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棺葬生死天機隱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誰也不知道遠古洪荒到底是怎樣的世界,除非你真的見過。

有無數的傳說,描繪著那樣的世界。從古籍之中也可窺視其中的面貌。但,那畢竟是傳說,描繪多出于想象和附會。

正如,人總是在疑惑生命的起源一樣。

正如雞與蛋之說,誰能說自己的觀點就一定是正確的呢?

在莽莽未知的遠古,一切皆有可能。那是虛,那是無,卻也正是一切可能的源點。

當他們來到這個未知的世界,所見不過是一片荒涼,就連空氣也充斥著淒涼與孤寂。地勢起伏,岩脈如稜,晦暗而蕭瑟。堅硬的大地,仿佛是鋼鐵鑄造,不容的生命在此駐足。風襲來,干燥的讓人覺得生命在一點點的萎縮。

這里的天地,仿佛晝夜便是一個顏色。

可以說有晝,也可以說有夜,但是誰能分得清誰是誰?

時辰之說,便是生命靈智成長到一定程度而特意為之,只為作息的方便吧!到底夜幕降臨,生命即便潛能無限,也不能在夜幕中操勞作業,只能無所事事罷了!而生命總是需要在疲憊一晝之後需要休養,進而繼續勞作。

一陰一陽,生生不息,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所見,所听,所聞,所感,不過是無生機的蒼死。蒼涼的大地,似乎早已在無盡歲月以前便已經死去。或許它曾經孕育過生命,或許它曾經努力想孕育生命,也或者,自一開始,它便不具備孕育生命的本能,只能如此蒼涼而灰死的存在著。誰也不能說不能孕育生命便是無意義的存在。生命對于許多東西而言,並非一定價值的體現。正如天上的星辰,正如宇宙之中穿梭的隕石,誰能說它們便是沒有意義和價值的呢?

只不過,意義是對生命而言的。是生命自身的一種對比與考校。

生命,總是在尋求自身的存續與良好環境的追求。

他們並不是同時出現的。一陣風暴刮過,卷起了這片蒼涼大地上的風塵。風塵如輕紗一般的一片片裊娜而去,于是,他們一個個墜落下來。或許在別的地方他們可以飛天遁地,可以移山倒海,可是到了這里,他們便失去了那種異能。

這里生機渺茫,卻又並非毫無力量。

那滯濁的空氣,那蒼死的顏色,似乎便是一種束縛生命的力量。

每一方時空都有自己的道。人體也有自己的道。道支配著時空的運轉生滅。

一個老人抽著旱煙,煙斗上的光不時明亮不時暗淡,煙霧便從他的鼻子和嘴巴里噴出來。站在他身後的是白發劍聖,冷冰冰的,永遠也改不了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秉性。

東面一群黑霧繚繞的人,他們似乎對于自己來到這里很是不滿意,故此惡狠狠的瞪著那抽旱煙的老人,只是他們似乎有所顧忌,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在身後,更晚落下來的,是刀王王凱之和他的朋友缺無。他們兩人甫一落地,便眸光轉動,掃視著周邊的環境。對他們而言,出現在這里的人似乎並不值得留意,唯一值得他們所關注的,是這片陌生的大地。很快,缺無眸光一凝,扯了扯王凱之的袖子,兩人大步朝西面的一處山脊走去。

這片大地便如一個球型,望著遠處的山脈,便如望著沙堆。

那山脈似乎很遠很高,卻又似乎不過是一堆沙土。

王凱之和缺無走了不過數息的時間,卻已變得如螞蟻一般的渺小。

抽旱煙的老人也走了,那個手里抓著一柄巨劍的白發男子如影子一般跟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步調卻是出奇的一致。

被黑煙包裹的玄幽的人群,在中年男子的一聲喝令下,齊齊轉身,朝著東面而去。

似乎,每一群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只有仇九和老匠人茫然無措,不知該去哪里,又不知該做什麼。仇九轉頭望著老匠人,老匠人則望著遠處。蒼涼滯濁的風,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一成不變的絕望。仇九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了老匠人,老匠人呆了一呆,望著仇九手里的東西啞然失笑。

「這個東西在這里沒有任何意義,」老匠人道。「我們已經身在其中,所需要的,不過是推開一扇門。至于門內是什麼,那便听天由命了!」

「你知道這里?」仇九皺起眉頭,問道。

老匠人眸光幽幽的望著腳下的土地,那滿是皺紋的臉孔,似乎訴說著無盡的往事。他道,「你知道我是公輸後裔了?」

仇九點了下頭,道,「我只是刺客,雖然听說過一些東西,但所知甚少。」

「走,我們去那邊背風的地方坐坐,既然我們都沒有方向,也不急這一時半會。」老匠人道。

仇九點了下頭,便跟著老匠人朝西側的一處山稜走去。山稜不過是岩脈露在地表,形成了一條蜿蜒而光滑的稜角。兩人在西側坐了下來,彼此望著對方好一會兒,老匠人無聲一笑。

「你最好調理一下,不然走不出數里路你就走不下去了。」

仇九渾身是傷,骨頭都斷了不知道多少,更別提流了多少血了。老匠人不說,仇九還真沒有感覺。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月復部位,一片模糊,慘不忍睹。他嗯了一聲,便閉目運息,讓體內的氣流繞著身體循環。這不是很輕松的事情,特別是體內髒腑經脈斷裂淤塞的情況,便如淤積的河流被水流沖擊一般,要麼能順利沖開淤積,要麼會摧毀旁的完好的河岸。老匠人默不作聲的坐在那里,眸光緊緊盯著仇九。

風變大了,無數的沙塵被卷席起來,不一會兒,晦暗的天地變得混沌。那風便呼嘯著,其中夾雜著無數細密的聲音。幸好他們二人躲到了這被風之處,不然即便不會被那狂風吹走,也會在那無窮盡細密的聲音的聒噪下,神志失守癲狂而死。

這里便是如此的詭異,詭異的讓你難以適應。‧‧‧‧‧‧

一道光倏然刺過來,將他從過去的畫面中推了出來。仇九睜開雙眼,視野一片眩暈模糊。好一會兒,他才適應了那光,見到了站在門外的人。

「仇九!」

仇九望著那人,蒼白僵硬的面孔,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仇四!」

仇四快步走了進來,神情激動而不知所措,最後他單膝跪地,目光灼灼的望著仇九。

「我來接你出去。」

「嗯!」

仇四攙扶著仇九,緩緩的從那斗室之中走出來。仇九回頭望了一眼,他記得在那風暴之中,老匠人伸手挖開地面,從地坑中找到一塊白骨。老匠人拿著那塊白骨對他說,「任何一塊土地,不可能沒有生命出現,之所以我們沒有見到,那只不過是因為這塊土地早已死去。」

于是他問,「我們要在這里找什麼?」

老匠人露齒一笑,算不上是冷笑或者譏諷,只是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罷了。他道,「。」

老人托舉棺木,御空而行,一瞬間已是到了遠處。

狂風獵獵,細雨如針。

小荷跟在後面,木鳥振翼。

山中奔跑的身影無處遁形,仿佛被一股力量驅散開了那遮掩。

小荷雖然好奇,卻不驚訝。若是一個人,從茫然無知到千奇百怪均已見過,便對于任何東西也不會太過驚訝了。老人的出現,以及老人所展現出來林林種種的怪異,她已經麻木了。

那飛雨落在身上,讓她很是不舒服。她並不是修行者,說到底她甚至不是武夫,沒有那銅皮鐵骨,更沒有那堅韌的道心。只不過,她有著堅韌的意志,以及為那美好的強烈追求。

遠處山林中的巨響,宛若一聲短促的暴鳴,頃刻便淹沒了。

小荷朝那邊望去,見到一道如鬼魂一般的身影急速掠上高空,朝這邊掃了一眼,瞬即又倉惶遠去。小荷抿了抿嘴,內心里對老人的信任無絲毫的破綻。余光微微一凝,百丈高空之下,一人大步朝暴鳴之處走去,在那人的前方,有一道紅光劇烈的閃耀著。

木鳥忽然翻轉身軀,而後俯沖而下。

老人還在高空,托舉著那棺木,表情無比的嚴肅。

他的眸子深邃而出現稜角。便如一道符印。那稜角呈墨綠色,幽異而怪誕。但他雙手忽然一動,棺材便懸空而起,急速的朝上空旋轉飛去。雨水彌漫,風在腳下怒吼。老人雙手交疊,空中默念著古老而神秘的語言。當他一掌擎空,旋轉的棺材立時停了下來。

整個時空都在凝滯。

飛雨,秋風,雲層,山林,身影,甚至是時空。

一道無形的力量,自那棺材開始,向四周鋪展開來。

這股力量,是蒼死的,滯濁的,莽荒的,純粹的。

這力量與這片天地相似,卻又有些陌生。它可以在這天地施展開來,又可以令這片天地的力量為之臣服。于是乎,整個天地一瞬間變得墨黑,生機急劇的退化。

深淵,墨池,幽冥,死亡。

棺材包裹了這方時空,將它們吞噬、虛化、歸藏。

木鳥穿過黑暗,帶著小荷來到了老人的身旁。小荷飄然落下,老人伸手抓住那木鳥,木鳥迅速縮小。老人一指點在了木鳥的眼楮上,木鳥立時化作了一團燃燒的火鳥,鳴叫一聲,疾馳朝地面而去。

小荷望著,眸光晶瑩如那遠星。

山林深處,火光立時化作了一條火線,山林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

小荷順著那火線望下去,便見到一道身影雙手抓著腦袋,痛苦而絕望,隱約有一道影子仿佛被外力拉扯著,其又掙扎著不肯離開。凝滯的天地,便只有這寥寥的生息,卻又極其的殘酷。倏然,那道身影之中的影子飆射而去,一下子淹沒在黑暗中。

老人眉頭一挑,扭頭朝後面望去。

不知何時,一顆星冉冉升起。

那顆星縈繞著金色的光芒。光芒之中有一條蛟龍的身影。老人的面孔沉了下來,變得如墨一般的黑。小荷望著他,第一次緊張起來。

「怎麼了?」

遠處的火線倏然銳鳴,倒卷而來,恢復了木鳥的樣子。

小荷不能自主的落在了木鳥的背上,老人沒有看她,只是嚴肅的道,「你先離開這里。」

「會有危險嗎?」小荷擔心的問道。

老人沒有說話,木鳥已是振翼而起,先是直沖蒼穹,瞬即身形翻轉,俯沖朝東面山岳之中而去。老人這時候雙手交疊,變幻各種手勢,嘴唇翕動,無數晦澀的語言從口中涌出。無邊無際的黑暗,不斷的收緊凝聚。無形的力量,變得滯悶而壓抑。忽然,老人口中發出一聲銳鳴。

整片天地,立時響起了無數的密密麻麻的銳鳴。

那銳鳴,卻是一種鳴爆。

無邊無際,仿佛在每一寸時空之中炸響。

這種聲音單個並不響亮,但是所有的匯聚在一起,便遠比那雷暴要可怕的多。先不論其威力,便是那聲音便足以讓每一個生命為之驚懼而死。遠處的那顆星,那星光之中的蛟龍身影,倏然黯淡,瞬即破碎。卻有一道身影從那破碎的光中御空而來。

一把劍,一道身影。

老人雙掌一合,便如棺蓋封蓋。所有的一切,便都湮滅了。

可是,順著老人指尖所指的方向,傳來了一聲脆響。

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撕裂開來。

嗙的一聲空悶聲響,一道光竄上蒼穹。而蒼穹之中,一道光閃剎那砸了下來。老人仰頭凝望,單掌迎空,砰,手掌突然斷裂,那光閃變得殷紅,瞬即碎裂。老人悶哼一聲,氣勢為之一頹,而後嘴中涌出血來。他騰身而起,左手在虛空中奮力一抓,而後橫飛出去。

墨色突然碎開,一縷縷的晨光從那碎片後面投射過來。

不知覺間,夜已過去,晨光雖然熹微,卻是掙月兌了夜幕的束縛。

細雨霏霏,山林一片寂靜,鳥的鳴叫與野獸的吼聲,交錯而起。

烏雲遮掩的天空,一道細微的星光,微微一閃便消失了。

噗!

鮮血狂噴,濺落在青銅大鼎上。

丑顏的身影憑空出現,重重的甩落在地,撞在了銅柱上。

丑顏氣息紊亂,容顏枯槁,睜著一雙暗淡的眼楮。

「陛下!」

靜靜的站在一旁的皇帝,幽冷的望著狼狽的丑顏,譏誚一笑,拂袖轉身便走。丑顏呆呆的躺在那里,望著皇帝遠去的背影。丑顏的內心,仿佛被抽走了什麼東西,變得空蕩蕩渺茫茫。

青銅鼎中燃燒著什麼,散發出濃郁而苦澀的氣味。

良久,丑顏苦澀一笑,雙手撐著地面艱難的站了起來。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雙手一片模糊,已是焦黑。那老人雙掌合十,指尖迸發出來的力量不斷破開了軒轅劍的劍芒,更是將力量凝聚在他的雙掌,炸了開來。這便是玄虛之力嗎?丑顏抬頭,茫然的望著雕梁畫棟,可是那些在他看來,不過是死的,即便它們很精美。

視野朦朧,幼年時期的畫面忽然出現在眼前。

家貧,母早亡,留下自己和兩個弟弟妹妹和父親在一起生活。

父親雖然勤奮,但艱難的歲月,勤奮並不一定代表著豐衣足食。

缺少機會,缺少謀生的際遇。

那年洪澇,十室九空,更別提郊外的那些農戶。

餓殍遍野,野狗成群。淒慘的畫面讓人不寒而栗。于是,一家人面色枯槁的躲在家里,可是,饑餓卻逼迫著人。弟弟和妹妹成日的哭,父親躲在角落里唉聲嘆氣。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眼前那絕境的畫面。

有時候他忽然發現,父親當初的選擇也是被逼無奈。

試問天下,有那個父親在可以選擇的情況下會如此無情的典賣子女?除非已到了沒有選擇,到了生死存亡,到了必須硬著心腸。

還有弟弟,還有妹妹。讓他一人犧牲,卻能活下他們。

于是他有時候會想,他並沒有可以怨恨他們的理由。

他們說到底,也是被老天逼迫成那個樣子的。

噗的一聲,鮮血再次從口中噴出。身子一晃,眼前的畫面變成了黑暗,他栽倒在地,大腦一片空白。殿外是風聲和雨聲,卻是大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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