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八章   潦草的對決

「師父,這麼個人,真能行嘛?要不還是我上吧。」凌沺頭也不回的走後,一個年輕的健碩華服漢子,從內帳來到蕭無涯身邊。

「你不是他的對手,不久前他剛勝了明林,很輕松。」蕭無涯卻是對凌沺很了解一樣,能直接道出他從隆武城出來,倒還可以解釋他們兄弟通信,或許提過他,甚至有他的畫像。可連他跟小夏侯一戰都知道,那就不太一般了。

若是凌沺心細些,還能發現他說小猴兒的時候,蕭無涯都沒有丁點兒的意外和疑惑,這顯然直接就知道他說的是誰,連尋思都不用。

「他不過學武三年而已,連明林都不是他對手?」年輕人明顯有些不服不信。

「天生龍筋虎骨,再加上書生劍和老九一直暗中為他溫養體魄,天賦和底子都極佳。」蕭無涯點評一句,再道:「三年前,一點兒把式都不會,他都能硬剛二十名精銳府軍,還殺了五個後逃月兌。更何況這三年死里求生的磨煉後,比你們強不足為奇。別小看了那座鳥籠子,那是我們十三個人當年一起想出來的法子,可真能扛到這個地步的,而今也就四個,隆武城三位百戰王,加上大哥,我都抗不到這個地步。」

雀籠里的訓練方式,他們當年都試過,本來是為了培養更精悍的門人弟子的。

可最後親身試過之後,又不得不放棄了。

那是一種不斷進階的熬煉,在鮮血和疲憊中,一次又一次的突破自己的極限。

百戰王也絕不只是戰夠了百場,在那百場戰斗之前,更是完成了一項項訓練和廝殺的任務。

那百場戰斗,不過是展現在隆武城一眾面前的一場檢驗,吸引更多的人加入進去,讓雀籠斗士不斷的手段而已,並非最重要的部分。

前期還有優中選優的作用,後期就是在給更強者彰顯武力,讓新人去看到那種強大的舞台。

那些沒熬住,慫了的、瘋了的,也不是在斗場上,而是在沒上場前。

「師父越說,我倒越想試試。」年輕人聞言雖是驚訝,卻也躍躍欲試想要挑戰一下。

「等荼嵐的事告一段落,你們師兄弟都可以試試,現在不行。尤其是你,這一次要讓聖旨能被荼嵐人接受,你和你父親的作用,不可或缺。」蕭無涯道。

他這個徒弟可是荼嵐的大貴族,甚至還有荼嵐汗王一脈的血脈在身,現在是絕對不容有失的。

「師父放心,咱們這邊都準備好了,會極力推舉雍虞只胡承繼汗王位,屆時陛下的冊封和賜婚聖旨必然會被接受,不會出什麼岔子。」年輕人笑道,很是自信。

「不過師父啊,你剛才可沒跟那小子說,娶了胡綽那是要跟著一起去長興城的。」年輕人笑的更開心了些,說道。

「等他進了京城那灘渾水,就知道我們為什麼把老九自己留在青山縣了。」蕭無涯輕哼了一聲。

阡陌崖可都是一幫子江湖魔頭,固然還有大義在心,可哪個是好說話的主兒?不發脾氣,是不跟他一般見識,好歹也是自家九弟帶大的晚輩,可不是真沒脾氣。

反正凌沺也是先答應下來的,更是沒多問什麼,也就別怪他嘍。

「除了牛大叔,沒個正經干糧。」凌沺打了個噴嚏,嘴里嘀咕著找到恩佐科勒,一塊兒去集市上溜達去了。

日落日升,朵顏大會最重要的時刻也就到了,荼嵐王室和貴族們的觀禮台前,特意留出的大校場周圍圍的是人山人海、滿滿當當,草原上的漢子早就習慣的趴上了氈房,踩上了桌椅,盡量找到能看清楚的地方站好。

凌沺帶著恩佐科勒,擠在了最前面,等會兒校場里面比完,他就該上場了,可不能站遠了。

而且這節骨眼兒,他要再不看看雍虞業離什麼能耐,也太過沒心沒肺了點兒。

「咚,咚,咚咚」

荼嵐王和一眾荼嵐勛貴、大臣都落座之後,鼓手接到命令後當即敲響了一人高的大鼓。

一共二十多人分列校場一圈兒,有拿弓箭的,有提槍提槊的,也有拿狼牙棒大斧子,甚至流星錘和連枷棒也有人用,各置一方,開始進場。

雖然說是各項前十,可也有不少人像雍虞業離參加了多項的,所以實際現在上場的倒不是五十人。

緊接著又是一聲低沉悠長的角號聲響徹,大混戰展開。

雍虞業離身為最強者,直接就被其他人搶先聯手針對了,這時候可沒人管他是不是荼嵐王的小兒子,下手是一點不留情。

三個張弓搭箭的,不向校場中心跑,而是臨著外圈開始游蕩,一支支箭矢攢射向雍虞業離。

剩下的人,則是在箭矢的掩護下,準備合圍雍虞業離。

這用箭的人雖是不多,可一個個都極為精準,弓力也更強勁。其中最一個,更是帶了四壺羽箭,箭出如連珠一樣,自個就下起了一場小箭雨。

負責近戰的也不是庸手,用流星錘的那個,直接砸向雍虞業離馬頭,逼雍虞業離去擋,給其他人制造發起攻勢的更好時機,挺著長槍長槊的則是迎面就刺,凶猛迅疾。

不過雍虞業離也不是單打獨斗,還有三個人是幫他的,其中兩個舉著面大盾,擋住射向雍虞業離兩側的箭矢和攻擊,另一人拎著連枷守住後方。

雍虞業離自然更不是菜雞,他此時不是用劍,而是持著一桿鎏金長槍,足有三米多長,一槍點在流星錘的錘頭,同時向前矮身貼伏在馬背上,避開正面射來的箭矢。

再一起身之時,長槍已經輪掃而動,如盤龍出海橫掃四方,一下就蕩開了周身臨近的一應兵刃,隨即點刺拍砸,頭尾皆用,瞬息之間,就砸落八人落馬。

然後不再理會其他臨近之人,將之交給自己的同伴,長槍往鞍上一掛,取了鐵弓在手,三支鈍頭長箭一並搭在弦上,分鬃射出,射落三名箭手。

至此,雍虞業離駐馬不動,三位同伴一人對上三個,將對手打落馬背後,自己也跳落在地,場中僅剩他一人高坐馬上,成了勝者。

「都利葉護不愧是擬已特勤的高徒,更不愧是汗王最喜愛的兒子,這手精絕的箭技,深得汗王親傳啊。」荼嵐丞相何楨笑著對老汗王說道。

荼嵐除了遵循草原的傳統有葉護、特勤等世襲封爵的貴族官員,同樣也使用三省六部制度,大體一個掌兵一個理政,然後誰家的民誰自己管,有些亂。

其中何楨就是荼嵐朝堂官位最高者,拜尚書令,除此之外還加封國侯,爵同特勤,世襲罔替。

這個國侯等爵位,就是專門給祖籍中原的這些荼嵐官員特別設立的,予以他們貴族的身份,最高也就是國侯。

所以別看何楨是中原的血脈,卻也是荼嵐或者說北魏一等一的權貴人物,現在落座這座位都僅坐在荼嵐王下首,另一側就是荼嵐王的長子摩魯葉護,雍虞只胡。

「本王哪里有時間教他,自己肯下苦功夫罷了,這方面只胡比他更優秀。」荼嵐王雍虞羅染輕瞥了何楨一眼道。

「十五弟天資遠勝于我,這份勇武我這個大哥也很佩服。」雍虞只胡朗笑一聲,沒有接父王這安撫的稱贊,顯得極其磊落。

「不過听說十五弟還要和人約戰一場,了卻彼此師長恩怨,也不知對方有什麼能耐。」雍虞只胡再道。

「開始了,看看吧。」雍虞羅染不動聲色,淡淡伸手一指場中。

此前雍虞業離朗喝三聲,邀戰全場,問誰人不服,想要挑戰一下,搶搶這第一勇士的頭餃。

凌沺也沒猶豫,讓恩佐科勒幫他先拿著刀,直接提劍走入場中。

「咱們怎麼比?按這兒的規矩,誰落馬誰輸,還是怎樣?」凌沺問道。

「就比劍,生死輸贏,都可以。」雍虞業離跳下戰馬,腰間長劍離鞘,斜指地面。

「那就來吧。」凌沺無所謂的聳聳肩,長劍往上一甩,將劍鞘甩開的同時,緩步向前,劍鞘隨即落下插在身後地面。

雍虞業離的師父,擬已特勤其實還是他血脈不近的舅爺爺,綽號殺生劍,劍法在大漠中練就,劍勢冷厲,殺機極重,還有股子蒼莽的意味。

而嚴玖杭沒學劍之前,是個秀才,屢次考科舉不成,索性棄了筆換了劍,一套書生劍,更像是恣意揮毫抒發胸臆的狂草。

兩者劍勢都是大開大合,只不過前者迅猛狂暴,後者時徐時急,差別不小。

此間場中的畫面就是雍虞業離疾行猛攻,而凌沺不緊不慢有些悠然。

結果麼,更顯得有些潦草和突兀。

在誰都以為這將是一場精彩紛呈的大戰之時,倆人一劍就分了勝負。

硬說過程的話,就是雍虞業離想要一劍斃命,上來就是不管不顧的架勢,根本不看凌沺那似慢實快點向他咽喉的一劍。

或者說他在攻敵必救,用不惜兩敗俱傷的打法,同樣要刨開凌沺的胸月復。

這種情況凌沺應對的多了,雀籠三年不知道多少次面對,那里面亡命狠辣之人多了去了,應對起來就嫻熟的多。

腳步突然一快,不退反進,略微側步任由這一劍在自己胸月復劃出一道血痕,左手上前接劍反握,一個斜刺借著劍身的長度,就讓雍虞業離避之不及,錯開向側的步子不得不在架在後頸的長劍威脅下停住,回刺凌沺後心的一劍,也還有三寸。

兩人都是高手,出劍也都快如閃電,只是凌沺更加不惜受傷一些,搶出來這三寸距離。

若是雍虞業離不用這舍命似的打法,自己還其實沒那麼太堅決,這一戰就真的難說勝負了,打個雙雙力竭都有可能。

可惜沒有如果,雍虞業離終究是荼嵐汗王的兒子,出身尊貴非凡,比狠辣又怎比得過死中求生三年的凌沺。

「馬王可是我的了。」凌沺笑笑,收了劍,胸口的傷其實還在流血,也並不特別淺到能忽視程度。可他仍舊毫不理會,笑的得意燦爛。

勝敗的結果,對雍虞業離的打擊,都沒有這一笑大。

他輸得不是一匹馬,也不是劍法,而是忘死的勇氣。

師父說的沒錯,他的殺生劍,殺氣還不夠,他還不敢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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