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羈絆 第四十四章︰裂痕

白茶幾人將飯菜和藥先後呈了過來,晚歌心中想著蕭逸笙離去時的表情,最後還是接過了碗筷。

晚歌草草吃過一點後,喊白茶來收走,白茶湊近了一點,看到滿滿當當的藥碗,小聲說道︰「娘娘,桌上的藥喝了罷,不然涼了。」

晚歌皺著眉看了一眼,道︰「本宮不喝,拿去倒了。」

白茶輕輕咳了一聲,道︰「娘娘,陛下還沒走呢。」晚歌一驚︰「他剛才——」

白茶道︰「陛下說娘娘喝了他就走了,他一直在庭院等著娘娘把藥喝掉。」

晚歌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下頭,模了模自己的小月復。這里面當真有了他的子嗣?

他以後必當恨我,這孩子早晚都留不住,又有什麼意義。有了這個孩子,我反倒要顧及,不忍心傷了蕭逸笙的心

晚歌撫著小月復,難過不已。

姜絳卿的所作所為她分明已經清清楚楚,現如今卻無可救藥地沉浸在蕭逸笙的情意里,看不到一點出路,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如此悖論里,何處有余地容她生存。

要她放棄過往,她做不到,何況姜絳卿如今還那般張揚。要她棄了蕭逸笙,她卻是萬般舍不得。何況現如今月復中還多了個孩子留下了又有何用,要她帶著孩子自刎嗎?

不如早些讓孩子消失罷若是沒了孩子,叫蕭逸笙先恨了我,我去找姜絳卿也就沒那麼多顧忌,蕭逸笙多恨我少恨我些,都沒有差別了

念此,晚歌堅定地道︰「本宮不喝,你把藥倒進花盆里,到外面把空碗拿給陛下看便是了。」

話音剛落,蕭逸笙推門走了進來︰「皇後好算計!真以為瞞得了朕?」

晚歌一愣,很快垂下了眼簾︰沒有差別了

她道︰「陛下,臣妾不想要這個孩子。」

蕭逸笙的右手緩緩攥了拳︰「為何。」他以為只要有了孩子,晚歌便會心軟,哪怕是為了他,能夠放下母後的事情

到頭來,是他多了情。

晚歌面色不自然,道︰「臣妾尚未做好為人母的準備。」蕭逸笙輕嗤一聲,道︰「你若真是因為這個理由,你就不是晚歌了。」

他端過了藥走近了兩步,晚歌坐不住了,站起來後退了幾步。

蕭逸笙不動了,定定地看著她。

兩人就這般僵持著。白茶努力把自己的呼吸聲放低,往牆角退了幾步,把自己變成透明人。

蕭逸笙深吸一口氣,軟了軟聲音道︰「喝了。」

晚歌低著眼眸,默了許久還是道︰「陛下,臣妾不想要這個孩子。魏太醫醫術高明,不如干脆讓他開些方子,讓這個孩子沒了罷。」

蕭逸笙的耐心似乎到了極限,他面色陰沉,似乎就快要發怒。白茶見陛下這個神色,有些怕了,小聲勸道︰「娘娘還是喝了罷。」

蕭逸笙低頭看了看藥碗,而後把碗放到了案上。青瓷碗底觸到紅木桌案,發出清脆的磕踫聲。

晚歌低著頭,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蕭逸笙看了一眼在一邊左右為難的白茶,道︰「你先出去。」

白茶得令,忙不迭跑了,走的時候乖乖把門關的嚴嚴實實。

晚歌現在懷孕不過一個月余,沒有顯懷,也沒有不適的地方,若不是魏恆經驗老道,這樣弱的脈幾乎讓人察覺不了。還好晚歌喝藥的事情叫他發現了,不然

蕭逸笙前進了一步。晚歌驚覺,退了一步。

蕭逸笙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晚歌」

他攥緊的拳也失了氣力般松開來。蕭逸笙苦笑了一陣,道︰「晚歌有的時候,偏執得讓我抓狂。」

晚歌雙睫微顫,微微抬頭,卻沒有對上他的雙眼。

蕭逸笙忽地把晚歌打橫抱起,他坐到晚歌原來的椅上,讓晚歌橫坐在他腿上,親昵地將她擁入懷中。晚歌驚了一驚,重心不穩,一手撐在他胸膛,呆呆地看著他。

蕭逸笙氣定神閑地將藥碗端在手中,輕輕攪動瓷勺,瓷勺磕在碗壁,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他舀了一勺,遞到晚歌嘴邊,晚歌偏頭躲開,則好似將頭埋進他胸膛討好他,她忙將頭扭回來,則勺又抵到了她的唇邊。

她死 著不張口。

蕭逸笙低聲道︰「不願喝,想讓孩子沒了,想惹惱我,想趕我走,最好和我撇清干系,是不是?」

晚歌驚訝地看著他。

蕭逸笙輕笑︰「晚歌,你當真以為夫君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真不知道,還怎麼做你夫君?」

晚歌臉一紅,慌慌張張把頭埋低了。

蕭逸笙把藥喂到了自己的嘴里,把碗一放,捏住晚歌的下巴抬得高些,俯首吻住了她。

晚歌驚呼一聲,溫熱的藥汁沿著雙唇,渡進了她的口中。她的口中滿滿當當全是苦澀,她不得已咽了下去。

蕭逸笙喂完藥後並未離開,而是接著吻她,他含了她唇瓣,溫柔地吮吸,又繞了她的軟舌,輕輕啃噬。

晚歌怔了一會,閉上了雙眼,安分地沉溺在這個綿長的吻中。

吻畢,蕭逸笙與她微微分離,他說話的時候,蹭著晚歌的唇︰「剩下的怎麼喝,看你。」

晚歌滿臉通紅,掙扎著要下來︰「我自己喝」

蕭逸笙懲罰似的,咬了咬她的鼻尖︰「晚歌當真是欠收拾。」

他起身,晚歌如獲大赦深深吸了一口氣,從他身上下來,端過了碗,又猶豫了。

蕭逸笙坐在椅上,看著她。

晚歌看著藥,遲遲未喝。良久,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復雜地看了蕭逸笙一眼,將藥一飲而盡。

她苦得要哭出來。

其實蕭逸笙吩咐過,讓魏恆開些適口的方子,可誰知即便如此,晚歌也還是苦得受不了。

蕭逸笙挑了挑眉,這才有了點笑意︰「好好養著,我每日都會看著你喝。」

晚歌苦得舌根發麻,緩了很久,才說到︰「蕭逸笙」

蕭逸笙發覺她神色不對,看著她。晚歌抹了一把嘴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蕭逸笙心一緊,面上不動聲色︰「知道什麼?」

晚歌歪了歪頭,輕聲道︰「我說不要這個孩子,你雖該惱怒,但絕非說出是我有意惹惱你趕你走這樣的話來。若你一無所知,根本無從猜到我的企圖。」

「想想也是,你一定要我懷上,其實哪怕這個孩子沒了,按照你平日的想法,大不了養好身子,還會有,可你格外在乎這一個,仿佛仿佛沒了這個孩子,便會失去什麼。陛下的話,細究起來,當真怪異。」

蕭逸笙道︰「這是我與晚歌的第一個孩子,自然在乎,晚歌卻非常想要除掉這個孩子,要說奇怪,是不是晚歌更奇怪些?」

晚歌低頭,撫了撫自己的小月復,道︰「是嗎。我為什麼要除掉他,你當真不清楚嗎?」她看向他,「你很清楚我拿掉他的緣由,是想與你撇開關系,那你不可能對那件事一無所知。」

蕭逸笙發覺晚歌察覺了什麼,此時不免緊張起來,站起身抱她︰「晚歌」

晚歌終究是不買賬,推開他雙臂,掙開他懷抱,在蕭逸笙略顯錯愕的目光中向後退了幾步,刻意與他生疏開來。

她一下子聯想了很多事情︰「這樣說來,似乎很多事情都可以理解。她是陛下的母後,陛下怎麼可能會一無所知?南宮浩既然告訴了陛下他與我娘親的那段姻緣,陛為姜絳卿的生子,當真沒有去查過?」

晚歌看著蕭逸笙,不放過他一點表情︰「紀子真書信與我,你沒能看見內容,卻就這樣作罷,而且還問起了孩子的事情,孩子也是你的計劃之中罷?紀子真身為朝臣,你從他那處打听到書信內容又有何難?」

晚歌越想越覺得,蕭逸笙分明什麼都知道,卻還瞞著她︰「你卻還讓我對你母後尊敬守禮?你接近我,你說愛我,其實是想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不去對姜絳卿下手?當真是孝心至深」

蕭逸笙定了定神,目光一沉,看著晚歌,朝她走近了兩步︰「晚歌在說什麼?為何我听不明白?母後和晚歌的娘親有何關聯?」

「不要靠近我。」

蕭逸笙的神色在晚歌說了這一句之後出現了裂痕。晚歌嘴角微微牽起,眼底卻再無半分笑意,她現在越發的清醒,仿若終于找到了宣泄處︰「陛下,真的,別對臣妾這麼好,好到臣妾以為,你是真的愛臣妾。」

「晚歌,」蕭逸笙知道晚歌一旦分析起事情來便會沿著一點點事情無限放大,此時也有些痛恨晚歌的聰明︰「我是真心待你,心悅于你,你我二人已是夫妻,為何你反而要說這樣的話?」

晚歌微微一笑,眸中含了淚︰「陛下是愛臣妾,還是可憐臣妾?是‘不能不從’的先帝遺旨,是‘有所虧欠’的父皇舊愛,是被你們皇室幾人親手害得家破人亡的紀晚歌!陛下可憐我,同情我,奉了南宮浩的命令,也為了護著姜絳卿,還想替他們恕罪,替你自己恕罪,是麼?」

晚歌輕輕搖著頭,似是很失望︰「陛下若我當真一無所知,真的要不明不白做個痴皇後了。也是,陛下九五之尊,哪里能真的愛我一個小小民女呢?陛下既然知曉姜絳卿是什麼樣的,又為何維護她?哦,也是,是母後呢」

晚歌念念叨叨,也不管蕭逸笙有沒有在听了︰「陛下當真孝順吶晚歌卻傻成這樣,連娘親和兄長的仇都忘了,還想貪戀陛下的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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