往往並不能挽救她的疲憊去。

進宮十五年來,她第一次感到,力不從心。

便也因為此,她自從十月回宮,便幾乎沒什麼時間去看望嘉貴妃。除了剛回宮時的一次請安,之後便再沒好好說過話……

這個十一月,皇上正式發兵討伐阿睦爾撒納。西北戰事又起,這回因班第已死,朝廷缺少了解西北軍情的將領;又因為阿睦爾撒納尋得俄國的支持……再加上之前平定達瓦齊,還可利用奇兵制勝;而這一次阿睦爾撒納是篤定知道朝廷必定發兵,故此反倒是他以逸待勞。

這二度平定準噶爾,難度注定是前度的數倍。

故此皇上也全力忙于前朝,除了按日子去壽康宮給皇太後請安之外,便連後宮都少進。

也即是說,自十月皇上回鑾,直到此時,盡管嘉貴妃病重,可是皇上卻也顧不上。

這個該死的十一月……此時此刻,面對形容枯槁的嘉貴妃,婉兮才第一次這樣痛恨這個十一月,痛恨要過這樣無法兼顧的日子。

她回頭用力望向窗外,多期待皇上快點來啊。

雖說嘉貴妃在這樣的時刻,將三個兒子全都托付給她;可是婉兮卻也明白,這樣的時刻,嘉貴妃最想見的人,應該還是皇上。

她便是這樣陪在嘉貴妃身邊,也不能代替皇上。

對于一個女人最後的時光來說,孩子們已經托付,那最後最後想見的人,自然只有皇上了。

可是這寒冬十一月的天兒,真冷啊,冷得叫殿門上都不能不掛上厚厚的棉門簾,便連門外的一絲動靜都听不見,完全不知道皇上還有多遠;皇上是否已經到了門外。

這十一月的天兒冷得將窗子都凍上了。便是嘉貴妃的景仁宮里,窗玻璃也有幾扇是滿瓖的玻璃,可是天兒冷得將那玻璃上都凍滿了霜花。便是屋子里用足了炭,熱氣能將霜花烤融些,可那玻璃上的霜花也只是化成了哈氣。

目光依舊穿不透那哈氣水霧,依舊看不清窗外,看不見皇上的身影啊……

婉兮等,皇上沒來;

婉兮等啊等,皇上還是沒來……

婉兮看得見,嘉貴妃的眼也是直直望著門口與窗外。

婉兮實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嘉貴妃,只能伸手緊緊握住嘉貴妃,落淚道,「嘉姐姐可還記得孝賢皇後的奉安禮?嘉姐姐去了,嘉姐姐隨著皇上和皇後進過地宮,親眼閱看過……」

婉兮知道自己真不該說這樣的話,听著怎麼都是不吉利。可是這會子,她等不來皇上啊。

「嘉姐姐……皇上會陪著你的。便是此時來不及,皇上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乾隆二十年十一月十五日,嘉貴妃薨。

婉兮陪著嘉貴妃等到最後……卻終究,沒能等到皇上來。

婉兮知道,嘉貴妃最後的心願,就是要等到皇上來送她。可是皇上,終究沒能趕上……

最後的時辰,婉兮握著嘉貴妃的手,小心替皇上與她解釋。

「……這個十一月,皇上剛剛下旨重啟平定準噶爾之戰。皇上與軍機大臣多日來不分晝夜一直忙碌此事。嘉姐姐你千萬別怪皇上。」

最後的最後,婉兮已經分不清,嘉貴妃面上的神情是悲,是歡,還是不舍與惆悵?

婉兮只知道,嘉貴妃最後緊緊握住她的手,遲遲不願松開。

嘉貴妃的手已經盡數冷了下去,順姬、銀姬等女子伏地慟哭,婉兮才意識到,嘉貴妃已經去了。

她卻覺得有一點點不真實。

明明方才還在與她說話的人,分明這會子還拉著她手的人,怎麼就——說沒,一下子就沒了?

她愣怔坐著,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生命之重,要數十年的苦心孤詣與小心翼翼。怎麼能就這樣輕飄飄的,說沒,就沒了呢?

她愣愣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著,還是已經暈倒了。

待得她再回過神來,已是在皇帝懷里。

婉兮含淚眨眼,卻是用力推皇帝,「……皇上,您怎麼才來,您怎麼才來呀?!」

皇帝不管她掙扎,卻是親自送了她回永壽宮。

這寒冬十一月,皇帝怕她冷著,未曾貿然抱她回宮,而是用了他的暖轎,一路送她回宮。

她是感念皇上對她的心,可她還是在寢殿躺下了便推他。

「爺快去景仁宮啊。嘉姐姐一直在都在等皇上去,皇上這會子怎麼反倒到奴才的宮里來了?」

「皇上快去,奴才自己沒事的。這會子奴才不用陪,皇上該去……好歹再陪嘉姐姐最後一程。」

婉兮說著,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方才是失神了,可是她沒傻。她知道嘉貴妃已經去了……便是皇上這會子過去,也已經無法喚回嘉貴妃。

可是,她就還是沉浸在剛剛的情緒里,就是仿佛還能體會到嘉貴妃方才那一會子的不舍和絕望。

便是嘉貴妃已經走了,她也還是希望,這會子皇上至少能再過去坐一坐。便也不枉嘉貴妃等他一場。

皇帝卻捉住婉兮,目光灼灼閃耀,「……爺自會想法子補償靜 。可是這會子,你更要緊!」

婉兮盯住皇帝,急得都要掉眼淚,只拼命往外推他。

「爺走!也走啊……」

「奴才都說了,奴才沒事兒!便是那麼一會子失神,也是傷心嘉姐姐之逝,哪里有什麼要緊?!」

皇帝卻一把抓住婉兮,雙眸灼灼,「……你難道,當真半點都無所察?」

皇帝模樣有些奇怪,雙眼灼熱,面頰竟然涌起莫名的酡紅來。

婉兮心下一個翻涌,忍不住問,「……難道奴才也得了絕癥,與嘉姐姐要前後腳——」

皇帝驚了,忙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胡說八道什麼!」

婉兮便更是愣怔,在他掌心下囁嚅著問,「那奴才,究竟怎了?」

皇帝無奈搖頭,嘴角卻忍不住向上勾起。

他竟然——在笑?

竟然在——這樣抑制不住地笑?

婉兮禁不住又是悲從中來,忍不住落淚,再伸手往外推皇帝。

「爺!嘉姐姐去了,嘉姐姐去了!——您為何還笑得出來?」

皇帝擔心婉兮急怒攻心,不敢再造次,這便一手挽住婉兮的手,一手按住她肩頭,扶她躺下。

他一雙黑瞳,宛若雨後初晴的星。

「……嘉貴妃薨逝,爺自然不能不在意。只是死者已矣,新生更彌足珍貴。」

婉兮眸子里便是淚光一閃,「皇上是說皇後即將臨盆麼?」

皇帝無奈一笑,抬起婉兮的手湊在唇上親了一記。

「傻丫頭——虧你一世聰明,這會子竟然傻成這樣!」

皇帝深吸一口氣,定定凝住婉兮。

「……九兒,你已經有喜了。咱們,終于有了孩子!」

嘉貴妃薨逝,婉兮盡管心痛如絞,可是她還是堅持著不肯暈倒,因為要陪嘉貴妃走完這最後一程。

從十月秋歸來,後宮里的事幾乎都落到了婉兮的肩上,她也疲憊,她也沉重,可是她事無巨細還是全都一肩扛起。

可是這一回,她卻在皇上說完這一番話之後——暈倒了。

她想她一定是做夢了,是在夢里听見皇上說的那番話。

她想她一定是有太多年想要有孩子,想得都有些魔怔了,這便仿佛有些幻听了。

她怎麼會,就在這個時候,有了孩子了?

自從乾隆五年得遇皇上,她便從來都對皇上的話深信不疑。

可是這一回,她不敢信了。

便是被皇上掐著人中給喚醒過來,便是早知皇上精通醫理,可是這一回她卻也還是不敢相信皇上的話。

皇上無奈之下,從太醫院宣召了歸雲舢來,親自當面跪著再度診脈,跟婉兮確認下來,婉兮這才含淚相信。

——歸雲舢是歸和正家族晚輩,歸和正致仕歸隱之後,蘇州府當地官員又舉薦歸雲舢承繼。

婉兮便是不信誰的話,卻也還是要信歸和正晚輩的話。因為歸雲舢的話,便也代表了歸和正。

婉兮待得歸雲舢告退而出,這便淚如雨下。

皇帝上前扶住婉兮的肩,眼圈兒也是紅了。

「這會子別說你想落淚,爺何嘗不想大哭一場!只是這會子剛確定你的喜脈,胎氣還不穩,你便怎麼都不該這會子再哭。」

「你好歹忍耐幾個月,待得咱們的孩子平安降世,到時候你想將這十五年的委屈和等待,怎麼哭出來痛快,爺都由著你;爺還陪著你一起!」

這個孩子得來得如此不容易,婉兮自己更是要萬分小心。她自不敢再哭,可是淚珠子就還是自己一個勁兒地不斷往下掉。

她忙用力搖頭解釋,「……爺,這是高興的。」

「爺便再縱著奴才一會子,好歹叫奴才再叫一二十個淚珠兒……不然實在是忍不住啊。」

皇帝自也是紅著眼圈兒含笑。

「……爺以為,今年是爺不順之年。可是哪里成想,原來一切的一切,都等在今天。」

「這樣想來,便今年所有的一切,全都值得了!」

皇帝挨著婉兮坐下來,兩人肩膀踫著肩膀。

「……是你給了爺這樣大一個驚喜,爺對那西北用兵之事,便更有信心!」

婉兮哭了一陣,又笑了一陣,卻還是伸手推皇帝。

「皇上別光顧著我,還有嘉姐姐的事呢……順姬她們說,明明早就去請皇上了,可是皇上為何遲遲沒來?」

皇帝輕嘆一聲,伸手攥住婉兮,「那會子爺在壽康宮陪皇額涅說話,听得嘉貴妃的信兒,爺便也急忙出了壽康宮。」

「只是說來也巧,爺剛出壽康宮,便收著軍機大臣和理藩院尚書納延泰的奏報,說達瓦齊稟稱,‘我系俘囚,蒙恩不加誅。捐糜頂踵,不足報效。聞阿睦爾撒納逃竄,恨不能身擒,擬寄信杜爾伯特台吉伯什阿噶什、庫本諾雅特台吉諾爾布等,令協力擒獻’等語。」

「爺不得不立時回養心殿,與軍機大臣研判此事……故此才耽擱了。」

婉兮含淚點頭,「奴才已經替皇上在嘉姐姐面前解釋,說這個月來皇上忙于西北軍務,這才來晚了……幸好奴才沒有說錯,皇上果然是為了西北用兵之事,才沒來得及送嘉姐姐一程。」

「奴才在嘉姐姐臨去之時,曾斗膽說,嘉姐姐這次沒能等到皇上來……可是皇上終歸會給嘉姐姐一個交待。將來地下,皇上必定不會再叫嘉姐姐空等一回。」

皇帝也紅了眼圈兒,用力點頭,「你說得對……是朕對不起她。來日地下相會,朕一定會與她道歉。」

十一月十六日,也即嘉貴妃薨逝次日,皇帝下旨,「欽奉皇太後懿旨,嘉貴妃患病薨逝,著追封皇貴妃,欽此。一切喪儀,該衙門察例敬謹舉行。」

十一月十七日,冊謚嘉貴妃,為淑嘉皇貴妃。

冊謚當日,皇帝下旨之後,便為冬至寰丘祭天,而赴齋宮齋戒三日。

「嘉貴妃追封皇貴妃,自然是能葬入皇上將來的地宮的……以她高麗旗鼓的出身,能追封皇貴妃,這一生也算足矣。」說起淑嘉皇貴妃的薨逝,純貴妃的感慨最深。

「只是可惜,再追封皇貴妃,再與皇上百年之後地下同眠……可是終究在冊謚當日,皇上便為了祭天去齋戒了,倒沒能在最後的時刻,多陪淑嘉皇貴妃一會子。」

純貴妃與嘉貴妃都是潛邸老人兒,唏噓對方,便也是為自己唏噓。

倒是語琴眸光一轉,凝注婉兮。

「……只是這樣一來,貴妃的位分倒空出來一個了。就不知將來妃位之上,誰有這個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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