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夏之炎異象紛呈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夜深,靜謐。

星月密布的夜空,倏然一道血色流光疾速而來。

大地沉沉,人們已經睡去。即便是打更的更夫,也在半個時辰前喝下最後一口烈酒,抱著器具在狹小的斗室里睡著了。而那血色流光,便是在這個時候,轟然從天而降。

砰的一聲巨響,大地震顫,宛若地龍翻身。

瞬時間,無數的人從睡夢中驚醒,張著惺忪的眼楮茫然不知所措,有人似乎有過地龍翻身的經歷已是穿著睡衣奔出了自己的屋子。靜謐的京城,燈火齊刷刷的亮起,一簇簇身影出現在屋外。

可是,那聲巨響過後,便再沒有了動靜。

天空,還是那樣的安靜,星辰熠熠,月光如水,好一番詩情畫意。張望的人們互相探尋,卻是一個個搖頭晃腦。這,難道是一個夢?

可在皇城以西一處親王府邸,院落重重,綠蔭幽幽,卻已是燈火如晝。人們緊張而警惕的站在四處,采取了最為嚴格的境界。在這些人中,可見到一個個英俊年輕的身影,他們俊宇非凡、貴氣逼人,卻是冷著一張臉孔,眸光凝聚著陰森肅殺的光澤。

在這處宅院的深處,一處樓閣已是倒塌,騰起的煙塵有百丈之高。不但那樓閣,連樓閣附近的亭台水榭,均已是化為了廢墟。

有人從塵埃中跑出來,攙扶著一個身子單薄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飛快的朝北面的一處樓宇而去。四下里的人們雖然穿著素服,卻一個個佇立如標槍神態動作宛若訓練有素的兵士。

氣氛凝肅,沒有人敢露出絲毫松懈之情。即便是那燈光,那樹木,那花草,似乎也因為氣氛的凝肅而變得肅殺。

噗的一聲,被攙扶著的年輕男子一口血噴了出來。

「主人!」

被攙扶的男子沒有吭聲,只是緊閉著嘴,面色嚴肅。攙扶他的人便不再作聲,而是繼續朝樓宇而去。很快,他們已到了樓宇的頂層。樓宇有五丈高,在這寬闊的宅邸中並不算是最高的,卻也有種凌雲的氣勢。年輕男子躺在床榻上,服侍他的人急忙給他蓋上被子。

屋里一片漆黑,即便是星光也透射不進來。

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子氣息很亂,就如同那被風緊一陣緩一陣吹著的琴弦。如果仔細凝視,更可見到他那面孔的顏色,已是蒼白如那白紙,一雙眸子雖然睜著,卻是沒有絲毫的光澤。

「主子,您有什麼吩咐?」

「把他找出來。」

年輕男子的聲音很低,卻是充滿了決絕。但是,他的力量太薄弱,以至于說話時那肺部有種沙沙的響聲。

「找出來,保護起來,不要、不要惹人注意。」

「主子說的人是誰?」

「無名,辰樓,一個叫仇九的人。」

「屬下明白。」

「記住,他對我很重要,不要讓他出事,更不要讓他引人注意。最好,最好讓他平凡。」

「屬下明白。」

「他、應該已經出來了,想要找到他,很容易。我們都被那力量震出來了,好可怕好精純的力量,我即便是用國運之力來抵擋,竟然也不能遲滯一二!看來,我們都是低估了那里,我們太渺小了!」

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子說著,漸漸的聲音如囈語一般。

站在一旁的男子等了好一會兒,見床上男子已是進入了夢中,便轉身走了出去。

「什麼事?」男子來到樓下,立時有人走過來。

「宮里來人了,問發生了什麼事?」來人也是個年輕人。「我給擋在了外面,但是,府里動靜太大,已是引起了滿城人的注意,擋是擋不住的。」

男子眸光一凝,抿著刀削般的嘴唇道,「擋不住也得擋,主人的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可是陛下執意了解,」那人遲疑道。「我們能怎麼辦?」

兩人沉默下來,腳下是婆娑的光影,斑斑點點,宛若琥珀的顏色。

「最好拖到明天,主人明天應該會好轉不少,到時候由主人來定奪。另外,讓白雲觀的人過來,我們要做一場法事。」

「好,我這就讓他們準備。」

「嗯。我出去一下,府里你們照應著。」

「沒問題。」

外院,幾名太監互相對視一眼,露出危難之色。在他們面前站著一名風華正茂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年輕男子面龐瘦削,膚如凝脂,唇紅齒白,那氣質神貌,月兌塵出俗,一望而令人敬畏。

「不是我擋著公公,實在是我家主人的脾氣與常人不同,更何況丹爐爆炸,主人已是惱怒不已,若非常年隨著主人的那幾位勸著,恐怕已是提劍殺人了!所以說,我在這攔著公公,不但沒有惡意,還是為公公考慮呢!」

太監遲疑。三皇子的脾氣是眾人皆知的,雖然平素看起來與世無爭灑月兌不羈,卻是不耐煩的性子,一旦觸怒了他,可真是會提劍殺人而不聞緣由的。听著年輕男子的話語,太監在心里盤桓,可是皇命在身,又不敢違背旨意。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道,「公公過來,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想來陛下是擔心我家主人的安危的。天家雖然高貴,但骨肉之情,與凡人無異,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公公放心,我家主人現在安然無恙,只是一時氣惱罷了!這樣吧,公公也是要交差的,既然如此,公公暫且先住下,明日見了我家主人再回宮稟明陛下,你們看這樣如何?」

一名太監點了下頭,另一人模了模下巴道,「既然如此,灑家只能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叨嘮了!」

「怎麼會,公公能來,也是王府的榮幸。這樣,我帶公公去歇息的地方!」年輕男子溫和的道。

「麻煩了!」

欽天監,地動儀突然裂出了一道口子,矮瘦的欽天監副監證呆了一呆然後快步走了過來,可卻在這時,地動儀砰的一聲竟然爆炸了!碎片橫飛,這欽天監副監證啊的一聲慘叫,立時被那爆炸的狂暴威勢橫掃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立柱上,然後跌落下來。而此時,他已是血肉模糊,再沒有了聲息。

碎片滿地,牆壁立柱,是那觸目的痕跡。

一抹紅暈,在月亮邊上,漸漸的消逝,宛若一道時空之門,無聲息的開啟,又無聲息的閉合。

天地之間,隨著那氣流涌動的,是一股神秘而晦暗的力量,宛若無形的靈蛇,朝著四方飛去。

天空,星辰,圓月,隱約間已是黯淡了許多。

幽冷的宮殿,暗沉沉黑漆漆,流溢著冰塊的濕冷。

皇帝猛然坐了起來,渾身的汗水已是浸濕了淡薄的衣裳。在他的旁邊,是一名二八年華的佳人,著如絲綢一般光滑的肌膚。皇帝瞥了佳人一眼,佳人正在熟睡之中。皇帝緩緩起身,踱步來到了殿外。

夜色正深,星光熠熠。門外是守夜的兵士,還有服侍的太監。

皇帝擺了下手,跟在身後的太監便停了下來。皇帝站在欄桿邊,仰頭望著漫天的星辰。夢是虛幻的,卻也是讓人敬畏的。有時候,夢預示著某種即將發生的事情。殘余的映像,便在腦海里回放。

他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有個披頭散發的人提劍要殺他。他的身邊沒有衛士,沒有群臣,只有他自己。他便逃,不斷的逃,呼喚著錦衣衛和東西廠的人來救駕。可是,沒人來救他。他跌到了,那個人提著劍到了他的面前。披頭散發的人,冷冰冰的眸子,陰森迫人的劍。然後,那個人提劍斬了下來。

身首異處,他變成了一具無頭尸體。

什麼天子,什麼萬歲,什麼天道庇護。

他不過是凡胎的凡人罷了!只是掌控權柄,威服蒼生罷了!

生與死,也不是他所能跳月兌的。

望著星辰,他緊緊攥著雙拳,眸光越發的冰冷與銳利。

他不服,也不甘。他已凌駕蒼生之上,富有四海,億萬人臣服,為何,他要與那些芸芸眾生一樣,去經歷生死輪回的考驗!他既然如此特殊,那便應當與螻蟻區別。不只是財富,不只是權勢,更應該包括生命的限度。

衣衫在夜風下漂浮,頭發在眼前拂動。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轉頭道,「毛驤人在哪里?」

「啟稟陛下,毛大人已經入宮等候陛下召見。」

「讓他滾過來。」

「喏!」

毛驤趕來,瞬即匍匐在地。皇帝已是鎮定下來,淡淡的瞥了毛驤一眼,開口道,「這些日子調查到什麼了嗎?」

「回稟陛下,龍門之事已是調查清楚。」

「說,具體怎麼回事?」

「慶王在下關滯留,一來想延緩與朱兆和之間的直接沖撞,二來下關災情嚴重,他便想帶下關百姓抗災。慶王在下關采取多條措施,一是引水庫之水抗旱,二是引溪河之水,三是打井。問題出在井上,水井開鑿成,卻忽然冒出血水,百姓以訛傳訛,說是鬼神作怪,與慶王德行有虧有關,慶王無奈下,派出黑甲奇襲龍門城,卻不料朱兆和也派出了新軍直逼下關,兩人派出的軍馬交錯而過,除一隊黑甲里你與朱兆和新軍廝殺外,剩下三路黑甲抵達龍門城,但龍門城的局勢已被朱兆圭控制,所以黑甲遂被朱兆圭統帥。」

「井里冒血水是怎麼回事?」

「啟稟陛下,微臣遍訪名家咨詢,得之此為岩層所致。岩層通紅如漆,被擊碎後,與地下水混合,故而成了血一般的紅色。」

「這麼說不是鬼怪所為?」

「不是。」

皇帝眸光微凝,不知對這答案是否滿意。他道,「欽天監監正出事是怎麼回事?」

毛驤沉吟片刻,道,「陛下,這是內衛所轄之事,微臣無權查證。」

皇帝收回目光落在毛驤身上,毛驤壓低身子,心里頗為緊張。皇帝道,「各地災報不斷,已有十余州府出現洪澇干旱以及蟲災事情,紛紛朝朝廷伸手要錢要糧。呵,難道真是朕治理缺失德行有虧,引得上天震怒,賜罪于朕的子民嗎?」

毛驤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敢回答。這不是他職責範圍內的事情。

「夜里京城出現震動,已有人傳言是地龍翻身,你怎麼看?」

毛驤深吸口氣,道,「臣已去查詢,據聞系三皇子煉丹炸爐所致。」

皇帝哼了一聲,一甩手道,「朕的兒子雖然荒誕不羈,但卻不至于這般不要命。查,朕要知道答案。另外,乖力亂談之事,只會徒增百姓惶恐,引來京中秩序不穩,惹得人心惶惶,這非朕所願見到。過幾日朕要祭天,朕不希望在此期間出現什麼謠言。」

「臣明白!」

皇帝回了寢殿,毛驤才抬起頭來,此時他已是汗濕重衣,雙腿已是麻木。緩緩站起身來,他轉身瞥了一眼天空,而後垂下目光朝宮外走去。

龍門城。一個戴著斗笠簑衣的奇怪男子緩緩步入城中。守門的軍士竟然對這樣的人無動于衷,而且大開方便之門,這實在讓人感覺奇怪。可現在除了守門軍士並無其他人,所以,即便奇怪,也沒人置喙。這人走在街道上,夜已經很深了,絕大部分的店鋪都已經是關門閉戶。深深的夜,即便是飛禽走獸,許多也是進入了夢鄉。

這人勁直來到了王府。

「什麼人?深夜來王府所為何事?」

這個奇怪的人面對王府守軍,右手一揮,一塊令牌熠熠的出現在他的掌中。那守軍朝前走了一步,想要看個清楚,不了那人手掌一翻,啪的一個耳光落在了他的臉上,守軍跌落在地,其他人呼啦啦涌了上來。

那人緩緩抬起頭,一張蒼老的臉孔,滿是威嚴與冷厲。

圍在四周的人嚇了一跳,竟是不敢動彈。

「讓朱兆圭來見我。」老者冷冷的道,語氣竟是不容置疑。立時有人匆匆跑了進去。不到一刻鐘時間,朱兆圭穿戴整齊在軍士的護擁下走了出來。朱兆圭面露不悅之色,無論誰敢如此無禮,任誰也不會心情愉悅。不過,當朱兆圭見到那人時,他臉上的不悅頃刻消散,變得謙恭溫馴的走了過來。

「老丈怎麼來了?」

那人抬起頭望著朱兆圭,面上看不出喜色,道,「听聞你繼承爵位,某甚為歡喜,故此跋涉千里,來為你慶祝。」

「多謝老丈!快請進!」

那守軍見到朱兆圭如此殷勤謙恭的對待這奇怪的老人,內心里的憤怒瞬時轉變為了恐懼。那挨了一巴掌的守軍更是惶恐不已。

朱兆圭直接領著老人來到了內院的花廳,有人端上酒水。待人散去,朱兆圭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了老人的面前,恭敬的道,「義父!」

老人移步正北,在椅子上緩緩坐了下來,取下斗笠簑衣,露出那飽經滄桑而又威嚴自重的臉孔。

「起來吧!」

「兆圭有錯,還請義父責罰。」

「你有什麼錯?你現在可是封地之王,高高在上,而我不過是一糟老頭子,豈敢對你責罰!你翅膀硬了,展翅翱翔,已是用不上我這個過氣的老頭子了!」

「義父!」朱兆圭心神一晃,忽然撲到了老人的腳下。「義父何出此言!兆圭豈敢背叛義父!」

「是否背叛你自己心里有數,」老人淡淡的道。「我過來,也不是听你說廢話的。現在國運蕭條,疆域災異不斷,流民四起,而你又接替了朱的位置,對我而言,本是大好之事,可是目前你之作為,卻讓我失望不已。」

「兆圭不對之處,還請義父明示,兆圭定然改正。」

「哼,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也知道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更知道我為何將你們一個個培養出來。記住,我能讓你登上高位,也能令你跌下神壇萬劫不復。」

朱兆圭渾身一顫,面容蒼白,道,「兆圭知道,兆圭時刻不敢忘義父的養育和提攜之恩。」

「記著就好。」老人起身,道,「我要找些東西,需要你為我掩護。龍門現在是你的地盤,想來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應該不是件難事。」

朱兆圭望了老人一眼,道,「兆圭這就去安排。」

「嗯,越快越好。」

「義父,時辰已經不早,還請在府中休息。另外,母妃對義父思念深遠,義父既然來了,還請見見母妃。」

老人神色微微一晃,低聲一嘆道,「見到了又怎麼樣?算了吧,很多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便沒必要繼續糾纏,好好活著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安排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朱兆圭見老人如此決絕,也不好勸慰,應了一聲便出去召集人手,為老人安排。黎明已悄然而至,晨風帶著涼意,拂過千家萬戶。一隊人馬,便在將明未明的夜色之下,悄然離開了龍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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