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最烈的酒,最冷的光續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門洞開,他坐在椅子上,一字正對著大門。

四下里一片空靜,偌大的宅院除了他不見其他人影。

燈籠懸掛,燈光熠熠。

寒風從頭頂呼嘯而過,飛雪已是落了厚厚一層。

一個個空壇靜靜的扎在雪中,壇子表面的黑字依舊醒目。

他坐姿並不端正,歪歪斜斜靠在椅背上,一條腿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提著酒壇,醉眼朦朧的盯著大門。一桿黑漆漆的長槍佇立在身後,就像一名貼身護衛的戰士。

酒水在壇中晃悠,酒氣已經凝結在清冷的空氣中。

風吹,光動,夜幕深沉。

忽然,他將手中的酒壇拋了出去,酒壇在空中弧形飛行,落在了大門外的地上。 當一聲,酒壇落地,酒水嘩啦啦的傾瀉\出來。一道身影無聲息的立在了大門口。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反手抓住長槍,嘴里呢喃著。

來人冷笑一聲,負手而入,閑庭闊步似的。

「你是何人?來我鏢局所為何事?」他抓著長槍直指對方。可是,他醉了,醉的已經有些意識模糊,身體不受控制。他和他的影子都在晃。

那人笑著,一步步的邁過來。

他忽然將槍一斜,嗤啦一聲劃過面前的雪面,點點星光飛濺而起。

「鏢局目前不接生意,走!」

「鏢局鏢局,若是不接生意,那存在干什麼?」來人停了下來,一雙幽森的眼楮帶著譏誚的笑意盯著他。「又敞開大門來干什麼?」

「鏢局並不一定非要接生意,大門洞開並不一定要歡迎來客。」他道。

「哦,那又是為什麼?」來人道。

「等該來的人,了結一筆賬。」他道。

「那我是該來的人嗎?」來人道。

他的瞳孔微微一凝,模糊的視野一下子清朗開來。他那通紅的臉孔凝肅起來,晃動的長槍也一下子變得靜止不動。

「那看你所為何來了?」

「哈哈哈哈,你說我所為何來?」

他忽然箭步而出,手中的長槍如蒼龍出水,呼嘯著刺向對方。速度極快,出手果決,很辣、霸道,無一絲一毫的遲滯。槍芒一閃,剎那間那人消失在面前。槍風一凝,他猛然旋身拍去。長槍轟鳴,氣流尖嘯。椅子 嚓一聲碎裂。

來人在幾步之外化身而退,單掌按在了雪面上。

「好霸道的槍法,不愧是周家傳人。不過,想用俗世的槍法傷我,你還女敕點。」來人話音未落,一掌掀了起來,無數的雪花飛舞而起。狂風尖叫,勁氣 射。槍芒在模糊的雪花之中一閃而過,瞬即便被擋了下來。

他在後退。來人一掌橫在了槍尖面前,長槍便彎曲了。可怕的力量,推著他不斷的後退。

他退到了石階那里,一腳蹬在石階上,奮力將長槍刺出去。

可是,對方的力量更強。槍尖不但未能前進分毫,槍身已是彎曲到了近乎對折的地步。那人忽然將手一按,長槍崩的一聲彈射而起。他悶哼著飛了出去,撞在了牆面上,一口血噴了出來。

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模糊。

他睜著眼楮躺在雪面上,渾身氣力全無。

那人到了他的面前,一張短小的面孔光潔無須,蒼白的如白紙糊成。一對眼楮如毒蛇似得吐露出幽幽的光來。

「你是誰?」他問道。

「定遠鏢局,名字不錯,」那人道。「只可惜在此亂世,卻不能定遠,只能讓人踐踏。可惜,真的很可惜!」

「你來干什麼?」他道。「是那個女人派你來的?」

「女人?」那人冷笑道。「什麼女人?」

「你跟她不是一伙的?」他問道。「那你來干什麼?定遠鏢局,怕是不入你的法眼吧?」

「哈,區區定遠鏢局當然入不得我的法眼。」那人道。

「那你來干什麼?」他吼道,忽然翻身而起,一掌朝著對方劈了過去。那人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螻蟻也想與大象相爭,不知死活!」那人說話間一拳朝著對方的手掌迎擊過去。但听得拳掌交擊,一聲脆響,便有骨骼斷裂之聲。他痛叫著飛跌而出,在雪面上滑行十余步。「定遠鏢局雖然不值一提,但定遠鏢局與絕影相連,卻是提升了自身的價值。你問我所為何來,告訴你也沒關系,此來我是要找到絕影的老巢。」

來人到了他的面前,抬起腳一腳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血液從他的口腔里涌出,心髒如被山岳壓住,難以跳動。

「什麼絕影?」

「呵,你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可是沒關系。我既然來了,便能找到我所需要的。」

來人忽然抬頭,一道光從大門飛檐上射了過來,驚訝之下,他急忙旋身而起,避開那光,落在了數丈之外的屋檐下。那光落空,卻是折身而往,倏然刺向了那人。那人急忙後退,立柱斷裂,牆壁破碎,瓦片傾瀉而下。

躺在地上的他大口呼吸著,身體忽然間飛了起來。

轟!大門連帶著兩邊的高牆瞬間崩碎,無數的灰沉騰空而起。那人從大堂方向飛了起來,一張面孔變得嚴厲而猙獰。可是此時,已無他其他身影。

「仙法!」

鎮子在喧騰,無數的身影在街道上聚集。燈火如晝。

但在深深的宅院里,一道身影已是蒼老如死。周紹安被無形的力量拖拽而來,飄然落在了那白蒼蒼的身影面前。周紹安呆若木雞,睜著眼楮怔怔的望著面前的面孔。

除了那雙眸子表明著面前這身體還活著外,這具尸體的其他部位,似乎都已經死了。

「不好受吧!」聲音從那身體里飄出來。

周紹安一激靈,猛然清醒過來,隨即翻身而起,撞在了一旁的桌椅上。

「你是誰?」

「很丑是不是?」那身體里的聲音淒涼笑道。「已經面目全非了!」

「陳、陳叔?」

「唉,難為你一聲叔,我卻不能送你點什麼!」

「你、你真是陳叔?」

周紹安驚駭之下,噗通跪在了那人的面前,呆呆的看著那蒼老扭曲的面孔。

「我就是陳賢。」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听人言,逆天而行,遭此大害,我自作自受啊!」

「陳叔,我、我能做什麼?我去給你、給你找大夫!」

「你自己說出來都不信吧?大夫?大夫若是能救得了我,早就來了!」

「那、那該怎麼辦?」

那身體忽然間倒了下來,趴在了周紹安的面前。周紹安嚇得身體往後仰去,目光瑟瑟的盯著他。

「陳、陳叔!」

「別動,听我說,我大限將至,拖延不了多久。陳乾、陳乾有危險,我沒有其他辦法,也沒有其他人選,只能借助你,看看、看看能不能救他一命。紹安,陳乾有過,但非有心,你們往日、往日關系好,不論日後是否能恢復往昔,卻也希望你、希望你看在朋友的面上,能擱置嫌隙,救他一命。」

「陳、陳乾?他怎麼了?」

「那個女人要他的身軀作為別人的爐鼎,若是真讓那女人得逞了,陳乾這小子就會、就會永世不得超生,而且成為別人的替身。」

「可、可紹安實力低薄,怕是無濟于事。」

「我借你法術。」

「陳叔‧‧‧‧‧‧」

周紹安話未說完,一縷白光忽然間從那蒼老如死的身軀上飛了出來,徑直鑽入了周紹安的眉心。周紹安只覺得神魂一顫,無窮的痛苦瞬息間如潮水一般翻涌而來。他大叫起來,身體不受控制的舞動。桌椅,凳子,擺設,被撞擊、拍打。許久,周紹安猛然回頭,一雙眼楮通紅如焰,銳利深邃。

地上的身體沒有了氣息,正在一點點的化為灰燼。

「陳叔!」

「大道將盡,仙神何用?末法微微,殺劫難逃。年輕人,好自珍重,希望你們能月兌離劫難,為我人族保留薪火!」

「陳叔!」

周紹安大聲吼道,可是那身體已是化為了無數的灰燼,最後隨風散落在冷酷的天地間。他長嘯而起,撞碎屋頂,如一顆流星疾馳而去。

黑暗的山林,陳乾慘然一笑,忽然飛身撲向了女子。

女子冷笑一聲,素手一招,一縷黑煙剎那纏住了陳乾的身軀。陳乾砰的栽倒在地,面孔深深的埋進了雪里。女子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彎下腰低聲呢喃道,「若非你有一丁點的用處,我早已讓你變成死人,豈會讓你在我面前上躥下跳。無價值的生命,總是不值得憐憫。你說的沒錯,你蠢而且廢,所以死不足惜。」

黑煙一繃,女子飄然而起,拽著一動不動的陳乾朝山林之外而去。忽然,女子眸光一閃,急忙旋身朝高空飛去。一抹光瞬間切斷了拽著陳乾的黑煙,陳乾猛然舒了口氣,睜著眼楮看著驀然出現在面前的身影。

「紹安!」

來人盯著高空的女子,右手一揮,陳乾整個身軀便恢復了自由。

「紹安,你怎麼在這?」

周紹安不語,眸光犀利而流露著殺意。女子愕然,旋即冷酷一笑,招手間便有無數的黑煙滾滾從身體里涌出來。卻在這時,女子面色微微一滯,黑煙倒卷而回,化作緞帶纏在了她的雙臂上。一道身影赫然出現在她的身側。

「父親!」

「仙法?」來人嘶啞低沉的道。「沒想到會落在你們兩人的身上。」那幽綠的眸子陰冷的在周紹安和陳乾身上。陳乾渾身毛孔閉合,眸光瑟瑟的看著周紹安。周紹安卻很是鎮定,似乎並不為突然出現的人而感到驚訝。來人笑了,慘白的面孔陰森可怖。

「如此甚好,將你們其中一人煉化為爐鼎供我所用,還可將另一人化為傀儡為我驅馳。這真是上天賜我的寶物啊!」

「人不人鬼不鬼,生死不如卻還在苟延殘喘,你這樣的毒物留在世間,有何用處?不如死了,反而自在。」周紹安冷笑道。

「死嗎?」來人道。「我已經死過很多次了,可是閻王不收,我也沒辦法。」

「閻王不收,那我便讓你神魂俱滅。」周紹安道。

「我不會死的,神魂永在,所以,我才要想辦法讓自己更自在的活著。」來人道。「而你們,便是讓我更自在活著的基石。」

「狂妄!」

周紹安猛然揮掌,手掌劈下,白光嗤然斬向來人。女子身軀微微一動,但是她身側的人已是疾馳而出。白光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的身軀立時燃燒起來。女子的面孔驟然變色,可在這時,周紹安身後的陳乾忽然慘叫一聲,從高空跌落下去。周紹安大驚,急忙飛身朝陳乾撲去。

女子靜靜的站在那里,冰冷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當周紹安到得陳乾的近前,伸手抓住他的一條胳膊的時候,痛苦的陳乾忽然眼皮一番,露出一雙森冷而詭異的眼楮。周紹安神色驟變,急忙松手欲要退開,可這時候陳乾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臉上露出得意而冷酷的笑容。

「既然你如此關心我,為何要松開我的手?」

是那人的聲音。周紹安的心髒猛然收縮,全身的毛孔都緊緊閉合。

「你不是陳乾?」

「我當然不是他。」

「找死!」

周紹安眼楮圓睜,一雙眼珠子如要從眼眶里飛出來。他怒喝之下,只覺得體內源源不絕的力量倏然間凝縮在了右拳中,他揮舞著拳頭轟然砸向面前這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砰!那張臉孔在視野中急劇的扭曲凹陷,然後便斜了開來。

一拳擊中,周紹安卻整個人變得疲乏沉重,被抓著的手腕如要裂開似的。

那凹陷扭曲的臉孔這時候緩緩轉動,眸光陰暗的望著他。

「仙法不是這樣用的。」

周紹安只覺得絕望,即便自己擁有了可怕的力量,可自己卻還未掌握如何去使用。正如絕妙的槍法,若是不熟悉不貫通,與平常的招式有何區別。而如今,自己和陳乾顯然落入了對方的掌控之中。

怎麼辦?

周紹安的眼皮微微一顫,眉心一點痛感瞬間放大。他啊的一聲慘叫,眉心竟然裂開了。一點白光倏然間從裂開處飛了出來,鑽入了陳乾的額心。周紹安痛楚難耐幾乎要昏厥,卻在模糊中見到陳乾朝著大地墜去。

這是怎麼回事?

周紹安未及反應過來,朝大地墜去的身軀忽然被一股力量拽了起來。他仰頭望去,卻見到女子那泛著狡黠光芒的臉孔。呼啦一聲,他便落入了她的手中。而此時,大地之上傳來一聲癲狂而憤怒的叫喊。

「別想從我手里奪走血食!」

砰!一道光瞬間從大地上直沖而來。

女子的手腕一顫,忽然拽著周紹安斜身避開,落在了地上。一道魂影飄然到了近前。

「父親,還有爐鼎!」

周紹安渾身一顫,雙眸漸漸的模糊,整個身體正在月兌離自己的掌控。

奪舍!

「不!」

「嘎嘎嘎嘎!原來,那家伙並非真想傳你仙術,只不過是讓你作為替死鬼好將那家伙救出來罷了!嘎嘎嘎嘎!」

不,不可能,陳叔怎麼會如此險惡,怎會如此殘忍對我?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事實便是事實,不然的話,你體內的仙術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月兌離你的身體鑽入那家伙的體內,從而將我從他的身體里驅趕出來?認命吧,眾生如棋子,你又算什麼?」

陳叔,陳叔,真的是這樣嗎?你真的不顧我的死活只想著救出陳乾嗎?

「你的資質雖然不如那小子,但到底打磨的不錯,有底子,不需要我重新來調整便能讓我的力量得以安放。好,好,好!」

一滴淚水悄然從周紹安的眼眶里滾落下來,他的眼楮變得灰暗,變得無神,瞳孔也在不斷的放大,仿佛生命正從這具身體里滑入深淵。在意識消散的剎那,無數的臉孔浮現在腦海。周斌,周遠山,陳乾,陳賢,甚至是王五。這美麗而冷酷的世界,要與他分離了!

遠處的黑暗中忽然間迸發出一抹強烈的光芒。

光芒橫掃,山林破碎,狂風呼嘯。

一人慘叫著飛上蒼穹。

女子仰頭望去,雙手不由的緊緊攥在一起。狂風從身上撲過,衣衫破裂,肌膚如被鋒利的刀刃滑過一般旋起一片痛楚。

噗!

一把刀忽然間從背後刺穿了女子的身體。她呆了一呆,眸光變得灰暗無光。一道身影飄然到了近前,一把將雙目無神的周紹安拽在了懷里,冷然一笑,而後如幽靈般朝遠處飛去。

雷霆陣陣,電光閃爍。

遠處的虛空中,一道道身影飄然而出。

「誰?誰破我道法?是誰?」

大地上一道癲狂的身影手舞足蹈著,猙獰著面孔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法甲!你還想逃到何處?」

那癲狂的身影在璀璨的光幕中忽然飛身而起,如極光沖向這邊。

一手拽著周紹安身體的人大吃一驚,回頭望去,面色變得難看。他怒道,「你瘋了,你瘋了!」

「把命留下,為我愛妃償命!」

「王八蛋,遲早我法甲會剝了你的道衣、取出你的道源,讓你生不如死!」

那人將手中的周紹安反手擲了出去,而後踏著虛空消失在遠處的莽莽黑暗之中。而癲狂的身影一劍站在了周紹安的身上,渾然不顧的沖了出去。虛空中那一道道身影望著遠處的身影,目光瞬即落在了漆黑的大地上。

大地上,一人仰頭喝著酒,神色淡然的立在黑暗中。

狂風疾嘯,勁氣橫沖。

黑發飛揚。

他忽然將手中的酒壺扔了出去,酒水嘩啦啦的傾瀉下來。

他騰身而起,手中的劍一閃而出,劍光掠起,如驚鴻在黑暗中舞蹈。長虹劃破夜空,猛烈的斬向蒼穹。

可怕的光,極致的寒,凶猛的殺意。

虛空中一道道身影倏然間拔出兵器,紛紛斬向那襲來的寒光。

時空,在這時候如凝滯了。

只剩下那光的交錯,那力量的迸發。

層雲之下的身影化作了蛛鳥的形狀,振翼而起,如欲破雲而去。在那寒光映照下,那一張人形的面孔蒼白而孱弱,一雙眸子瑟瑟帶著慌亂。

「樓主救我!」

一道道光碎開,那斬向蒼穹的劍光卻無比的堅韌,凶威不減,到了那蛛鳥形狀的身影面前。而在這時,一點紅光突然間出現在劍光面前,紅光中有一道蠶蛹。劍光落下,紅光破碎,蠶蛹卻靜立不動。

一道道身影如泡影似得消散了。

斬出一劍的男子立在虛空,一雙眼楮靜靜的望著那蠶蛹。

衣衫襤褸,頭發披散,面龐被醉酒燻染的憔悴滄桑。

安靜,死寂。狂風無聲的席卷,氣流沉默的激蕩。

天地恢復了黑暗,無絲毫的光在其中游弋。

「仇九。」一道身影飄渺而玄虛,在虛空中響起。

「神王。」那衣衫襤褸的男子淡淡的道。

「我真希望你死了,」那飄渺玄虛的聲音道。「可事實難如願!」

「讓你失望了!」衣衫襤褸的男子道。

「我不失望,」飄渺玄虛的聲音道。「至少現在不失望。」

「為什麼?」衣衫襤褸的男子道。

「有你,後面的故事才會更精彩,」飄渺玄虛的聲音道。「而且,有你,我的道才能復原,才能變得完滿。」

衣衫襤褸的男子垂下頭,眸光憂郁而滄桑。他道,「我會找到你。」

「我等你。」

黑暗中的蠶蛹消失了。一道慘叫聲從上空滑向了遠處。然後便響起了大地轟鳴之聲。衣衫襤褸的男子落在地上,撿起被自己拋出去的酒壺,酒壺里的酒還剩一些,他仰頭一口飲盡,然後一步步的朝遠處走去。

夜淒寂無邊,仿佛會持續很久很久。大地山川在夜幕中沉默。寒風不再猛烈,嗚咽著游蕩飄零。有人站起來,茫然四顧,神色淒然,然後搖搖晃晃的在黑暗中行走。有人如木偶似的跟在一縷黑煙中飄搖,漸漸的遠去。

鎮子的熱鬧還在繼續,只是已經衰弱了許多。街巷中的燈籠依舊亮著,照應著那清冷的街石牆壁,留下一道道暗影在寒冷中搖曳。

酒能消愁,也能忘事。

世間有沒有最烈的酒?有沒有最冷的光?不知道,但是,在不同生命的感知下,應該是有的。

他喝著自認為最烈的酒,然後施展出自認為最冷的光,將面前的生命化為了尸體,將內心里的最後柔軟化為了冷酷,然後孤獨的離開了。他沒有留在鎮上,一把火焚燒了最為熟悉的宅院,看著宅院在烈焰中化為灰燼,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他離開了鎮子。

身後的熱鬧成為了過去,那熟悉的市井與他再不相干。

他不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一道倩影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那清秀的臉孔露出一抹譏誚而冷漠的笑意。

「父親!」

「隨我去龍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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