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九章   殺生劍

「小子,嚴玖杭在哪。」

擬已特勤彥阿則喜,並沒有坐在觀禮台上,他其實並沒有多在乎自己特勤的貴族身份,年輕時也是常年闖蕩在中原江湖上,直到他父親去世,才承襲特勤之位,掌管他們的部落。

這一次還是雍虞業離請他前來,想當著師父的面,擊敗書生劍的傳人,除了雍虞業離沒人知道他在這。

此時雖已經六十多歲的殺生劍,性格仍舊夠急,見徒弟輸了,幾個起落奔行到場中,問向凌沺。

向小輩出手,他還不屑,可兩次被書生劍一脈落了面子,他也忍不住了,打算再找書生劍決一生死。

「死了十年了。」凌沺言道。

二十三年前,不過五十多歲的書生劍,就已在江湖上失去了蹤跡,只是一直沒有確著的死訊,才一直留在躍鯉榜上,而不是已故前輩高手的副本記載上。

現在他這麼一說,估計夏天新一年的躍鯉榜面世,躍鯉榜第七就該是牛魔牟桓了。

「死了?」彥阿則喜神情微。

「死了。他年紀雖不特別大,可我記事起他就老的不像樣子,應該是受過重傷,傷了元氣。」凌沺點點頭。

老頭兒死的時候,也不過六十多歲,可一直都看著很蒼老,形容枯槁,似乎那殘年老燭隨時都會燃盡。

現在想起來,老頭兒一直都有咳嗽,雖然不重,卻沒有一日間斷,應是肺腑受了重創。

「罷了,一代新人換舊人,江湖總是後浪多,你替他接我一劍,往事便算了結。」彥阿則喜輕嘆一聲,突然就顯得有些寂寥蕭索,大概是同輩人早已離世對他也有些打擊和觸動。

「行。」凌沺沒有任何猶豫的應下,雙指環劍,其余三指不再握柄受力,劍尖斜指向前,腳步前後微錯。

他本就比彥阿則喜年輕立足,而今的彥阿則喜握劍之手,更是僅剩拇指和食指,他不想沾這個便宜。

「年少輕狂。」彥阿則喜輕哼一聲,身行一展奔襲的速度比雍虞業離要更快的多,而且長劍半出鞘,隱而未發。

可凌沺見狀眉頭卻是緊鎖,他判斷不出來彥阿則喜這一劍要攻他哪里,雙肩平穩沒有拔劍的征兆,目光炯炯卻只直視前方,沒有鎖定他哪個部位,整個人除了奔襲的雙腿,和飄飛的衣袂,便是沉寂的沙海,隨時都可卷起漫天塵暴,卻又讓人不知何時從何處發起。

戰斗經驗極其豐富的凌沺,頓時決定搶先出手,既然不知道對方劍會去向何處,那就自己來引他去往想讓他去的地方。

只見他長劍一抖,有些緩慢的側舞劍花,隨即猛然加速,連撩帶點亦可瞬變斬刺,四種技巧藏于一劍,隨時可以應變。

但他隨即驚愕,彥阿則喜速度突然再迅猛爆發,雖是僅這剎那,卻已經欺到近前,手中長劍離鞘更快,不僅劍尖瞬息間點在凌沺眉心,劍鞘更是同一時刻插在了凌沺長劍劍尖,將凌沺的劍也控制住,動彈不得。

更精絕的還是對力道的完美掌控,劍尖抵在凌沺眉心,皮膚都微微下凹,能清晰體會到冰寒和凌厲,卻沒有劃傷。

那麼猛烈的爆發,堪稱從極動到極靜,卻也收發隨心,著實恐怖。

「謝前輩劍下留情。」彥阿則喜隨即收劍便走,凌沺在後面正色一禮。

「前輩還是前輩啊,確實厲害。」蕭無涯帶著徒弟也在觀禮台上落座,他徒弟看罷直接言道。

「別小覷了凌沺,同樣情況下,你連劍都遞不出去,甚至都利葉護的劍也最多遞出去一半,就會被找到機會一劍封喉。」蕭無涯有些贊賞的看向場中的凌沺,也提醒了徒弟一句。

「不僅如此。他還是更善用刀的,且方才臨時用雙指持劍,未免不適,劍力和速度都比正常弱上一籌,不然那劍鞘阻不住他的劍。」荼嵐王庭禁軍統領,古閭磐柯,聞聲後接言道。

因為前兩位隆武城百戰王而今的地位,以及在緱山戰場發揮的作用,凌沺這第三位百戰王,其實也早就進入很多人的視野,遠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默默無聞。

顯而易見的,古閭磐柯也是知道凌沺的人之一。

「這麼說他比都利葉護要勝出不少,那他方才為何行險為之,挨一劍不疼啊?」年輕人疑惑不解。

「因為更省力,也更快。能一劍解決的事,就不用更長的時間。」古閭磐柯道。

「有病。」年輕人嘀嘀咕咕,眼神里卻有些思慮和觸動在。

「汗王陛下,覺得我這佷兒如何?」蕭無涯卻是已經換上了淺笑,看向荼嵐王。

「佷兒?」所有人都被他這稱呼弄得有點兒懵,要真是你佷子還用得著進鳥籠子,還會不留在隆武城?

「凌沺是我九弟和書生劍嚴玖杭一同養大的義子。」蕭無涯輕飄飄解釋一句。

「原來如此。齊國公兄弟果然個個人中龍鳳,培養出的後輩也是年輕一代的翹楚,讓人羨慕。」雍虞羅染輕笑一聲,點頭稱贊了一句。

「齊國公,稍後入王帳詳談吧。」接著蕭無涯剛欲再張嘴,雍虞羅染便先行開口,止住話題。

所有人也盡皆收聲,觀禮台正中央這一塊兒,突然就沉寂了下來。

與之相反,場中卻是熱鬧了起來,縱然這二十多年荼嵐和大璟關系還行,彼此民眾也沒什麼敵視,甚至雙方客居彼此轄地,還都會受到熱情款待。

可這荼嵐的第一勇士頭餃,而且很可能關系到胡綽公主的婚事,那就不能讓外族人輕易拿走了。

一時間數個荼嵐年輕人,便是入場挑戰,讓雍虞業離有點兒臉黑。

結果自然沒有什麼懸念,凌沺來者不拒,一人送上一劍,笑到最後。

最可怖的一幕,是一個壯漢揮舞著狼牙棒,騎馬沖向凌沺,卻被凌沺一劍將狼牙棒斬斷,隨即更是劍勢不止,連帶著戰馬都被從頭到尾整個斬斷為二,若不是那壯漢被雍虞業離一腳提前踹落下馬,雙膝以下,就跟他拜拜了。

至此無人再敢上前挑戰,凌沺擦劍還鞘,看向觀禮台。

「好勇力!」雍虞羅染起身拍手,朗笑稱贊。

「凌沺,你可願入我北魏為將,孤可許你萬戶侯,賞部民萬戶,草場百里,良駒一千。」雍虞羅染接著直接招攬道,許下了重賞。

一時間全場嘩然,即便古閭磐柯當年也只是受封萬夫長,部民千人而已。

雖是一字之差,卻是天差地別的待遇。

在荼嵐萬戶侯僅次于葉護和國侯、特勤,部民萬戶,草場百里的實封更是比一些勢弱的特勤都多,這個恩賞可謂極重。

只要凌沺一點頭,可以說直接一躍成為荼嵐最有權勢的一群人之一了。

「謝汗王陛下青睞,凌沺不敢受之。」緊接著所有人就又都覺得凌沺有病,居然連個猶豫都沒有,便斷然拒絕。

「好。確是鐵骨男兒,不辱第一勇士的稱號。」雍虞羅染並未堅持,也沒什麼不悅表露,神色不改的點點頭,揮手再道:「依例賞金刀鐵弓各一,黃金二百兩,良駒十二匹,賜雲玨一枚。」

金刀或者鐵弓,正常獲得朵顏大會第一勇士稱號,會賞賜一個,然後黃金百兩,良駒六匹。

凌沺這屬于挑戰獲勝的,依照朵顏大會規矩,獎賞翻倍,金刀鐵弓都有,黃金也到了二百兩,多了六匹良駒。

至于雲玨,就是塊特殊的雲紋玉佩,算是抵消本應還有的官爵封賞,持之在荼嵐,會受到千戶侯相應的禮待。

就這一塊玉佩,凌沺要是沒出息點兒,一輩子在草原混吃混喝都行,還是可以大快朵頤的那種。

可見為什麼這麼多人會來參加這個大會,渴望得到這份第一勇士的頭餃。

這一次都是本就應得的東西,凌沺自不會再推卻,樂呵呵的領了賞,招呼著恩佐科勒過來替他一起牽著十三匹良駒。

「兒郎們,姑娘們,歡歌起來吧。」最後就是一天一夜的篝火盛會,隨著雍虞羅染話落離開,圍著校場和其他比賽場地的柵欄,就被飛快的拆除,也別管是哪個部落的,大伙兒一塊兒動手,搭起一圈圈的篝火堆,烤羊烤牛的,盡情暢飲的,熱情縱舞的,大姑娘小伙子的,都放開了玩兒,熱鬧非凡。

「我叫羅燕途,家師是齊國公,跟我來吧。」蕭無涯的徒弟,找到凌沺,帶著他向自己的大帳走去。

而此時的王帳中,卻是吵翻了天。

「蕭無涯,我北魏雖向大璟稱臣,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你拿個狗屁聖旨出來作甚,大璟難道還打算左右我北魏王位歸屬不成!」有荼嵐武將直接拍案而起,抽刀在手,怒喝蕭無涯。

「即是臣屬,怎能不听聖命。」蕭無涯神色自若,隨即指了一下雍虞只胡再道:「還是你覺得只胡王子不配繼承汗王之位?」

「哼!你少在這兒挑撥離間!只胡王子自然眾望所歸,可那也該是我們北魏自己的決定,而不是遵照你們的聖旨!」何楨也怒而起身。

這倆其實都是支持雍虞業離的,而不是雍虞只胡。

「都住口。」雍虞羅染一聲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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