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魚躍龍門,激五湖四海浪潮 第一百三十七章  隆彰帝的應對

接連兩日聖旨到府,可謂是恩賞深厚。

但要是先賞後罰,可就不是好事了。

最起碼在大多數人眼中,凌沺這是親手把自己在隆彰帝哪里的好感,給敗壞干淨了。

可實際上,明眼人看來,這不過是消弭整個事情的影響,處罰甚至反而是對凌沺恩寵再盛的表現。

乃至于很多人仔細琢磨下,就連對凌伯年的重罰,其實也非是壞事。

「哥~你和爹都被重罰了,你怎麼還樂得出來啊!」

且不提別家人如何作想,看完新家,就跑回公主府的凌睿,晚飯時候看著凌沺一副笑呵呵的樣子,嘟起嘴來。

父親被削了官,貶去伊吾郡當縣令,那里可是邊地,而且還是個下縣縣令,一下不知道被貶了多少級,說一擼到底都差不多。

想想父親日後就得在漫天風沙、天氣苦寒的邊地小縣,管著一縣千八百戶人口,穿著破衣爛衫、變得面如砂石,小丫頭嘴一癟,就要掉眼淚了。

心里頭後悔的不要不要的,恨死自己今天找茬的事了。

「把你那金豆子往回收收,這又不是什麼壞事。」凌沺輕敲了一下她腦殼,給她說起其中道道來。

在他看來,隆彰帝這次真挺厲害的。

先說凌伯年吧,貶去伊吾郡左伊縣為縣令,正四品上的吏部侍郎,變成了從七品上的下縣縣令,看似貶的挺狠。

畢竟凌伯年是狀元出身,這輩子官職就沒低過六品去。

但實際上呢,卻並沒有真的斷其仕途,貶為白身,仍有升遷回來的余地,凌伯年才四十出頭而已,年歲還多著呢。

而且此番隆彰帝動作極快,根本沒給朝中大臣反應的時間,將吏部主事之責,交由禮部尚書崔清代領。

有燕州之事、姜家之事在前,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北地望族各家,會成為隆彰帝打擊世家門閥的第一刀。

沒曾想隆彰帝卻是反而重用,直接給了個巨大的甜頭。

這會很大程度,安穩一下北地望族各家的惶惶情緒,讓他們平靜下來。

而且這代領,總不是長遠之事。

一旦確實由崔清遷任的話,禮部就又空出一個尚書之位,對這個一直是北地望族視為囊中之物的禮部,他們自不會放棄這個主官之位。

而吏部尚書職責之重,以及這也是北地望族,在朝堂再開疆拓土,增加權勢和影響力的大好時機,他們也同樣不會輕易放棄。

這就把北地望族各家,架在了火上,不論其他何人有意這個位置,都得跟北地望族一系官員先踫一踫。

而吏部侍郎之位呢,則由吏部本部司郎中升任,其同樣是京兆世家出身,他們這一系算是得到補償,沒有失去什麼。

當然這麼說,看似跟凌伯年也沒啥關系了。

可重點其實就在這里,而在這之前,就得說說大璟朝中的大致局面。

僅以六部來說,江南士族基本掌握戶部、工部;北地望族掌握禮部;京兆世家掌握吏部、刑部;雍州門閥掌握兵部。

在這六部之中,大體都是他們這一系的人各自報團,各級官員,都是他們各自的自己人,雖非一家、也各自爭勝,但卻一致對外。

若是吏部主、從之官都換了其他派系的人,那還挺不好辦,但留了一個,哪怕是個侍郎,京兆一系對吏部的掌控都仍舊存在。

不至于把崔清全部架空,可崔清也得有很多妥協。

凌伯年不僅是林佑芝這位京兆一系的領袖所看重之人,也是隆彰帝很看重和信賴的一位重臣。

此番雖遭貶謫,但只要其好好在左伊縣任滿一任,穩當這數年時間,考評之後再重新獲進,並不是難事。

到時候上有聖意、下有京兆一系官員出力,便是誰常任吏部尚書,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凌伯年呢,則先已經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了代價,將此間之事消弭,只要在任上,做好自己的本職,來個兢兢業業苦練心智,再傳些不錯的名聲、風評,仕途重回正軌,也不會多慢。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則更為重要,那就是雍州其實才是隆彰帝想下手,且已經切實付諸行動的地方。

他這幾年會往雍州派遣大量心月復,以保雍州安穩,凌伯年從這方面來說,其實也是個十分合適的人選。

從其被派往的位置,就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隆彰帝對其是寄予厚望的。

伊吾郡地處東西通行之要沖,此地不失、無恙,雍、涼二州地域聯系便不會有失,可謂是大璟西北之咽喉。

然後凌沺自己呢,罰的也不輕,直接罰俸十年,劃給了凌伯年,還從侯爵封邑劃了八百畝永業田給凌家,以償生身之恩。

然後送來一大堆書籍,都是禮教之類的,讓其閉門學禮,改狂悖蠻氣,為期半年。

實際上就沒啥大損失,被罰的這些,現在在他這里,也就九牛一毛,不當個事。

但後患也算全部除去,今後凌伯年也好,凌家那些人也好,就徹底跟他沒任何瓜葛了,誰也別拿這個說事。

「……放心吧,左伊那邊有邊軍,沒什麼危險的,他不會有什麼事,過幾年就回來了。再說了,那邊瓜好吃人好看的,我還想去呢。」凌沺說著說著就沒溜了起來,被母親瞪了一眼,被胡綽掐了一下。

「閉府半年也好,朝堂、京畿,是非太多,你還小,能不摻和還是不要摻和的好。」冷綺文言道,眼中落寞和追思一閃而過。

當年的冷家,何嘗不是 赫之極,可結果,卻都成了一塊塊冷冰冰的靈位。

「我長得像舅舅麼?脾氣也像?」凌沺見狀,想起這些事,遂問了起來,了解一下,這個他很好奇。

「很像!哪里都像!」冷綺文看向兒子,狠狠地點點頭,她看凌沺,是越看越像自己兄長。

不僅是長得像,就連脾氣和處事,也都很像。

當然,更像的是她父親,凌沺的外公。

「我像母親,你們長得倒都像父親。」冷綺文看著一對兒女,輕聲言道。

隨即她給他們講了冷家的過往,從大璟開國講到兄長戰死。

冷綺文的幼年經歷,和紅娘相似,都是很小就隨師父學武去了,少在家中。

二十多年前,聞听兄長和一眾家族子弟全軍被圍,才急忙帶著召集的數百武人趕往戰場。

最後就是連她在內,鏖戰三日,幾乎全軍覆沒。

靳瀟憑著超絕輕功,將重傷的她救出,帶到了兩青山地域,最後安置在青山縣。

「所以娘就和爹認識了?」凌睿的關注點和凌沺完全不在一起,其當先發問,凌沺只能咽下話去,只是眉頭有些微蹙。

「嗯。他年輕時候是個很好的人,古道熱腸,心有家國大義,亦有俠客胸懷,我在青山縣養傷的那一年,他經常被打的坐都不敢,卻還堅持來見我,跟我說著他的滿腔抱負,說著他請武侯們喝過酒,還累的半死,把我背去聆風谷,一塊敬杯酒。」冷綺文只以為兒子不願意听,是以草草講幾句,打發了女兒便罷,沒有細說。

「聆風谷?」凌沺挑眉道,有些驚訝。

「嗯。護我北上的,多半都是阡陌崖子弟,他們是真正的俠士。」冷綺文點點頭,言語仍有濃濃感激和敬佩之意。

「那這麼說來,當年聆風谷一戰,其實是與冷家軍一戰呼應,若沒有聆風谷一戰,月復背受敵的是冷家軍?」凌沺喃喃再道,他覺得好多事,怎麼牽扯越來越多,越來越讓他迷糊。

「嗯。沒有阡陌崖上下拼命,冷家軍抗不了三天,大璟右翼也會被破,那一戰勝負難定。但冷家軍原在中路,為什麼被突然調往右翼,導致被奈古大軍途中重圍,我就不得而知了。」冷綺文點點頭再道。

「嗯。」凌沺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心不在焉的吃著飯,他覺得這里面的事有點多,有空還得跟大大爺嘮嘮。

「師父他們和婆婆以前是舊識嗎?」胡綽悄悄捂了下臉,掩去臉上尬色,好奇道。

實際多半就是為轉移話題,畢竟她可是雍虞羅染的女兒,真較真,她們婆媳是大仇人啊。

「我那時候才十五六歲,江湖上初出茅廬都不算,他們卻早已是江湖一方巨擘,怎麼會認識。我北行途中偶然遇到,得他們援手而已。」冷綺文搖搖頭。

「那,娘啊,爹見你一面,回家都挨揍,你們怎麼會成婚呢?」凌睿又是插起話來。

此間一共四人,關注點沒有一個在一件事上的。

小丫頭當然更感興趣父母的事嘍,對其他的可沒興趣。

她還得給父親當說客不是,多提點他們以前的事,有好處的。

「師父生前,是北地極負盛名的女冠,很有聲望,你爹偷偷離家月余,去把她老人家找來做主的。不然凌家何須怕我,處處防備,不敢讓我得知沺兒之事。」冷綺文哼道一聲,滿是歉然之情,看向凌沺再道:「也怪我自己,因家族兄長之事郁郁,兩耳不聞外事,竟是輕易信了他們的鬼話!」

「都過去了。」凌沺笑笑,搖搖頭。

青山縣一帶,對他的議論,也是在凌伯年中了狀元,舉家搬離之後,她又上哪去听呢。

至于凌家上下,誰沒事談這事?凌伯年再愚孝,也是對他自己爹,其他人還能真沒點兒忌憚,去揭他的傷疤?

這也是他能理解母親的點,不然他又豈會這麼容易放下。

「師祖是誰啊?很厲害嗎?」凌睿又嘰嘰哇哇問起來。

在她眼里,爺爺可蠻橫了,連林爺爺面子都不怎麼給,會怕個女冠?

「江湖人稱嚴霜仙子,當年也是躍鯉榜名列前茅的人物。後雖在江湖上鮮少露面,但道法精深,且出自名門,常被請做法事,與北地各族和一些官員都有交集,頗受尊敬。」冷綺文避尊者諱,沒有直說師名,而是說出其早年江湖稱號,簡單介紹一下。

凌老頭對林佑芝不怎麼怕,是因為林佑芝雖為國公、尚書令,但素有君子之風,不會怎麼樣他。

但冷綺文的師父就不一樣了,女人護犢子,還跟你講理?

這方面她做的不好,她師父卻是做的很好。

無論個人武藝,還是人脈,想替徒弟出氣,可都不費力,也付諸行動過。

「噗!」聞听母親所言,凌睿是恍然點大悟,還有點兒崇拜。凌沺卻直接一口菜噴了出來,差點兒沒嗆死。

「紅娘那丫頭,是您師佷。咱家這關系,可真夠錯綜復雜的。」見都看向自己,凌沺攤手回道,覺得有些狗血。

他就納悶了,北地這麼大,人也那麼多,咋就扒拉扒拉,居然都有點牽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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