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色下,太後親軍的大營的正中央擺放著幾具已經涼透了的尸體,這些尸體大部分都失去了頭顱,眾人也是憑著腰間的令牌才辨認出每個人的身份。听前方的斥候回報,那些個刺客都是好手,殺人都以斬首為主,求的就是一擊必殺,就連太後親軍中幾名精銳也受了重傷。

「這些人都是死士,也沒有抓到活口,這下可難辦了。」皇甫虎略一沉吟,看著大營中央俯首痛哭的太子殿下,心緒有些煩躁。他此次接到的命令有二,其一,是為了保證太子的安全,當初太後只告訴他太子去找了皇甫壽,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回府,事實證明他沒有猜錯。其二,就是為了巡查南方邊防的軍隊,保證南方的叛軍不會入侵。

「人死了都是小事,可皇帝駕崩這事你知道麼?」

「這個我知道,我們親軍的密使在書信里提到了。但現在不僅是皇帝駕崩這麼簡單了,情報里還說現在整個皇宮都被二皇子給控制了,京城上下風向不定,一向保持中立的青櫻黨可能要投奔到二皇子的腳下。最要命的是,二皇子現在以肅查內奸的名義,殺了不少我們的人。咱這邊的眼線死傷太過慘重,許多重要情報根本傳遞不過來。」皇甫虎一想到這麼大個爛攤子,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又騰騰的躥起了火。

「那所有的太後親軍都從京城調出來了嗎?」如今的形勢有些超出了皇甫澈的預想範圍,他本以為送太子回京,太子就能安安穩穩登上皇位,自己有差不多能落個保駕勤王的好名聲就算上天保佑了。可這麼一看,皇甫澈才明白,送太子回京只是第一步,他們要對付的遠不止這些小打小鬧的刺殺手段,那壁壘高築的京城如今也成了一個令人頭疼的麻煩。

「都調出來了。只不過大部分步卒都隨著你爺爺去南方的防線巡查了,我帶著這些騎兵只是為了接應太子而已。」皇甫虎當時也有些納悶,這小子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太子殿邊的隨從。他也是後來听了王師玄的話,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皇甫虎也好奇自己的佷子怎的會如此有頭腦,他之前卻也沒發現,只是覺得這小子听管教還算個孺子可教罷了。

「那二皇子那邊的軍隊有多少?咱們打回去的勝算大不大?」

打回去?一听這話,皇甫虎又好氣又好笑的一個巴掌直接就拍在了皇甫澈的後腦勺上,笑罵道︰「臭小子,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嗎?那是京城,你當是平安城的菜市口嗎,還幾分勝算?我看你小子是昏了頭,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我們沒必要打京城。」就在叔佷二人拌嘴之際,王師玄黯然的默默走近,有些呆滯的坐在長椅上,手中緊緊握著一塊金質的腰牌。

「金少保他」要說不難過那是假的,雖然皇甫澈和金明烏相處時間不長,可看的出來金明烏是個真性情的漢子,尤其在最後,若不是金明烏挺身而出,怕是他現在也同那幾具尸體一樣躺在中央了。

王師玄擺了擺手,微紅的眼眶中是一道麻木的眼神。他在想,父皇尚在人世時他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六十八人編制的太子衛隊縱橫南北,僅憑一句太子奉旨辦事就讓那些高管世家嚇得肝膽俱裂。可如今呢?身邊的侍衛僅剩七人,有些死去的侍衛連尸骨都找不到,更別提貼身保護自己的金少保,也死在了保護自己的路上。他這太子當的太失敗,就算登上了皇位他也再沒了信心治理好這麼大的天下。

「你說現在是王師業控制了皇宮?」王師玄回想起那位時常帶著微笑的弟弟心中感慨萬千。他與王師業的關系並不算好,雖然兩人從沒吵過架,可這位弟弟時時刻刻都繞著自己走,不曾與自己說過幾句正經的話,沒想到他這個弟弟倒是有這麼大的膽子。

「沒錯,現在大興沒了皇帝,一切都亂了套了。南北的防線沒了兵部發的軍餉,時時刻刻都有兵變的危險,唯有太子殿下你回去主持大局,大興的天下才能安定啊!」

「回去?」王師玄苦笑了一聲,他為父皇做了大半輩子的事,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天生的帝王。可如今他真的沒有臉回京城,拿太子的身份奪回這個天下︰「我不想回去了,這天下給誰都好,給誰都罷,反正我王師玄不想和這天下再扯上關系了。」

「太子殿下!天下興亡關乎百姓,還望太子三思啊」皇甫虎眉頭一皺,急忙伏身跪下。

「王師玄!你知道自己說些什麼嗎!我和金少保拼了性命的保護你,你到頭來就說出這種話?」皇甫澈恨不得上去狠狠地扇這個糊涂太子一巴掌,他王師玄不知道他的嘴一閉一開,這路上六十多個侍衛的性命不就算白白交代了嗎?

「澈兒,不得無禮!」皇甫虎虎目圓睜,狠狠摁住皇甫澈的頭砸向了地面。

剎那,只听得一聲巨響,皇甫澈磕在地上的額頭留下一行血水。

「你們叔佷倆不用在這跟我演苦情戲。」王師玄抬了抬眼皮,見皇甫虎毫無反應他才猶猶豫豫的說道︰「師業才是做帝王的料,這麼多年來,他暗中拉攏黨派勢力,明面上不與我發生沖突,可打他開始站隊的時候就注定了他要走謀權篡位這條路,就算我如了父皇的心意登基上位,過不了幾年還是避免不了手足相殘的地步。既然這位子他這麼想做,那就讓他做,你們正好也不用做出這些無謂的犧牲了。」

「太子殿下請听老臣一言!」皇甫虎就這麼一手摁著皇甫澈的頭,一手緊緊握著拳。

「先帝之所以立您為太子,就是認為您才是當皇帝最合適的人選。暗中拉攏勾結朝中重臣,這些都非正人君子能做的勾當,即使二皇子當了皇上也絕對不如太子殿下您仁德啊!」

「仁德?」王師玄仿佛听到了這個世界最好笑的笑話,手指指著皇甫虎吼道︰「當初先皇殺大秦遺孤是仁德之舉?還是屠盡隆水城不降臣民是仁德之舉?虎將軍,你什麼時候也這麼糊涂了?沒有手段,沒有陰謀詭計,你我都是砧板上的肉!仁德?仁德是弱者向強者屈服的托詞!」

皇甫虎看著王師玄如此模樣,一時竟有些難以開口,如果王師玄現在真的放棄了對皇位的爭奪,那他們太後親軍的處境就真的很尷尬了,他們是受了太後的委托,更是听了先帝的囑托。

「太子殿下!你現在放棄對皇位的爭奪,就是把自己的命交給了王師業啊!」皇甫澈仍然被皇甫虎摁住,由于實在太過疼痛,他臉上的血水與淚水交織在一起,然後再緩緩流淌到地上,倒映出皇甫澈那不屈的眼神。

「我的命很重要嗎?」王師玄一把將手中的腰牌擲了出去,那金色腰牌上儼然刻著金明烏三個大字。

「如果能讓你們好好活著,我這條命又算什麼呢?大興不是我自己的,他是天下人的,你們的命也不是我的,都是你們自己的!不要為了我,我求求你們不要為了我,一個個都去送死了!」

這句話說完,王師玄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癱坐在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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