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師玄佷兒,好久不見吶。」王禮鴻神色如常,哪怕他看到王師玄披頭散發的樣子也絲毫不為所動,他們本就是這個天下的野心家,就算今天他見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體他也不會有絲毫驚訝。

「四叔好。不知此次四叔要見我有何貴干呢?」沒了皇甫澈在身邊王師玄倒也沒之前那麼從容了,一直波瀾不驚的心境也稍稍出現了輕微的漣漪。

「唉,你這麼說可就生分了。怎麼說,咱都是一家人嘛,沒事四叔就不能來看看你了?」王禮鴻裝出一臉失落的樣子,而目光卻早將王師玄打量了個遍了,無論是王師玄被割裂袖袍上的血跡還是滿是塵土的短發他都盡收眼底。

「四叔想看,倒不如等佷兒登基了,親自來看。」王師玄面沉如水,嘴上倒是不饒人。

「那我還是真想看看我這大佷兒穿上龍袍是什麼樣子,是不是比三哥穿上更霸氣些。」可王師玄的嘴上不饒人王禮鴻根本就不在意,他沒有隨著二哥造反就已經是向著王師玄表明心跡了。

「四叔無妨有話直說,轉圈子的話以後有的是機會。」他確實把不住王禮鴻的脈搏,王禮鴻的一言一行都不像要造反的樣子,可偏偏給他的感覺卻是十分危險,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他掌握在股掌之間。

「你這性子和三哥一樣,我最討厭了。」王禮鴻白了一眼說話毫無避諱的王師玄,聰明人的對話向來是虛虛實實互相試探,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可看來眼前這位處事不深的小小太子應該是不懂這種人情世故了,倒是讓他之前準備的長篇大論無處發揮了。無奈之下,王禮鴻也只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如今大興內外憂患,而你卻勢單力薄。就算你想當這皇帝怕是也沒這麼容易吧。」

「不瞞四叔講。」王師玄幾乎是瞬間貼近王禮鴻緊緊抓起王禮鴻的雙手,眨了眨眼楮笑道︰「其實我現在對這個皇位沒什麼興趣,我能保住這條命就已經是蒼天保佑了,要是四叔想當這個皇上,我完完全全可以把父皇藏起的遺詔和國璽告訴你在哪啊,你別說還是父皇想到的周到。」

此言一出,簡直是要了王禮鴻的半條老命,誰不知道那國璽是什麼東西?那可是代表著正統,代表著權力的巔峰,沒有國璽的皇帝就像沒了牙齒和利刃的老虎,不僅在民眾心里矮上歷代皇帝一頭,更有可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謀權篡位的字樣。王禮鴻怎麼會不想要,如果他要是沒點野心那還怎麼算的上帝王家的孩子?可這種赤 果果的試探卻又讓王禮鴻躊躇不前,想到此處的王禮鴻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把手抽回,回笑道︰「大佷兒啊,你可就別開玩笑了,你四叔我啊是真的想幫你。」

「你覺得我適合當這個皇帝?」王師玄見王禮鴻如驚弓之鳥般看著自己,不由得訕笑著放松了自己的身體,果然自己這個太子的噱頭好用的讓人驚訝,他現在手里一無兵權二無掌印,可偏偏因為一個太子的名義卻讓無數人忌憚不已,哪怕是眼前這位以陰謀手段出名的封王現在也要裝作一幅忠心耿耿的態度來博取自己的信任。

「你是三哥親自選的繼承人,沒有宣讀遺詔的情況下,你就是大興皇帝的第一正統人選,哪怕你配不上大興的皇位,三哥的舊臣也會強行將你扶上位,現在的皇甫虎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個天下本就沒人天生就適合當皇帝,都是被逼著當上的,哪怕是你父親,也是費了好大的心機才走到這個位置上。」

王禮鴻悵然,一說到皇位的事,他便不由得想起當年他們三兄弟在太學讀書的日子。當時的太子還是大皇子殿下,幾人便不如今一般勾心斗角,更多的是王禮展對自己和王禮承的照顧。當時的王禮展還開玩笑的說道,自己要是做了皇帝一定不必大哥差,可誰能想到造化弄人,大皇子殿下突然病逝,而最有希望的王禮展卻沒能當上太子,反而是一向老實本分的王禮承卻成了王禮展日思夜想的太子。

「那你當年沒想過和我父皇爭奪皇位?」

「我敢嗎?」王禮鴻扶額冷笑,緩緩開口︰「你知道你二叔當時在朝中留下了多大的手筆麼?我敢保證,到了現在這朝廷上上下下都有他的親信。你二叔不同于我,也不同于你父親,他能從皇位爭奪戰中安然月兌身就已經不是你我再能揣測的了。」

「那你不隨著他造反,怎的還來幫我?這不是自尋死路?」外面現在是兩軍對壘,王師玄還真看不出來王禮鴻哪一點是真心幫他。

「咱們是本家,幫你也是幫我自己。有些老掉牙的事情,總是會被某些有心人提起。」

王師玄抬眼看去,此時王禮鴻手中的破舊黃皮書卷透著光影,無數的名字翻飛而過,最後停留在王禮展這個名字上。

「這這怎麼可能?」王師玄直直挺起身子,死死盯住那黃皮書卷一臉驚駭

斷壁殘垣,血染城河,京城城牆上的王字大旗傾斜,直直指向那被塵土蒙蔽著的太陽。沒人知道皇宮內現在一手遮天的王師業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們只知道現在每天都在死人,王師業借著清叛的名義砍下了一顆又一顆官員的頭顱掛在城門前。今天更是重頭戲,論誰也想不到,常年深居內宮不諳世事的太後居然也會被王師業指認成逆黨,在午時被砍去了頭顱,下午這以王師業為首的一眾騎軍就這麼擎著太後的頭顱招搖過市,一時朝中幸存下來的官員無不膽寒。

「欒統領,你說我親自殺了太後,這是不是大逆不道之舉啊。」

這一眾人走在皇城大道上,周圍是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他們不敢喧囂更不敢直視那殺人如麻的王師業,他們只是默默盯著那旗桿上的人頭。與那人頭默默對視,這本該母儀天下的女人卻落得如此下場,其中受過太後恩惠的百姓更是有人因為悲怮而嗚咽著,可他們連一句痛罵都不敢說他們只是百姓是匹夫,最多是給眼前這殺人魔添上一筆血債罷了。

「主人做事必有原由,我等下人不敢妄自揣測。」欒行夫咬著牙,握著馬韁的雙手早已是骨節發白,這幾日的王師業行為越發過分,他想過王師業會有些瘋狂的舉動,但他萬萬想不到王師業為了皇位竟下的去如此狠手。此時的王師業就如一個大泥潭,死死得將每一個人與他拴在了一起,拖著他們墜入深淵。

「昨天夜里,齊鋆王回信了。」欒行夫看不出王師業的異樣,只覺得王師業陰晴不定的臉上多了幾絲決絕。

「難不成齊鋆王願意扶持主子上位?」

這倒是個大消息,現在王師業的處境極度尷尬,他既不是先帝欽點的太子也不是遺詔里的繼任者,憑著他手里這些兵力滅亡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尋找靠山確實是王師業眼前最大的問題,若是齊鋆王肯幫王師業一把,說不定這皇位還真有著落了。想到此處,欒行夫不由得又偷瞄了幾眼錦衣白馬的王師業,乍一看這王師業倒確實有幾分帝王之象。

「他信里是這麼說的。」王師業輕蔑地笑了笑,緩緩從懷著模出一張薄薄的信紙在欒行夫的面前晃了晃。

這可真是救命符!欒行夫松了口氣,原本他還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沒想到王師業早就找好了路子,有了齊鋆王這棵參天大樹他倒是能好好歇歇了。說不定到時候的分授大典上他也能撈個將軍當當,再不濟也要撈個兵部尚書做做嘛。王師業看著暗自偷笑的欒行夫緊緊皺起了眉頭,齊鋆王確實在書信里說要扶持他上位,不過他可不信齊鋆王會那麼好心將如此謀權篡位的大好機會拱手讓給自己,他現在是在搏命,這場大戲落幕的時候他最應該站在台上。

「別傻笑了,我現在還不是皇上呢。」錦衣少年一扯馬韁加快了速度遠遠甩開欒行夫。他舍不得戳破欒行夫的美夢,可往往美好預想的背後都是血淋淋的現實,如今的他站在台上唱著獨角戲,等待八方來客。

「主人,那天不遠了。」

不遠了,這場大戲要開唱了。王師業迎著太陽,看見城門上一顆顆風干的腦袋,眼中決絕之意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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