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羈絆 第三十一章 大婚(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兩人離得太近,竟是互相磕到了腦袋,听到蓋頭下傳來的呼痛聲,蕭逸笙啞然失笑。

李弘安笑吟吟地將賜婚聖旨又宣讀一遍,最後高聲喊出最後一句︰「禮成——齊入洞房!」

話音剛落,蕭逸笙已抄膝將人抱起向殿外的宮輦走去,晚歌驚呼不斷,騰空的不安感使得她雙臂緊緊環抱蕭逸笙的脖頸,倒是正合他意,笑意更濃地加快了步伐。

姜絳卿看著這一幕,氣得牙都要咬碎了︰「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紀炳堂則心道︰陛下倒是真心待娘娘的。

宮輦到了宸晞宮前,宮人們很識相地沒有跟進去,在宮門外守著以備不時之需。蕭逸笙則抱著晚歌一路走進了後殿,輕輕放在了床榻邊上。

蕭逸笙從桌案上拿了早已備好的喜秤,緩緩走向晚歌。晚歌正絞著手指捻裙擺,待蕭逸笙在她邊上坐下時,她的動作便頓住了。

晚歌怎麼可能不緊張。但她想到這是最後一夜,她心中也不知是悲哀多一些,還是緊張多一些了。

蕭逸笙柔聲道︰「緊張什麼,嗯?」

他伸出一手,手掌包住了她絞作麻花的十指,輕輕摩挲著。

晚歌的心漸漸安定下來,手指舒展,被蕭逸笙握著,十指相扣。蕭逸笙另一手抬起了喜秤,緩緩掀開了紅蓋頭。

不知是因為緊張,抑或是悶得太久,晚歌的雙頰緋紅,在大紅的婚服和胭脂下襯得更加可人,皮膚也愈加雪白。

蕭逸笙怔了神,定定地看著晚歌水亮的雙眸,嬌俏的唇瓣,透紅的臉頰。

他看得有些久,仿佛著了魔,最後是晚歌先扯了扯他的衣袖道︰「陛下?」

蕭逸笙湊上來吻住她。

他的舌仿若攻城的兵甲,單刀直入地撬開了她的齒關,卷起她的舌便發了狠地吮。晚歌的睫微微顫了一下,便下定決心似的合上了眼,努力將頭仰高迎合他的動作,也學著他那般吮起他的唇瓣來。兩人口中的津|液混雜在一起,互渡著氣息,再分不清誰是誰的了。

許久不見停,晚歌的脖子先撐不住了,用了些氣力掙月兌了他,手推在他結實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如鹿撞般跳得極快的心跳。

晚歌呆呆的,撅起已經紅腫的朱唇,開口道︰「陛下脖子疼。」

蕭逸笙怔了一怔,失笑道︰「怎麼不早講?」說著便拉起晚歌到銅鏡前落座,一支接一支取下那些簪子。

「這鳳冠也太沉了,當皇後好累」晚歌方才被吻得舌根發麻,此時咬字不清,更添些許嬌憨。

蕭逸笙笑著捏了捏她的後頸,「晚歌若不喜歡,以後便不要戴了。」

晚歌鼻子一酸,真的會有以後嗎?

她晃了晃腦袋,反駁道︰「不行,不戴的話,別人就不知道我是陛下的皇後了。」

蕭逸笙將整頂鳳冠取了下來,瞥見晚歌如釋重負的神情,笑道︰「晚歌不戴它,也是我的皇後。」他俯來,像當初那般在他耳畔,與銅鏡中的她對視︰「娘子今日,甚是好看。」

晚歌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面上紅得要滴血,他他剛剛說什麼?

蕭逸笙側過頭來,輕輕吮吸著她通紅發燙的耳垂。他很喜歡晚歌的耳垂,晚歌對這塊肉敏感得不行。

見晚歌擰起眉眼,緊咬下唇,蕭逸笙笑意更深,故意低聲再喚︰「娘子?」

晚歌終是忍不住扭開了頭,將耳垂解救出來,蕭逸笙不依,追上去輕輕咬著,含糊地問她︰「娘子該叫我什麼?」

晚歌蜷起指尖,努力抑著將要自口中溢出的呼聲,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叫嗯,叫叫什麼?」

蕭逸笙輕聲哄騙道︰「來,叫夫君。」

晚歌幾度開口,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兒子,那稱呼若有千斤重,壓住她舌尖。見她遲遲不開口,蕭逸笙沉聲道︰「娘子不願?」

晚歌正欲搖頭,蕭逸笙便將她打橫抱起,徑直走向床榻︰「既然如此,那夫君便來教教娘子如何開口。」

晚歌嚇得拼命搖頭,「我會的!夫君!我會叫,夫君夫君!」蕭逸笙已經將她放在榻上,笑著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這樣才對,真乖。」

晚歌輕輕舒了一口氣,蕭逸笙卻低聲說道︰「可是娘子說得太遲了」

晚歌驚叫一聲,因為蕭逸笙將手探入了她的上襖。

晚歌忙扯過被褥一角,把自己腦袋包了個嚴嚴實實,蕭逸笙欺身將她壓在身下,隔著被褥,她听見蕭逸笙低沉的聲音傳來︰「娘子不看不打緊,反正夜還長著。」

帷帳漸落,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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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兒?」熟悉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晚歌發現自己身處榭楓山的溪泉邊,她回過頭,朝記憶中的竹屋走去。

「歌兒,你回啦,哥哥今天抓了幾只野兔,你快來瞧。」

晚歌驚喜地看著眼前的兄長︰「哥哥?」

兄長笑著向她招了招手︰「快過來,這野兔可愛得很。」晚歌抹了一把面上的淚,笑著道︰「這就來了。」

娘親從屋內走出來︰「別耍了,菜都涼透了!」晚歌沖兄長吐了吐舌,兄長笑著撓了撓後腦勺,拉著她到桌前落座。

晚歌才吃了一筷,便哽咽著看向兄長︰「哥哥,晚歌好想你」

兄長卻驚詫地放下碗,站起身來,指著她道︰「歌兒,你你怎麼著了婚服!」

晚歌錯愕地低下頭,自己身上穿著的正是大紅的婚裙!

娘親走過來,大怒︰「怎麼繡著百鳥朝鳳!你要嫁到宮里去?!」

晚歌急得直扯裙裾︰「不是的娘親!我我是去幫娘親和哥哥報仇的!」

娘親氣得將手中的碗砸了過來︰「報仇?報到床上去了是吧!我怎麼會生出你個不要臉的女兒,我」

兄長退後了幾步,扶住了將昏的娘親,冷聲道︰「晚歌要做皇後了,忘了娘親和哥哥了!」

晚歌直掉眼淚,走過去要拉住他們︰「不是這樣的!」

他們卻消失了。晚歌瞪大了雙眼,周遭事物分崩離析,如粉如沙般消散。她一扭頭,卻見娘親躺在床榻上,眼角滑落一滴清淚,她忙撲上前去,卻是撲了個空,跌倒在地。

她難以置信地跪坐在地上,一抬首,卻是兄長被拉出來當街游行的尸首,他的臉上滿是血污,死不瞑目,一雙眼楮死死盯著她。

「不要不要!」晚歌尖叫起來,痛哭流涕,狼狽地往前爬,要拉住兄長的尸首︰「還給我還給我」

她卻被攔在了車前,她顫著抬起頭,高大的馬匹上,蕭逸笙冷著臉,居高臨下地睨向她,問︰「你是何人?」

「不要!」晚歌從夢中驚醒,心髒猛跳著,大口喘著氣,冷汗涔涔。她扭頭,看見蕭逸笙躺在身側,睡意正濃。

當初說好的,接近他是為了給兄長報仇的

晚歌凝視著他的側臉,心中絞痛。現在這個機會終于等到了

晚歌想起南宮浩那時對她說︰「晚歌,莫要讓仇恨蒙蔽自身晚歌,可否原諒曦雲?」

她當時來不及回答他,可現在她依舊不知道答案。

晚歌將手慢慢探入枕下,拿到了她藏好的匕首,冰涼的觸感讓她顫了一下,而後握著它緩緩抽了出來。

「蕭逸笙」晚歌無神地喃喃,想去撫他的眉眼,卻又怕驚醒他,顫著收回了手。

她竟是愛上了他。

饒是她一再不承認,也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

晚歌咬了咬牙,用力晃著腦袋,欲抬手,手腕中卻似灌滿了水銀般重得抬不起來。抑或是匕首太重了罷。

「不行啊哥哥」晚歌的心好疼,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靜靜地看著他,任淚水淌了滿面。

對不起讓你被逼無奈娶了我,我卻仍要這麼做蕭逸笙,我怎能愛你,千不該萬不該,都不該愛上你

不知過了多久,晚歌終于抬起了手,將匕首對準了他的胸膛,閉上了眼,用力向下刺。

中途卻又止了。她泄氣地盯著手中的匕首,心道︰大概,大概不用這麼急于一時罷,還有娘親的仇還沒報再等等,等我知道是不是姜絳卿,等我殺了她,我再

再干嘛呢?她做不到。

晚歌絕望地仰了仰頭,又低頭看著匕首,最後把心一橫,對準了自己的心口,準備將匕首埋進自己體內。

晚歌的手腕卻被猛地擒住,又大力向旁一甩,匕首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蕭逸笙坐了起來,一語不發,握著晚歌手腕的那只手掌力度極大,似是要將她腕骨捏碎。

他早就醒了

晚歌妝淚闌干,定定地看著他,而他死死地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看透。窗外透過的微光照在他面上,他沉著臉,雙眸中滿是陰翳。

二人就這般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彼此只聞對方的呼吸聲,以及自己的心跳。

蕭逸笙失望地問她︰「為什麼?即便我娶了你,即便我願意用余生來恕罪,你卻還是要這樣?」

晚歌啞聲問道︰「你什麼都知道,對嗎?」

蕭逸笙看起來很受傷,失望透頂地松開了晚歌的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晚歌看著他,忽地說了一句違心的話︰「因為我恨你,我恨透了你。」

蕭逸笙凝視著她的雙眼,想要看出些什麼。但晚歌的淚模糊了她的雙眼,他再也看不出什麼來。

愛、恨,都看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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